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曲楠揉了揉带着黑眼圈的眼睛,一转头看见从入口走进来的秦绝,不知怎的打了个激灵,原本还浓郁的困意立刻消散。

“…………秦老师?”

他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小心翼翼的。

有这种反应的不止曲楠一个,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感受到一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能这么的…………骇人。

曲楠一时之间不晓得如何形容。

秦绝的五官不是明显的笑面或怒面,换而言之,面无表情的时候也仅仅是一副清冷淡然的模样,然而,这样与平时无异的表情,现在看着却令人无端害怕。

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浮现在每个人心头的都是一句话:

秦老师心情很不好。

曲楠紧张起来,不过首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不是演员情绪影响拍摄进程,毕竟秦绝的敬业程度他非常清楚,那又是什么原因?起床气?不至于啊?

他开始认真回忆并反省自己最近的表现是不是太拉胯了,仿佛看见了班主任脸色不好遂立刻自动自觉检讨起近期考试分数的学生。

“个人原因,不用多想。”

秦绝路过曲楠时淡淡道了一句,往化妆间去了。

“哦,哦。”

她开口时曲楠还是条件反射地心里咯噔了一声,听到内容后心情才安稳了些。

也是,谁还没个情绪不好的时候呢。

都是秦老师平时太镇定太平和了,大家都下意识觉得这人没有负面情绪,或从来不会表现到人前。

秦绝走到化妆镜前坐下,她过来之前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

“怎么心情不好?”古文松也立刻发现了,边拿吹风机边问。

“在找状态。”秦绝简略回答。

古文松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知道明后天有全片最高光的戏份之一,除去威亚和落水不提,妆容都要换两套。尽管很多时候幕后工作者没有义务和必要了解故事情节,但对于古文松这样专业且负责的化妆师来说,通读过剧本的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虽然距明天还有一整天,但每个演员都有每个演员的习惯,秦绝提前找状态是她的自由,外行人不必替人操心。

凌晨五点到七点,秦绝搞定妆发造型,走进演区。

她今天的情绪的确是真实散发出的,且是有意为之。

自从整个剧组转移到外景拍摄地,薛媛没戏份时也每天跟组,有意无意地盯着她,先前秦绝可以视而不见,让小丫头自己折腾去,但现在她有要事,不如通过情绪外放震慑一下以作警告,至少无形中能让她安分些,免得另起祸端。

站在镜头前,秦绝气场顿变,不怒自威转向秦归雁常有的轻松写意模样,眼里藏着些淡淡的歉疚。

拍摄开始,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整部作品时长不足一小时,剧组除群演外的人也不是太多,这些时日的相处与合作让彼此间都磨合得很好,效率颇高。

“卡!”

曲楠叫停,秦绝后退两步,敛了表情,晦暗不明的眼底让同她演对手戏的陈丹青瞧了个激灵,仿佛看见了一片雷云,黑沉沉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闪电肆虐。

“抱歉,没休息好。”

秦绝略一点头,解释道。

“…………嗯,演戏费心神,又换了环境,是会很累。”

陈丹青顿了一下,很快调整好了隐隐惊惧的状态,关切道,“我这里有些安神的冲剂,要不要喝点?”

秦绝微怔,扯出一点礼貌和感激的笑意:“好,谢谢陈姐。”

又道:“我先去歇一下。”

陈丹青点点头,看着秦绝走到不远处坐下,抬手招呼着助理把冲剂和保温杯拿来。

今早张明被秦绝派了出去,此时已在去往城里的车上,是以,秦绝独自一人坐在场边,身影虽然孤零零的,但周身弥漫的不好惹气息却让人觉得并非是她孤独,而是其他人畏惧不敢上前。

王凯跃呲了呲牙,感觉自己真的看见了一个爽文男主,还是喜怒无常杀伐果断的暴虐那款。

好在秦绝拍戏时会变得正常,就像有着明确开关似的,曲楠一喊开始,这人立刻就切换模式,比秦一科技的机器人换得都快,还更丝滑。

就是可怜了离演区近的工作人员,感觉自己在阴晴不定的天气里坐过山车,心脏随着导演的“action”和“卡”起起伏伏,时而风和日丽平静过弯,时而雷雨密布急坠而下。

等今天的份额拍完了,秦绝把最后几口安神冲剂喝干净,礼貌答谢了陈丹青和她的助理,就起身往换衣间走。

她路过时,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薛媛。

这一眼有着之前心情不好的铺垫,没人觉察到多了些凶意,薛媛被钉在原地,俏脸煞白,原本在脑内想好的说词也忘得半点不剩。

一切只发生在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秦绝顿了顿:“抱歉,状态不佳。”

像是才觉察到似的。

“啊?没…………没关系…………”

薛媛狼狈回神,勉强笑了笑。

她今晚还有夜戏,秦绝不想吓过头以至于影响曲楠拍摄,遂点到即止。

也不知这姑娘到底要做什么,一天到晚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秦绝,偏偏试探和隐藏的功夫又不到家,惹得剧组里有些人误以为薛媛对她有意思,偶尔还来打趣一两句。

秦绝一律以“不清楚、没兴趣、有对象了”三连回复。

换好衣服出来,她给刘哲发了条消息叫他们不必等人正常开饭,接着在拍摄地外围树下找到了村长家的小电驴,骑着离开了。

骑到半路,秦绝突然像失去平衡了似的,在荒凉的路边漂移一般带着车划出了相当刺耳的一声。

她面无表情地停下,扶正车头,重新坐上去。

然后在村头左数第一个人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下车按门铃。

“哎,来了!”

此时已是傍晚七点半,屋子里的人对着答话机应了声,没过一会儿,屋门嘎吱声传来,再接着阵脚步声,随后是院门开启时哗啦啦的响动。

“咦?演员老师?”

身材矮瘦,面容和善的村长看着秦绝惊讶道。

“不好意思啊,打扰您吃晚饭了。”

秦绝歉意地笑了笑,“今天状态不好容易走神,刚没看路,让石头把车胎刮了,麻烦您看看损伤得严不严重,也方便我及时赔钱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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