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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0我在

路曼声在琉璃殿内静静地绣花,过去讨厌的玩意儿,用来镇定心神、陶冶心性倒也不错。

她在给她家的小赐儿绣一个简单的香包,里面会塞上一些清香安眠的灯芯草,柏子仁。别人做的终归比不上她这个母亲亲手做的,等到有了孩子,路曼声才发现有许多事根本不是想与不想,自然而然就想为孩子做些什么。

路曼声正自想着这些,香儿抱着哇哇大哭的宫赐慌张地跑进来了。

“娘娘,小殿下从早上就一直哭个不停,奶娘怎么哄都不见好。”小殿下每日都很乖的,也很少哭闹。就算是哭了,也只是饿了,吃饱了之后就会睡得很香。

随着小殿下一日日长大,他也是越来越可爱了。加上小殿下粉雕玉器、软扑扑的,正阳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都很喜欢他,每一个人总是会陪他玩耍,小殿下高高兴兴的,娇嫩的婴儿笑声总是能软了所有人的心肠。

正阳宫只得这一个孩子,又是尊贵的小殿下,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自宫赐出生后,他也成了正阳宫上下宫人的中心。

他们就像是找到了重心一样,太子殿下从来都不需要宫人怎么照料,长公主更是不喜下人接近,至于路妃娘娘,有太子殿下照拂,贴身事情又有香儿在,很少有他们什么事。

现在好了,有了小殿下,正阳宫可就热闹了。

可今日一向乖巧的小殿下却哭得很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

在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情况,那多半都是娘娘或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的情况下。这一点也是香儿他们自己发现的,在私下里议论过这些事。小殿下似乎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有心理感应,当有什么事发生的时候便会啼哭。

所以当这一次小殿下怎么哄都哄不好,香儿不是担心小殿下生了病、身体不舒服,就是怕有事要发生。

这种感觉说出来其实很荒谬,但经历过之前几次小殿下啼哭事件,他们已经默认了这种猜测。

事实证明,这种猜测并不是无稽之谈。

路曼声怀抱着小赐儿,低头亲吻着他哭红的脸颊。正想着抱着他到殿外走一走,就听清心殿的宫人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太子殿下今早下朝之时,在途径御花园时被从莲花池突然冒出的杀手刺伤,受了重伤,情况危急。

路曼声听了这事,差点站立不住。

殿下不是向来小心,大尧皇宫的守卫也很森严,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路曼声将宫赐交给了香儿,开始往清心殿奔去。

这一路上,路曼声想了许多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唯有那跳动又慌乱的心口提醒着她,这一刻的自己有多么的害怕。

如果宫旬真的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这样丢下他们,他绝对不能有事。他们还要过一辈子,这个诺言还没有兑现,他要是就这样走了,她真的不会原谅他。

到清心殿的时候,路曼声已经是满心慌乱。那种无措还有仓皇的样子,在过去的几年里孟凌东从未见过。

所以当他在殿外看到这样的路曼声时,心中蓦地便愣住了。

“路姑娘。”孟凌东心中很是不忍,还有一股酸涩的味道。

可他却知道,自从路姑娘成为路妃娘娘的那一天,他就失去了可以关心她的某种资格。有些感情只能压下,深深埋藏在心底,不能表现出分毫。

而一旦他放纵这种情感,那不但是自己,也会害了路姑娘。

让她为难、或是将三个人之间好不容易变得正常的关系更加复杂,是他不想要看到的。

他只需要站在后面,看到他们都生活得好就够了。

“孟大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路曼声害怕从孟凌东嘴里听到宫旬生命垂危这样的话,这个时候她已然忘记了自己是个妙手回春的御医。

“路姑娘别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已经稳定了,虽然很危险,但有侯御医在,殿下不会有事的。”

路曼声连忙点点头,这句话总算是让她已经悬到边缘的心口终于回落了一点。

“殿下在里面吗,我要去看他。”

“殿下这会儿还在睡着。”

“没关系,我就看看。”不亲眼确定殿下的安危,她是不会安心的。

孟凌东也深知这一点,点点头,领着路曼声进去了。

路曼声进入内室,看到了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宫旬。路曼声紧走两步,来到床边,蹲下身,抓住了宫旬的手。

他的脸色很苍白,失了血还有大伤未愈让他比平日虚弱了许多。

她对宫旬有过各种各样复杂的思绪,唯独不会有过类似心疼或心痛的情绪。这些字眼似乎与他绝缘,哪怕是在监国之后,骤然增多的国事让他很辛苦,还得面对敌人一次次的暗杀与阴谋算计,路曼声始终坚定地想着只要陪伴在他的身边,那么便什么都不会害怕。

宫旬很强大,目标明晰,也清楚地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有的时候看着他很辛苦,每天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路曼声心中也很是不舍。

可这么明显的心脏抽痛、还有鼻中汹涌而来的酸涩,还是让路曼声清楚地认知到在不知不觉中宫旬已经在她的心底占据着这么重要的位置。

她是真的不能没有这个人。

一想到会失去他,那种痛苦强烈得让她没有办法承受。

什么理智什么冷静,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睡梦中的宫旬,感觉到手背上一点凉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宫旬发誓,这辈子他都忘不了这一幕。

他嘴角轻颤,望着眼前的女人,还有她眼眶里担忧的泪水,艰难地伸出手,抚上了路曼声的脸庞:“你……这是……在哭吗?”

为他哭,路御医有一日因为他哭了。

手背上的凉意还在提醒着他这个事实,而那抹直触心底的凉意则震颤着宫旬的心。

这是第一次,宫旬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路曼声也是爱着他的。

“呵呵呵呵~”宫旬忽然笑了,刚笑两声,就难受地咳嗽起来。

“笑什么?”

“我在笑我这一次伤受的真值。”如果一次受伤,让他能看到路御医最深沉的心,那再让他受一次也无所谓。

“你在胡说什么~”路曼声生气了,攥紧着宫旬的手,“你下次要是再敢随便受伤,我就再……”

“再怎么样?”

“再不管你了,你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

“这么绝情,那我可不敢再受伤了。”宫旬感叹。他怎么舍得和路曼声没关系,在被那个刺客刺中那一剑之时,他的脑海里闪过的不是遗憾,而是路曼声的脸。

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他不想再做任何挣扎了,承认他就是喜欢她、她比任何东西任何事都要重要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毕竟过去那个宫旬也一直跟在路曼声的身后,希望她的目光永远在他的身上、永远不要看向其他人啊。

“你这么说,不过也是安慰我罢了~”有些事,不是宫旬自己就能决定的。只要他一日还在太子的位置上,就难以安宁。

而她除了忍受,没有别的办法。

但路曼声并不会因此就劝宫旬放弃太子之位,他生在长在大尧皇宫,他有他的职责和使命。别说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即便有她也决不能干涉宫旬做出的抉择。

这件事对他太过重大了,也不是他说放弃就放弃的。

成为了他的妻,只能风里雨里陪他一起闯,没有逃避的余地。更何况,依着现在的情形还有复杂人心,宫旬放弃这一切只会更加危险。

“对不起。”

“为何道歉?”刚才不是还在说,觉得这次受伤很值得吗?

“就是为了这句话才道歉啊。”说什么这次受伤很值得,这样的话才伤路曼声的心吧。在她的心里,可是无论怎么样都不想看到他出事的。他的受伤只会让她担心,而他居然因为路曼声真情流露而喜不自禁。

这一点都不浪漫,其实很残忍。

“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好好活着,再任何情况下,我都会活着。”宫旬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死,就像是这次,在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时候,刺客突然出现了,而且还让他们得手了。宫旬本来是没有这样的自信来做出这样的承诺的,但这却是她内心最深沉的渴盼。“我想要好好陪着你,不想看你一个人难过,无人安慰。那样我会心疼的,也不允许……”

他以后行事得更加谨慎小心,现在他可不是一个人,他有妻子有孩子,怎么能够丢下他们?

路曼声吸了一下鼻子,这个人说了这么多,也就这句话像句人话。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做不到……”

“如果做不到,那到时候,路御医,我允许你忘了我……”宫旬的占有欲是很强的,他喜欢的女人绝对不能忘了他,也不能爱上别的男人。可他终究还是不忍心路曼声活在痛苦中啊,如果他真的不能兑现诺言,那就忘了他吧。

因为那样的宫旬,就没有让路曼声铭记的理由了。

“……好啊,我会忘了你,我才不会记着你呢,这样太痛苦了……”

“……这便好……”宫旬虽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可当路曼声真的这么说了,还是忍不住的失落。

路曼声看到宫旬可怜的小样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还真是开不得玩笑,这样的话她也信。

也是,她鲜少开玩笑就是了。

“骗你的,忘记了你,我还能记着谁?”

“你……”宫旬必须得承认,在路曼声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里闪过了一抹窃喜。

他果然还是自私的,做不到凌东的高尚。

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得到路曼声。

路曼声只能是他的。

其他的不管是谁的错,又是因为是没有的状况,他都不会放开她。

宫旬握着路曼声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带着难言的依恋。

他已经习惯了有这个女人在身边,他即便真的出事了,还是不想松开这个女人的手。

“现在好点了吗?”路曼声很难为情地抹了一把泪,她一点都不想哭的,可看到这样的宫旬,泪水就自动流出来了。

现在倒好,这事怕是会被太子殿下笑话很久,一想到这一点,路曼声就差掉咬掉自己的舌头。

无奈之下,只能僵硬的转移话题。

但她也看出来了,宫旬这一次伤得确实不轻,那一剑离胸口就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要不是救治及时,太子殿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好多了。我没事,路御医,只要有你在身边陪着我,这伤很快就痊愈了。”

“嗯,那你好好睡吧,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路曼声这一次没再说什么,而是为宫旬提了提被子,又将他的手塞回了被中。

只是手还没有伸进去,宫旬就再次拿出来了,还抚上了路曼声的小手,在掌间轻轻的磨蹭。

这样的温度,竟让人如此留恋和着迷。

“路御医可不可以答应我,在我没有醒来之前,就一直坐在这里,不准离开。”

如果这是宫旬想要的,那么她会答应他。

受伤的宫旬,某种程度上还真有点像个孩子,需要别人的陪伴、寸步不离地握着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能让他觉得安心,果然,宫旬在说完这句话后,因为太过疲倦又因为身子很虚弱,再一次地睡着了。

路曼声哪里都不去,就坐在床前,两只手包着宫旬的手,凝视着他的睡颜。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样的陪伴变得习以为常。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路曼声努力在这段感情中保留着最后一点理智,到最后终究是溃不成军。

看着宫旬毫不保留信赖的模样,再怎么笃定的想法也全都化成了泡影。

唉!她认命了。

如果宫旬是她逃不开的劫,那她就安然接受便是了。

反正不管她怎么做,她都无法自这段感情中抽身了。与其畏畏缩缩,还不如大胆地放开怀抱,勇敢地去爱一次。

她一点都不想再伤这个人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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