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玉陌脑海中一根弦瞬间被绷紧了。她瞬间明白了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脑中有一刹那短暂的空白。她的眼帘迅速拉了下来,避免和那个男人对视。
“不行!”孟笙在一旁抗议道。
“那就一个都别走。”那个男人撇了撇嘴,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那就一个都不走,要杀要剐随你便!”孟笙抱住剑,倚着一棵柱子,将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量。
“这是你说的算?”那个男人冷哼一句了,嘴角漾过一个弧度。忽的玉陌感觉自己的手臂上有一个极大的力道,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便将自己拉了过去。那只大手抓的极紧,力道大到自己连挣脱分毫也奈何不得。
那一张划了疤痕的脸就近在咫尺,近到玉陌可以听到他很粗的鼻息声。他看着她,一脸笑意,牵动着那道深深地疤痕,面容有些僵硬。玉陌看着这张近看有些丑陋狰狞的脸,心里涌过一丝厌恶,便直愣愣、毫不示弱的望着那双异常凌厉的眼睛,回瞪过去。
“放开我姐姐!”这个男人逆着火光,高大的轮廓被描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玉陌的视线被眼前他宽阔的身影完全挡住了,看不见此时的情形,只听见孟笙一个劲歇斯底里的在那里瞎嚷嚷。
“早就和你讲了,这里你说了不算。”他转过头,冲着孟笙笑了笑。语气任然是柔和的,却在柔和中透着一种深深地戏谑。说毕,便抓起玉陌的一只手臂,将她和自己靠的更近。
玉陌被他抓得动弹不得。她努力地吐了口气,迫使自己静下来,却依旧觉得心跳异常的快。此时的她和这个男人,相隔不过一拳,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有尘土的气息,混杂着不浓不淡的酒气,在夜风中四散飘散开来。微醺的气息刺激得玉陌的耳根都要红了,恰好这时夜风迎面拂过,她打了一个激灵,面上的潮红消散了一半。
那一瞬间,她突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甄平,那个曾经救了自己两命又差点坑的自己送命的人。那晚他身上淡淡的龙诞香至今还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还有那个吻……想起那个吻,她的心跳滞了滞,有种像是怀念起遗漏了很久的,有很重要的事物一般怀念起了那一段极其短暂的时光。他的音容相貌,深深的复刻在了她的记忆里,一载又一载,一次又一次的不断翻新着……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曾经在那晚出凉州时诅咒发誓要取他性命,但此时此刻想到的,却仍然是他。她希望眼前的这个人是甄平,她转念希望甄平来救自己,就像前两次就自己那样,再来救自己一次——一如既往地白衣飘飘,一如既往地执着剑,潇洒得恰如一场绝美的剑舞般救下自己,然后袖着手对自己文质彬彬的说一声:“楚小姐。”
眼前这个人吐出的热气萦绕在玉陌的耳朵上,让她不由得将头偏过去,躲闪了一两分,从心底里生出一份厌恶。
那个男人见她蹙着眉头将头偏了过去,便觉得自己心中最深处的那层被积聚起来的温暖,被自尊心的屈辱感给撕的七零八落。他敛起了自己的笑意,一抹暴怒感顷刻间便冲上了脑门。他二话不说,对着玉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就是一阵乱吻。
玉陌感觉拉碴的胡子在自己脸上乱戳着,并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就像是针刺了一般生疼。她弱弱的痛叫了一声,从心底里翻出通通的恶心感,想要将面前这个禽兽一把推开,却就像是蚍蜉撼树般,无能为力。
“放开我……”玉陌努力将头偏向一边,以躲过那个男人攻击着自己的脸。她可以感受到,那个男人环在她腰际的手轻轻地移着,她企图挣脱,却被那个男人扣得更紧了。
“放开我姐姐!”孟笙被刚才的情形吓坏了,呆呆的立在那里良久,才突然反应过来。却还未待他拔出玉渊剑,他便又被几个人围了起来,动弹不得。
玉陌的眼睛下意识地向窗外瞟了瞟,只见夜深露重,这寂寥的空气中,没有半个人的衣角。她不禁眼底泛起一阵失望。她望着被重重围住的孟笙,和被捆住的紫烟,有些无奈的冷笑了笑,似乎自己最后的一根稻草就这样被生生压断了。自己本为金枝玉叶的公主之身,却到死却要沦为一个土匪的玩物,可笑可悲可叹至极!脑海中滚过想死的念头,混着自己从内心深处泛起的屈辱感,在自己的心中不断的发酵,并在眼眶周围集聚成温热的咸咸的泪水。
突然之间,玉陌感觉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僵了一下,瞬间失去了力道。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只见一只明晃晃的短刀正架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只要那只握剑的手差一毫厘,便是刀锋入肉。
“放手。”只见紫烟贴在那男人的耳旁轻轻的命令道,语气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你……”那个男人的脖子上架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刀,连说话的语气也弱了半分,他有些怔怔的轻轻回过头去,眼见之处,不禁浑身一个哆嗦。“你不是被捆住了吗?”他震惊之余向旁边一望,只见原先紫烟所立之处,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均已毙命。
好快的刀法,杀掉几个大活人竟然能不留下一点声音。那个男人诧异的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脚下发软。
“哼,就你们这点本事,还想困住我?”紫烟冷冷的笑了笑。
玉陌感觉自己手臂上一阵轻松,只见那个男人握在玉陌臂上的手不情愿地松开了。但他的眼神仍然是凌厉的,没有毫无惊惧的痕迹。
看见紫烟架住了他们的老大,其余几十个土匪也不敢动弹,只是呆呆的向这边望着,一声不吭。玉陌见状,也算是舒了一口气。她用力地掸了掸衣服,向后退了一大步。经过刚才的混乱,她发髻上的青丝早已被拂乱,一缕一缕的落在玉瓷一般的肌上。庙中风声萧索,吹进堂中,吹得她小半张脸乱发相缠。
然而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望着几个押着孟笙的年轻土匪,断然命令道:“还不放了我弟弟。”
那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望了一眼殿中央被挟持的老大,只见那张脸上面无表情,不置可否,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傻站在那里。
“你们是不想就你们老大了是不是?”玉陌见她们踌躇,便厉声喝道。
被玉陌这么一喝,几个年轻人不等他们老大吩咐,便手忙脚乱的放开了孟笙,并将孟笙一个趔趄推到了玉陌的身旁。
“你没事吧?”玉陌一把扶住孟笙,关切道。
就在此刻,紫烟架着那个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谁要敢过来,我便杀了他。”紫烟望着四周如注的目光,威胁道。闻声,人群立马分开了一条道。
月色照在紫烟清亮的短刀上,反射的冷冷的光正好打在那个男人狰狞的刀疤上,他的眼睛仍然是深不见底的凌厉,没有一丝的感情,让人捉摸不透。虽已行至庙门,但玉陌心中却仍然有一种慌张感和暗暗地担忧从心的最深处泛出来。
太轻松了,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轻松了,轻松的有些过头。她觉得,身后这个被押着的男人,绝非是池中之物,能让咋们这么顺利就出了这道门,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紫烟,仔细着点。”玉陌回头吩咐道。
还未等到紫烟点头,便听到一声闷哼。眼前猛地扬过一道刺眼的光。青光透心,照得人真不开眼睛。剑气已过,虽未及人喉,却又让人被割下一块肉一般生疼。
“晚了。”低沉而雄浑的声音极低,却足以让身边的人一个站栗。其中混杂着被激怒的憋屈感,在这寂寥的黑夜中,猛地响起。
不好。玉陌惊叫了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劈下,使得她全身阵阵发寒。她忙望向紫烟,只见紫烟已捂着肚子,直愣愣的向地上跪了去。“哐当”一声,但闻那把原被架在脖子上的短刀怦然落地,溅起一层厚厚的尘埃。
“你的确厉害,不过……”那个男人望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脸痛苦的紫烟,冷笑了一声,从眼中泛起一道浅浅地鄙夷,缓缓道;“不过,还是比起我来说,差了点。”说毕,便对着地上的又是一剑。
刀锋入肉,隔着月色,玉陌便认出石阶前溅着星星点点的鲜血,一直蔓延到紫烟的身下。夜色厚重,玉陌看不清楚她的伤势,只见她用手捂住之处,比起周边的布料,颜色深重了不少。紫烟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一脸痛苦的垂下头去。那个男人的身后,几十个土匪也又一次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看得玉陌喘不过气来。
眼前之势,自己再无脱还的可能。即使自己和孟笙跑了出去,土匪人多马多,不出十分钟,便可把自己和孟笙捉到。此刻再不比之前,现在已将这伙土匪激怒,再要逃生,可要怎么办?玉陌感到自己的头有些吃痛,她轻薄的衣裳早已灌满了风。这夜间刺骨的凉意,像猛兽般爬上了她的背脊骨。
“杀了。”那个低沉的声音如锐利的飞矢般穿透了这凉薄的夜,破空而来。玉陌腿一软,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