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又前来上香了。”正在玉陌四处乱望之际,只见一个老和尚走了过来,对着甄何一行人道了声:“阿弥陀佛。”

“老师父别来无恙。”甄何说着,便同那位老师父一起走入庙中。

“这位……”老和尚温和的目光扫过玉陌,“这位是甄夫人吧……”

一句“甄夫人”叫的玉陌一愣,因玉陌和甄何平时关系极好,所以在主仆礼法上也格外忽视了一些,常常打打闹闹也不拘小节。她抬眼望了一眼甄何,见其依旧一脸的清风朗月,丝毫没有解释的意味,她便连忙解释道:“不是,老师父您误会了,楚玉只是一介丫鬟罢了……”

“原来是这样,老衲失言了。”老和尚讶然,脸上扫过一丝尴尬,随即向玉陌和甄何道了一声抱歉。他转了转头,只见重木掩映处有一所老旧的建筑,房前一颗合抱之粗的树上挂满了一条一条的红布。

“我寺的因缘一向很灵。”老和尚见玉陌对那所建筑颇为感兴趣,便立马解释道。

“怎么样,不如去测测姻缘?算算我们甄大庄主何时大喜?“玉陌对求签问卦之事比较感兴趣,便扯了扯甄何的袖子。

“……”甄何望了一眼玉陌,没有说话。

“走嘛,走嘛。出都出来了……”一行人祭拜完时间尚早,所以便听了玉陌的建议去了后山的的月老庙。虽已是盛夏,烈日炎炎,晋州人疲于走动,但此时此刻殿中人来人往,禅语绕堂,这番景象,着实还是把走过来的几人吓坏了。

“这么多人……”玉陌感叹道。

听之前的那个老和尚说,因此庙求签最灵,所以上前求签之人排起了长队,甄何和玉陌排在了后面,过了很久才拿到自己的签子。

玉陌捡起地上的签子,只见是一只残损不堪的竹签,上面依稀写着几个早已褪色的字样,却难以辨认清楚。

“什么嘛……”玉陌嘟囔了一句,转身便去看甄何的签子。“给我看看,你的是什么……”

甄何是一只异常崭新的签子,像是刚做出来一般,而且成色很新。上面的字不同于玉陌的那只签子,而是用漂亮的瘦金体飘逸的写着几个玉陌都不认识的字。

二人正在踌躇时,只听桌后有一位银发苍苍的老者幽幽说道:“二位施主,请跟老僧去后面偏殿解签。”

二人随老僧绕进正殿背后,只见殿后正中央赫然的植着一棵两人合抱的银杏之树,双枝并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丝带,抬眼望去,甚是壮观,不用说玉陌也猜到了这是这月老庙中的姻缘树。

“这姻缘树是前朝的孝德皇后和昭宗共同植下的树,算起来,已有快一百年了……”老僧抬眼望了一眼那棵遮天蔽日的古树,慢悠悠的说道。“若是两人一起将红色的丝带系在了树上,那么可以保两人的爱情历久弥新。”

“然而昭宗临终前却将孝德皇后关进了长渊殿。”甄何嘴角漾过一抹嘲讽的笑。

玉陌脚下一滞。昭宗将孝德皇后关进长渊殿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而且玉陌也是偶然听自己的皇祖母提起的。据说当年昭宗晚年很宠幸身边的卫夫人,而孝德皇后因为妒忌卫夫人得宠便害她流了产,昭宗一怒之下便将孝德皇后关进了长渊殿,对外宣称皇后染疾,需要休息。说起孝德和昭宗时,玉陌记得皇祖母说起孝德和昭宗时,眼角含着一丝寥落。据说,昭宗和孝德年轻时恩爱异常,昭宗年少时曾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最后仍然抵不过新人的更替和时光的变迁。

年少枕前千般愿,花烛却难共白头。

不过,甄何怎么知道这等的皇家秘闻?

“万事只求初心未改,若是初心尽失,所求太多,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老和尚依旧是一脸平静。

甄何脸色一沉,但随即笑了笑,寒冰般的冷意从眼中悄然而逝。

“小姐,你先请吧。”

玉陌向甄何点了点头,随即便就跟着老和尚进偏殿中去。虽是夏日炎炎,但这房间却格外透着一份冷意,昏暗的光线下,玉陌不禁打了个哆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檀香,老僧人信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火石,三下五除二的便点燃了一根蜡烛,瞬间光线便弥漫了整个屋子。玉陌刚才光顾着看这园中的景色,一直未曾注意到这僧人的长相,如今一见,只觉得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仿佛是枯木一般,让人不由得揣测他的年龄。

这个老僧的眼不同于甄何那深不见底的瞳,而是一种透亮到让你觉得无底一般的清澈,仿佛他那一眼淡淡望来,便如一把无刃的剑,硬生生的将你的心剖开,看个仔细。他接过玉陌手上的签,望了一眼感叹道:“已经有很久未曾抽到过这个签了,看来小姐是有缘人。”

“敢问老师父上面的签文是什么意思?”

“施主好福气,但是福兮祸之所倚。”

见玉陌一脸迷惑,老僧叹了口气,转头走近房中的一处木柜,拿出一个锦囊放于玉陌的手中,“施主若是觉得红尘艰难之日,不如打开这个锦囊,老僧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

玉陌手中拿着锦囊不明所以,她望见甄何的人影在窗格上浮动,便觉心中有一种暗暗地不安,“红尘艰难”,她忖度着老僧人的话,看着眼前那双洞察世态炎凉的眼睛,心知自己应该告辞了,她向老僧人做了一个礼,便低头推门出去。

之后,甄何进去了良久,等到他推门而出时,颀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他走下门的那一刹那,玉陌只觉得他神色古怪,是一种自己很罕见的愠怒,有两道可怕的光,从那如古井般的瞳中射了出来,像藏着的凌厉的机锋,激起重重叠叠的风浪。

“一派胡言!”他骂了一句,伸手“啪”的一声便将那根细长的竹签一把折断。

“喂,你干嘛……”玉陌连忙捡起地上的两半竹签,却被甄何一把夺过,揣进袖中。他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但是玉陌一想起他刚刚的表情,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那是一种异常冰冷的眼神,像是一口千年冰窖,让人感觉异常的寒冷肃杀。

这到底是什么卦?

“施主又何必和这签子过不去?若是施主觉得老衲说错了,大可不必相信老衲的话。”里面一个悠然的声音缓缓飘出。

“告辞!”甄何声色俱厉,冷冷的丢了句话,便拂袖而去。

傍晚,游人也逐渐散去,太阳西斜,古柏森森的庙宇显得有些萧索和凄清。已有僧人陆续下了晚课归来,各自散了回到了僧舍。一个老和尚独自在更远还生碧草的小径上踱着步,碰见路过的小沙弥温和的打着招呼,背影有些消瘦和蹒跚。

几个和尚从远处颂完经回来,远远地望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由得面面相觑,立马上前。

“大师原来在此,刚才方丈还命人四处找您了。”

“方丈?”老和尚重复了一遍,自顾自的摆了摆手说道:“谢谢方丈的好意,老僧今日累了,走不动了,就不去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只见一个几岁大的小沙弥蹦蹦跳跳的从远处跑过来,一下子冲进老和尚的怀里。小沙弥抬着头,瞪着天真的大眼睛问道:“师父,今日您可见到您说的那两位贵人了吗?”

老和尚摸了摸小沙弥光滑的脑袋,捋了捋自己那苍苍的白须,那双原本凌厉而透彻的眼睛像蒙了层大雾一般,喃喃道:“红尘劫数,终归不过起于一个‘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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