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崭露
“那孩子的水平已经让我很惊奇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则让我们这些人都感叹选择在今年参加杏林盛会着实不够明智。”
杏林盛会,除了先前获得荣誉的御用大夫直接参加会试,任何人都不得特殊,就连初试都不可缺少。
但其中,有一个例外。
或许说,每隔几年都会有这样一个例外,只是很少有人抓住这样的例外,或者说没人敢抓住这样的例外。
路曼声便是这样一个例外,她领的木牌是伍叁柒,要轮到她至少要在三日后。
领完木牌后,路曼声便决定回客栈。她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这个地方,还是三日后再来好了。
就在她转身之时,一辆马车失了准头,朝他们这个方向驶来。快要驶到近前时,车夫拼着最后一口力qì
,拉住了马缰。而他本人,则如破败的风筝,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那车夫面色蜡黄,两脚蜷曲,双手捂肚,不住地发出难以忍受的痛苦声音。
这时从马车上快速走下一个人,有参加过杏林盛会经验的,一眼便认出来,他是连续四年担当杏林盛会总主考官的崔永复崔大人。
崔大人下了马,连忙为自己的车夫把脉,尔后遗憾地摇摇头。
想到这里名医齐聚,便站起来对大家说:如果有谁能救回我这位家仆,以总主考官的名义可以保他直接进入第二轮复试。
一听此言。许多大夫都跃跃欲试,有这种直接挺近第二轮复试的机会,还能得到总主考官的赏识。不管能不能治,总得上去试试。说不定歪打正着,真将人救醒了,那这次杏林盛会,就很有机会脱颖而出了。
加上这里面有许多拥有真才实学的大夫,医术不是盖的,未必就比那位总主考官差。虽然说。总主考官都摇头表示遗憾的病人,极有可能是无药可救了。但不去试试,又怎么知dào?
崔永复接下来的话。让一大部分跃跃欲试的人都断了心思。
上前者,若没治好家仆,就得退出这次杏林盛会。
开什么玩笑?为了出一时风头就断送掉参加杏林盛会的机会,这种事谁愿意干?别说他们很可能治不好。就算能治好。也不会冒这个险。
他们这些人,可是整整等了一年,才等到这次机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有人几乎都抱着这个想法,顺顺利利地参加完杏林盛会,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多远。
就在崔永复感到失望时,准bèi
要走的路曼声停了下来。
她虽然不知dào
崔永复是什么意思,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但让一个患病之人这么躺在地上好吗?
他的病可没那么简单,严格说来。还比较棘手。
“我救他,诊金一百两。”
路曼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对崔永复道。
这已经是路曼声的一个习惯动作,这个动作演变到后来,成为最让人激动和放心的动作。因为这个动作,意味着有希望、有生还痊愈的可能。
杏林盛会报名者,不论男女,不标年龄。凡对医术有兴趣者,皆可参加。这一点,大尧比其他王朝可要开通多了,男尊女卑的观念并不似其他王朝那般明显。
说是这么说,参加杏林盛会的女性还是比较少的。相对那浩浩的男性大军来说,十几个女人真是少得可怜。
几乎每个女人,一站入人群就会引来他人的观望,没有任何歧视之说,只是单纯的男人对稀有女性场合的关注。
崔永复也向她看了过来,不知为何,在看到她的时候,目中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类似于“敢于站出来的人真的是她?”“她真的站出来了?”“还真的被说中了?”等等诸如这般的神情,奇妙而又独特。
路曼声心底闪过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不管这背后有着怎样的缘故,她只做自己认为该做之事。路曼声从来都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人。换言之,只要是她认为该做的,哪怕后果于她很麻烦,她也无所在意。
因为,路曼声有时候的确是个任性而狂妄的女人。
“姑娘,你说你能治?”
“嗯。”路曼声点头。
“好!既是如此,还请姑娘速施妙手,事成之后……”
“一百两。”
“你不要其他的,只要一百两?”
“没错。”其他的,她自然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得到,哪里有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实惠。再说,这是规矩,除非她高兴,规矩不能破。
其他人都在说这姑娘傻,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直接进入第二轮复试的资格,却偏偏找崔大人要一百两银子。她难道真的穷到这个程度,为此不惜给崔大人留下她很贪财的恶劣印象?
当然了,有些人也不这么想。这位姑娘若真能治好地上之人,那说明她的医术很高明,进入复试第二轮是很容易的事,自然就不会在乎崔大人给的这个机会了。
还有一小部分人,想法又不一样。在他们看来,这姑娘是不想自己搞特殊,才拒绝崔大人提供的机会,一百两银子不过是她随便找的一个借口。她只是一个太过正直的姑娘,如此而已。
“哈哈!甚好,姑娘若真能医治我这位家仆,我不但让你直接进入复试第二轮,还付你一百两诊金!”
身为杏林盛会总主考官的崔大人,可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说出的话当然也要做到。
一些“高看”路曼声的人,都在等着这位姑娘拒绝,谁知路曼声眼都不眨地收下了。“如此,路某便收下了,谢过大人。”
崔永复又是一愣,随即呵呵笑着,接下来的时间便交给她了。
路曼声走过去,放下孙大嫂为她亲手做的药包,蹲到地上为病人检查。
在这位病人倒地之时的面色、反应和他双手捂放的位置,路曼声已经猜到他可能患的是什么病。是以路曼声才敢于接下这个病人,而且满怀信心。这会儿的检查,不过是确认自己的诊断。
“姑娘可看出我这位家仆患了何症?”
“他这是患了肠痈,如果早些治疗,针灸就可以了。”肠痈,也就是所谓的阑尾炎,有许多人都因盲肠末端的那条小尾巴吃足了苦头。
“难道他现在无望了?”崔大人急切地问。细心的人,会注意到崔大人眼里迅速闪过的一抹赞赏。
“并非如此,只要将他的肠子取出来治疗,就没事了。”路曼声有些恶趣味的道。
她这恶趣味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崔永复。
听说剖腹取肠,有的人吓得伸了伸舌头,还有的人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们想像不出剖腹将有多么疼痛。
路曼声自若地取出一包药末,叫人取些酒来,给病人冲服下。不一会,病人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病人竟酣然大睡进人了梦乡。
这是麻沸散,许多大夫都知dào。大尧医术发达,这东西是不陌生的。
路曼声用的,却不是普通的麻沸散,在前人的肩膀上,她调制出了效果更佳药力更强的麻沸散。做小型手术时,这东西必不可少。
路曼声让人把车夫抬到马车里,她还真是不客气,崔大人的马车她就这样征用了。
崔大人是个很大度的官员,丝毫没动怒,脸上的笑容还越发灿烂。令许多人摸不准头脑,不知dào
崔大人到底因何而笑。
在人们将那车夫抬到马车里后,路曼声也进入了马车。
用自制的手术刀,将车夫的肚皮划开,取出病人的肠子,切掉溃烂的那一段,缝合以后,敷上生肌的药膏。
她很少拿手术刀,在古代更是第一次。但对付阑尾炎,没有比这更为一劳永逸又彻底的方法。
外面没有一个人离开,即使那些应试者,也都等着看结果,不忍进去。到最后,里面的主考官听说了这事,又听崔大人也在外面,中断了考试,也走了出来。
这一切工作完成以后,病人睡醒过来,睁开双眼,惊奇地发xiàn
自己的肚子不再疼了。
路曼声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看到众人眼中的询问,拉开马车帘子,让大家自己来确认结果。
“真的诶,那车夫真的好了——”
“真的假的,这就没事了,也太利索了吧,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真的将那车夫的肠子给取出来?”
“别扯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鬼扯的事。把肠子掏出来又装进去,会死人的!”
“那个车夫是真病还是假病?”人群中还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但他还没说完,就被同来的伙伴捂住了嘴巴。这种类似质疑崔大人作假的话题,太敏感了,会倒霉的。
“一百两。”路曼声伸出手,崔大人当场取出一百两银票放到了路曼声的手上。而路曼声,将之揣进怀中,便离开了杏林苑。
在他的身后,崔大人目中流动着奇妙的笑意。
那层层拥挤的人群中,有几双眸子,盯着路曼声的背影,尤为光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