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姐姐——”声音像银铃一般清脆,让人想到春天悦耳的鸟鸣。
青鸢在不远处,倚着墙柔若无骨的站着。风吹过她轻若蝉翼的衣裙,显出了她不盈一握的美好身段来。望见玉陌进来别院时娉婷的身影,她那双若秋水般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却又转瞬即逝。
“青鸢。”玉陌走上前去,握住青鸢有些冰凉的手。她有些惊讶于在此会遇见青鸢,毕竟她知道自己一朝之间从粗使丫鬟变成了最上等的丫鬟,青鸢那颗比天高的心中肯定是十分不好受,所以最近几日自己也不敢去打扰她。
“恭喜姐姐,”她笑意盈盈的望着玉陌,嘴角勾起一阵浅笑。“没想到姐姐比我有福气,竟能得到庄主的垂怜。”
青鸢语气温柔而有礼,但实际上心中早已是郁闷不平。她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感受到她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上密布着细细的茧子和裂痕,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回想起那日在初进梦鹤山庄,她便被分到了上等丫鬟中,这是她应得的,毕竟她是官家小姐,理应无论什么事都要比周围的人要好那么一点。再看看她,楚玉,虽然她的模样生的美貌,但毕竟是个凉州上不得台面的村姑,那日在船上,也不过是自己发了一点点善心罢了,谁知,她竟然窜得这么快!
“只是阴差阳错罢了。”玉陌叹了一口气,就着一个石凳坐下,看着青鸢随意问道:“不过,今天你怎么来了?”
“姐姐不欢迎我吗?”青鸢的语气淡淡地,神色却一如刚才的明媚。“都说姐姐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以后可是庄主夫人,自然和我们这些人疏远了起来。”这句话像是在开玩笑,但声音却着实提高了一度。
玉陌瞥见院门外闪过一抹衣角,心中冷笑,不由得立马断然截下她的话,道:“妹妹这是从哪里听到的话?我一个丫鬟,可不敢坏了那么多的歪心思,自知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才不会去丢人现眼,只不过是庄主看得起我罢了。”她说完浅浅一笑,眼波流离若江南烟雨,温柔和淡漠都在里面打转。
只是青鸢的脸上却没那么挂得住了,她本想坏坏事,却不料倒打一耙,被玉陌这般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通,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乱跳。
好你个楚玉!”楚姑娘,庄主请你过去。”院门外的身影缓缓走进院中,行至近处玉陌才发现是那日自己进庄时的罗妈妈。响起之前青鸢的话,若不是自己发现得快,义正言辞的纠正她,不知道这庄上的人会怎么想她。想到这一层,玉陌望着眼前这个如春花般娇艳的女子,不觉心中涌过无尽凉意。
“真是不巧,今日不能再陪你了。”玉陌故作遗憾的起身,眼睛扫过青鸢,“不如我们两就一同出去了吧。”
“那也好。”青鸢望着她,明媚一笑,嘴角有些挂不住的痉挛。她冰凉的的手挽住玉陌的臂,在别人看来,恰似一对十分要好的姐妹。今天,她被罗妈妈通知收拾一下听花堂出来,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住进了这间别致的小院,引得她激动了一场,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楚玉。
竟然是她。
她看着这院中红若滴血的蔷薇花,心中只觉得被刺的慌。
二人从听花堂中出来后,青鸢便借着还有事要忙快步离开了,而玉陌也由着罗妈妈引路。罗妈妈一脸肃穆,话也很少,看样子不怒自威,是一个很懂分寸的嬷嬷。玉陌跟在她的后面,也只是垂着头跟着她轻快地步伐,除了简单的客套两句之外,也一言不发。
“楚姑娘,进去吧。”严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眼前这一座宽阔的建筑。只见台阶上坐着的两个年轻侍从,一见到玉陌和严妈妈便一下子惊醒,嚯的站起来,打起帘笼,示意玉陌进去。
玉陌道了一声谢便步入房中。房中很静,也很明亮,隔着一道白色的轻纱,玉陌望见甄何正坐在窗前,手上握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格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来,面若冠玉,英俊决绝的像一幅画。
玉陌正在望着他发愣的时候,只听见他清朗的说了句:“来了?”不由得敛了敛神色,撩起轻纱走上前去。
“不知庄主叫我来,所为何事?”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理当天天陪着我。不是吗?”他似笑非笑的扬眉,冲她一笑。
在他看来,添她做自己的侍女,出于自己心中突发的一丝兴趣以外,隐隐的更是多了一份期盼和激动。他见她嘴角一抽,脸上的笑意不禁又加深了一层,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案前的一方砚台,吩咐道:“研磨。”
“你不是在看书吗?要研磨干嘛?”
“我看书看到适意之处,当然是要将其写下来。”他漫不经心的答道,当真从案边抽出一张宣纸,摆在自己的面前,一脸无辜的冲玉陌笑着。
自己看白了,他让自己当他的侍女,就是想变着花样整自己!
想起他那日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直接亲上了自己,骗自己从小门离开,玉陌心中郁积的怒气就不由得往上窜。她抓起墨块,往砚台中倒入清水,便使劲磨了起来,仿佛被磨的是甄何,而不是端砚。
“喂,你轻点!”甄何的手一把抓住玉陌的臂,使得玉陌的手条件反射性的收了收,却被他牢牢按住。甄何依旧是一脸的笑意,一双眼睛深邃,在阳光下灿若星辰。“自古以来女子磨墨叫‘红袖添香’,我怎么觉得你磨起墨来像是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说毕,他便伸手敷在玉陌的手上,悄无声息的研起墨来,他的手势极轻,手腕用力,只见墨汁被磨得浓淡恰似好处。
玉陌的手被他的手握住,不由得脸上漾过一丝红晕,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这么得行,要我磨什么墨……”
“一切都我来,那要你来干什么?”甄何戏谑道。
身边的人不再说声。只是漆黑透亮的眸子微微一动,腹诽道:你要我来当然是折磨我啊,还问我做什么?
“在想什么?”甄何看她出神,不由得笑了一声。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个人可爱得紧,一双眼睛若波光潋滟,又在眼神的最深处泛出一抹迷离的光彩,阳光打在她柔软的发上,将一头青丝画上了一个金色的轮廓。
一切都美得恰如其分,一切都好的恰到好处。
“要你管。”玉陌撅了噘嘴,抬头望见甄何正笑着看着他,眉眼如画,不由得干咳一声,移开视线。
“不由我管有谁管?”甄何有心捉弄她,看着她脸上一线的红晕,打趣道:“你既是我的丫鬟,那便是我的人,不归我管你还想归谁管?”
“你……”玉陌双颊微红,不由得向后对了一步,带了几分狼狈的瞪着甄何,刚欲开口,却化为一个无声的唇形。她是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甄何!当初你让我当你丫鬟,就是想把我气死!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转眼间,便就是一个半月过去了。最初几日玉陌从甄何房中出来,几乎都是以一种摔门的姿势,脸涨得通红,就差对着里面破口大骂。过了几天,当玉陌摸透了甄何的脾气以后,她也从被动受气变成了主动进攻。
“小玉,我想吃虾。”
“没虾。”
“……”
“小玉,我想喝雨前龙井。”
“没有,白开水凑合凑合。”
“……”
“玉儿,给我按按肩膀,疼死了……”
“得咧!”
“啊……你是用的分筋错骨手吗……”
每每看到甄何一脸可怜相的把自己望着的时候,玉陌便觉得自己的心中冉冉升起一种无比自豪的感觉。她摇头晃脑地望着甄何,看着甄何被她逼得无可奈何笑的样子,从最开始的得意,变成了后来的习以为常。
两人,不知从何时开始,潜移默化的将对方的存在,变成了一种习惯。
晨起时,玉陌精心地为甄何套上外衫,一脸细心地理着衣服上的皱着。甄何望着离他只有两拳距离的玉陌,只感觉她身上玉兰花的香气思思萦绕在自己的鼻间,让他油然而生出猛然想抱她的冲动。但当他注意到她今天所穿的衣服时,不禁神色一滞:“我不是昨日才让他们给你送了两件衣服过去吗?怎么这身衣服还在穿?一点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