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感言和闲聊后,蒋舒明张罗着大家表演节目。

酒楼三楼本就是包场专用,隔音很好,私密性也高,宽敞的厅堂内有两个台子,一个是仿古的戏台,平时有人在上面弹奏古筝,另一个是现代舞台,大小恰当,设计精巧,看起来与环境并不违和。

饭桌被服务员撤下,一屋子二十几个人松松散散地坐着喝茶,像公司年会似的,互相撺掇着上去表演。

舞台上都有还不错的设备,加上音箱和投影屏,一时兴起想来唱k都行。岑易遂在起哄声里大大方方地拿起话筒,唱了一首经典老歌。

这首歌传唱度很广,连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林肖晗都会跟着哼两句,岑易唱着唱着便成了全场大合唱,气氛热闹起来。

齐清远上台打了套拳,劲道十足,老钱跟他过了几招,众人大呼过瘾;副导演和编剧拉着蒋舒明,一起唱了大学的校歌;摄影组的几人演了个简短的喜剧,灯光组的在底下即兴打光,搞得有模有样,笑点也很足;徐秋石站在戏台上亮了个相,来了段京剧选段;最后赵姝静借了酒楼的琵琶,表演了一首苏城评弹,吴侬软语,听得人心都静了。

秦绝抱着吉他,和林肖晗一起走上舞台。

“嚯,有备而来啊!”岑易笑道。

“蒋导都吩咐过了,我们小辈要是不用点心,那就说不过去了。”秦绝自贬为小辈,笑道。

林肖晗坐在了电钢琴前,秦绝把事先录好的垫音交给张明后台播放,自己抱着吉他,坐在了高脚凳上,麦架立在他面前。

“不错不错,气势很棒。”岑易又笑,他知道秦绝前几天还在V博直播,各种出圈。

秦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回想着当初选择这首歌的初衷。

她静下心来,说:

“今天这首《少年》,送给《囚笼》剧组的大家。

“一路走来,非常感谢。”

她对林肖晗和张明点头示意,林肖晗双手一抬一落,柔和的钢琴声响起。

秦绝双手捧在话筒下方,开口唱道:

“有时候会想得很远,

“许多年后我在人生哪一面。

“眼前每张可爱的脸,

“都会有他们的明天。”

她余光瞥见林肖晗和张明,两人的表情皆有些微微的紧张,但都是笑着的。

“什么也难免要告别。”

《囚笼》的拍摄结束了,三个月来的共同努力,相处间的一点一滴,已然成为了回忆。

她看向岑易,看向齐清远,看向蒋舒明。

“有时候会有一点倦。”

已是一线演员的岑易,咬咬牙突破了舒适圈。

“实现梦想原来并不是终点。”

想在电影里露脸的齐清远,突然间实现了目标,欣喜而又无所适从。

“昂首走了好久好远,

“在世界的尽头撒野,

“却怀念最初的少年。”

拍摄了许多商业烂片,赚得盆钵体满的蒋舒明,找回了他的初心。

“有些人不再见了。”

张明脖子上的项链随身体的摇晃轻轻摆动。

“有些梦已淡忘了。”

秦绝的京城艺术大学录取通知书躺在了垃圾桶。

“我唱着每一首歌,

“留住的快乐。”

即便如此,V博直播时,她仍然可以闭眼沉浸在音乐里。

“有些路用力走着。”

赵姝静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恶意揣测与流言蜚语,直到这部戏退圈离开。

“有些伤用生命愈合……”

齐清远脸畔耳下那几处整容留下的疤。

“我还能,微笑着,活着。”

秦绝慢慢地,绽开一个轻快的笑容。

“有时候悲剧会重演。

“好像人类总在错误中探险。”

江秋月歇斯底里的脸历历在目。

“时间考验爱的深浅,

“想证明什么不会变。”

温和宽厚的岑易为了家庭,强行唤醒了野心;

蒋舒明在捞快钱之后,回忆起自己还是个电影人;

留在圈子里多年的徐秋石,日渐老迈;

赵姝静经历风霜雨雪,气质逐渐沉凝恬淡。

“改变是永远的不变。”

林肖晗舒缓的钢琴声中,秦绝的吉他音响起。

垫音中的提琴与键盘和弦音轻柔跟上,揉成和谐的旋律,渐渐推起高潮。

“有些人不再见了,

“有些梦已淡忘了。

“我唱着每一首歌,

“留住的快乐。

“有些路用力走着,

“有些伤用生命愈合。

“我还能微笑着,活着。”

台上台下人的表情各有不同,有入神,有感慨,有陷入思绪,有泛红眼眶。

秦绝的音调低沉柔和,音色却自有一股清亮舒朗。她少年模样,气质与歌声却萦绕着淡淡的沧桑后的释然,像年近半百的老者,历遍红尘后慨然而歌。

“有时候来不及沉淀,

“岁月总是跑在灵魂的前面。

“好在,还有一点信念,

“陪我们完成每一天。

“别忘记心中的少年——”

她在提琴声中轻唱:

“狂奔的勇敢的……”

旋律渐歇,短暂停顿后变得激昂,但激昂也是明朗温柔的,别有一股鼓舞人心的力量。

“喔……”

无词的歌声过后,秦绝凑向话筒,闭上眼睛。

“最初的,少年。”

各项乐器的尾音一点点消融在空气里,在她微扬的唇角处落下轻柔的一吻。

秦绝睁开眼睛。

台上,林肖晗和张明两个孩子,脸上带着细微的懵懂和顺利完成了表演的喜悦;台下,她依次对上蒋舒明、岑易、齐清远、赵姝静的眼睛,发现每一双眼睛都与她自己的一样,写满了内容。

安静的氛围中,徐秋石轻轻拍起巴掌。

“好一首《少年》。”

秦绝露出个笑容,摘下吉他放到一边,和林肖晗一同起身鞠躬。

没有欢呼,没有口哨,只有清脆的拍掌,和悄悄擦拭眼角的指尖。

此起彼伏的掌声中,秦绝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这首《少年》,唱给众人,也唱给她自己。

从现在开始,她,十九岁的秦绝,不是伪装给谁看,不是强行融入社会成为正常人,而是真真正正地重生,蜕变,归来仍是少年。

她突然有个冲动,她也这样做了。

秦绝三两步冲下台去,给蒋舒明深深鞠了一躬,又扑向旁边,给了岑易一个用力的拥抱。

岑易哈哈大笑起来,揉着她脑袋道:

“这才像个孩子!”

秦绝笑着躲开他的手。

“岑哥,我早就想说了,你不要把我当儿子看好吗,特奇怪。”

“别理他,他这是提前找经验呢!”蒋舒明笑得不行。

场内骤然间热闹起来,好像饭桌上那点酒突然在这时才反了劲儿,众人笑闹着,茶杯饮料撞在一处,没人在乎这怪不怪异,好似新旧老幼都在这一刻融到了一起,无比和谐,无比自然,找不出一丝的违和感。

“谢谢各位!谢谢《囚笼》!”

蒋舒明红着眼说完,举起茶盅一饮而尽。

秦绝左边是岑易,右边是林肖晗,两人都在笑着。

她的手在许多只手里一起胡乱碰杯,谁也没有讲究杯口高低。

林肖晗喝光了橙汁,秦绝一口闷掉了可乐。

她突然发现,肥宅快乐水是真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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