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从黑屏过渡到画面时,秦绝已经在化妆间里了。

森染考虑得面面俱到,镜头里除了秦绝以外的人都会自动做模糊处理,不暴露隐私,只有他们本人同意全貌出镜时才会撤下马赛克。

【……是我的错觉吗,有点吓人】

【前面,你不是一个人】

进入了莫森状态,换好了戏服的秦绝面无表情地坐在化妆镜前,任徐瑛给她打理妆容。

过了这么多天,也亲眼看见了秦绝因入戏太深在片场自残的模样,徐瑛现在的心理素质不比平常,手稳得堪比做外科手术,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好了。”

徐瑛放下化妆刷,轻声开口。

【为什么给小狼化妆的姐姐眼睛里都透着怜爱啊噫呜呜噫】

【是啊是啊,虽然好糊,但是姐姐好温柔啊】

秦绝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对着镜子慢慢地活动着脖颈,自始至终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明显的黑眼圈、略深的法令纹、粗糙的皮肤,令她看起来像一个饱经沧桑的社会人,光看外表分不清到底是二十岁刚出头,还是年近三十。

直播在秦绝走出化妆间的一刻回到黑屏状态,上面飘过一条又一条粉丝热烈讨论的弹幕。

用她们的话说,“总算看到点新饭了,当然要细品”。

今天的戏份并不难,两场室内,两场室外,外景里有许多群演做背景板,秦绝只出现在镜头一角,却是聚焦所在。

以动写静,以大衬小,又是贺栩擅长的拍摄手法。

宝藏导演啊。

秦绝学着网上的热词暗暗感慨。

在拍完一场戏,需要转移地点时,她就会在保姆车上把直播打开,镜头有意避开窗外,不暴露地点和其他信息,以免影响拍摄。

如果不是有自家闺女这么强大的即时处理系统,秦绝还不知道要找来多少人的团队才能做到这么复杂妥帖的直播。

她安静地注视着镜头,从最初的不适到现在的习惯与亲切,不得不说,“直播”让秦绝气场中的孤寂淡了不少,她知道在屏幕的那一端,有几百、几千甚至上万的人陪着她,这个事实使人莫名安心,也为之感动。

“秦哥,吃点东西吗?”

张明也在车里,刚才秦绝拍戏,他就去旁边的小吃铺买了早点。

“嗯,自己吃过了么?”秦绝接过三明治和早餐奶。

“吃了吃了。”张明笑着点头。

【小明好厉害,我隔着屏幕看朗狼都有点怕……】

【hhhh明子好用功啊,还在上网课】

【天,这不是秦一科技的公共课吗,我昨天刚听完这节,枯了】

秦绝嚼着早餐,浸入在莫森的状态里,仿佛感受不到嘴里食物的味道一般,把“吃饭”当成了维持生命的一项任务,囫囵吞枣地完成。

这个成为了杀人魔的男人,就如他自己对田刚说的那样,“人生早已经完蛋了”。

行尸走肉似的活着,能够引起情绪波动的,只有噩梦、血腥和暴力基础上的性。

样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绝眼里的阴沉更浓,配上她病态到可怕的苍白皮肤,给人仿若被变态盯上的错觉。

【呜呜呜我好怕我不敢看了orz】

【我觉得好亲切,有时候我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是这样……】

那股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的模样,“狼狼家的小丫头”对此实在太熟悉了。

她看着秦绝,难过、愧疚、温暖、丢脸等等情绪杂糅着灌进脑海里。

昨晚真是好恶心啊……明明跟喜欢的演员好不容易连麦了,一开口却都在说那些负能量,动不动就想死什么的,太糟糕了吧……

可一想到秦绝当时说过的话,她在快要窒息的堵心里又感受到一丝暖意,是被关心、被爱着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有着与悲伤不同的落泪的冲动。

只是,只是……

即便非常非常感谢着秦绝,“狼狼家的小丫头”却仍然痛苦地蜷缩进被窝,任长长的头发盖住自己的脸,在沉闷与黑暗里只留下一块透亮的屏幕。

抑郁的人,甚至会害怕他人的关爱。

真的很矫情啊,对吧?没有人在乎的时候,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扔下了;有人伸出援手,露出笑容的时候,又觉得被这样关切着的自己恶心透了,一天到晚就只能给别人添麻烦,恨不得后退再后退,在这世上彻底消失。

果然……我哪一天就会去死吧。

直播间随着秦绝下车回到熟悉的黑屏,“狼狼家的小丫头”看着屏幕里映出的自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在心里咒骂着这张丑陋狼狈的脸。

你为什么不赶紧消失呢?

爸妈的要求永远都做不到,再怎么努力学习也还是理解不了那些知识,好不容易考上了二流大学,前一天心血来潮加了社团,今天的聚餐活动也还是不敢去,不知道化妆不会穿搭,土得要死,开口就是浓浓的方言口音,情商低到可怕,一开口就惹人不高兴,难怪没朋友,这种时候只能缩在宿舍里……

低低的抽泣声从被窝传来,仿佛被堵死在厚重的被褥里,无法扩散,无法传达。

你这种人,到底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啊……

明明别人面对着更苦更艰难的境况都能笑着努力下去,为什么你就是不行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是个废物啊,动不动就承受不住,一点小事就被打击得不成人样,玻璃心,矫情鬼,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正好……药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快要吃完了。要不然,要不然就等小狼唱完这首歌之后就……

她呜咽着重重咬在自己手背,用反馈给肉体的疼痛治愈精神上的痛苦,恶性循环。

无数次,她站在天台上,微风吹着她的长发,尘世喧嚣远远隔绝,惬意得想一跃而下。

无数次,她站在河边,水面有一个憔悴的女孩,满脸不开心,让她想坠下去将她拥抱。

无数次……

想去死的时刻,有无数次。

教室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只蜜蜂只在她身边打转,好烦,好想死;室友没等她独自去了食堂,好烦,又觉得这样捆绑着他人的自己更烦,好想死;失眠了所以睡过了老师布置作业,不敢开口问别人,最后写得一团糟交上去成绩差得不能看,好烦……

喜欢秦绝这么久也只是因为他还没火,还很温柔,还能读到每一条弹幕……

还能……看见自己……

啊,我这种自私的人真是……没救了吧……

无止境的纠结,直播间画面与黑屏的轮换,时间的流逝。

手机右上角,数字渐成十六点整。

嘈杂的人声充斥耳膜,女孩下意识缩了缩,明亮的屏幕一瞬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穿着校服的秦绝出现在直播里。

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头,他背着吉他,一步,又一步,走到麦架前。

诶……?

这么多人的面前唱歌吗?

好厉害啊,大概是我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吧……

“狼狼家的小丫头”在被窝里捂住了嘴巴,实时切换的镜头中,秦绝拨弄着琴弦,一串琴音淡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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