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从她拿出针包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的动作。
看着她下手毫不犹豫,穴位分毫不差,眼中的兴奋就抑制不住。
由于太过激动,还拔下自己不少的胡子。
要知道,平时他可是最宝贝他的胡子,此刻也顾不得了。
傅晓的下针动作他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还拉着旁边翟家的医生点评,“欸,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下针不?”
对银针一知半解的医生摇头。
程元顿时来了教学的兴致,“她这是激活他的经脉,”
傅晓又下一针,他又开口:“这是为了让他清醒,”
果不其然,这针下去,翟宇墨睁开了眼睛,但接下来又是更加强烈的痛感袭来,他忍不住的痛呼出声。
最后一针,他更加兴奋:“这应该是加强药效吸收,这针扎下去,他只会更疼,”
“可是却晕不过去,真是妙啊,”
程元激动到又弄断自己一根胡子,“这孩子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把病人这样折腾,”
“哦,对,病人是男的来着,那就没事了,”
傅晓忍不住翻个白眼。
旁边一直盯着她看的沈行舟露出一抹笑。
此刻的翟宇墨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头皮到脚尖,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
都像被人在用巨大的石轮缓慢地碾压着。
鲜血淋漓,疼痛不堪。
恍惚间,他听到那道熟悉的清冽嗓音:“疼就对了,”
“我记得我说过了,让你身子比之前更好的时候再进行药浴淬体,你倒好,”
傅晓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又淡漠:“既然不怕疼,那就自己受着吧,”
“喂...”她凑近了他淡声开口:“翟宇墨,你记好了这种痛感,这就是你不遵医嘱的后果,”
翟宇墨强忍着疼睁开眼,想笑,可嘴唇却因为痛的不停的抖着,连扯嘴角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傅晓本来还想再讥讽两句的,可身后忽然有人攥着自己的双肩,把她带远浴桶。
沈行舟在她错愕间,把人带到离浴桶有段距离的凳子上坐下,“坐下歇会儿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傅晓站在裸着上身的翟宇墨面前这一幕十分碍眼。
在她坐下之后,他又侧身把翟宇墨挡得严严实实。
傅晓也没多想,安静的坐着。
程元走过来,凑到她面前开始问她为什么要扎最后那两针。
她撇嘴冷哼,“我最讨厌的就是不遵医嘱的人,”
所以让他多疼疼也是应该的。
程元深以为然的点头,医生也连连点了两下头。
可不是嘛,自从接收了翟宇墨这个病人他的头发都快掉完了。
他感觉他自己现在都快成病人了。
可没办法啊,他要生活,要养家,是翟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程元兴奋不已的拿出那张方子递给她,“这是你给你的方子吧...这是古方啊,你这丫头哪里找的,”
傅晓笑着回应:“祖上传下来的,”
这个方子确实是古代的方子,总不能又说书上看的吧,不太现实。
只有这么说他才会相信。
程元听她这么说,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也有可能他根本在意的不是这个,他用求教的眼神看着傅晓:“这个方子普通人能用吗?”
傅晓也没有隐瞒,如实相告:“对普通人用处不大,如果要用在普通人身上,怕是要调整药方,。”
“对,是这么个理,得调整,”这么说着,他站在一边开始琢磨起来。
她抬眸看去,正对上沈行舟的视线,一双桃花眼笑的有些晃眼。
他轻笑着递过来杯水:“喝点水?,”
傅晓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喝了一口想把杯子放在桌上,但旁边没桌子,这时候沈行舟伸出手,她把杯子又递给他。
转头看向医生,“你给他把脉的时候没说他现在的身体不能贸然药浴吗?”
医生一脸无辜,小声道:“我说了啊,”
傅晓语气透着几分讥讽:那他可真有本事,一个弄不好他就疼死在这桶里了,”
“他是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
她双手抱胸冷笑道:“这下应该长教训了,医生的话都不听,”
程元和医生一齐扭头看向浴桶里痛的不行的男孩,都露出怜悯的神色。
可医生的眼中的幸灾乐祸神色却十分明显。
哎...
终于有人说出他的心声了。
这小子也确实活该。
嘻嘻....
连忙捂住嘴,不能笑。
程元一直看着浴桶里的翟宇墨,应该是要研究什么。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不像是疼了,更像是...
痒。
那些无言的痛意过去后,翟宇墨以为终于可以结束的时候,又开始下一轮的折磨。
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全身,蚀骨剜心般的痒,和疼。
嘴已经被咬破皮了,鲜血顺着嘴角留下,再配上他此刻有些狰狞的面孔。
整个人显得十分阴森可怖。
可程元却看得十分起劲。
边看还边给旁边的傅晓讨论。
“嗯...”傅晓双腿交叠,悠闲的开口:“接下来的时间他会感觉全身极具痒意,”
程元一脸兴奋的走过来,“孩子啊,你说我把这两味药换成这个,能不能行,是不是可以给普通人用了...”
傅晓凑上前看了下他圈出的两味药,琢磨了片刻,“程爷爷,只能换这一味,”
她指了指他圈住的地方,解释道:“这味药换了怕是没什么作用吧,”
程元沉吟数秒,点头,“你说的对,我再琢磨琢磨。”
说着走到一边开始观察研究。
傅晓抬手看了下时间,站起身,走到翟宇墨身前,把留在他身上的两根银针取下。
放好银针,看向一旁的医生道:“再泡个十五分钟就能出来了,药不用服了,以后还是这样的步骤,不过痛楚比今天低点,”
“之后连着泡一个月,”
医生问道:“那是不是以后越来越轻松,不会疼了,”
“对,痛感是逐渐减轻的,”
“不过,”傅晓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他身上痒的程度却是逐渐加重的。”
见她要走,程元走过来拦住她,“孩子,你看看这么改可行?”
傅晓只好又坐会凳子上,跟他讨论。
房间外,翟久和穆连慎两人在石桌前,相对而坐。
翟久轻笑道:“麻烦小小这孩子了,明天我给她送上一份大礼,”
穆连慎看了眼翟久,神情依旧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要跟我划清界限?”
翟久安静的像是空气,神色平静,眼神怔忪。
“翟久,已经将近二十几年了,”穆连慎抬头看他,声音微冷,带了丝薄怒。
“你到底要别扭到几时?”
翟久怔然抬眸。
“那件事,你一直放不下?...”
翟久依旧沉默。
“你以后要与我为敌不成...”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穆连慎没有等他的答案,他站起身,抬脚走过去。
傅晓笑着抬眸看他,“我们回家吧,这里没事了,”
穆连慎声音平静:“嗯,”
临走时,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翟久。
翟久猛地抬眼看向穆连慎。
夜色下,两个男人无声对视。
这一眼里的暗潮汹涌,几乎让人惊心动魄。
沈行舟站在门口,在他看来,两人相对沉默无言的状态,如同在对峙一般。
傅晓扯了扯穆连慎的衣角,“回家...”
穆连慎敛眸,牵过她的手,转身离开。
沈行舟走至石桌前坐下,沉默不语。
翟久垂眼沉默,须臾,平静开口:“小墨如何了?”
“没事了,”
“那就好,”
翟久发出一声轻叹,缓缓抬眸看向沈行舟:“帮我看着点,我先回房了。”
沈行舟看着翟久的背影愣神,直到房间里的医生喊人他才回神。
走进房间,帮着把浑身无力的翟宇墨捞出来,送回房间,安置在床上。
翟宇墨看着他,浑身狼狈,声音孱弱的开口:“她,是不是生气了?”
沈行舟取被子的手一顿,转身把被子随意的扔在他身上,开口道:“早些休息,”
转身离开了房间。
翟宇墨本来还想让他帮忙弄杯水喝的,可他走的太快了,无奈他现在浑身疲乏,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忍着了。
这边的两人回到穆家。
穆连慎此刻脸上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穆老爷子已经回了房间,傅绥和傅予两人坐在那里闲聊着什么,看见傅晓回来,傅绥把她扯过来在耳边嘟囔着。
“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聊,”
听到穆连慎的话,傅绥止了话头。
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深夜,天空的星星一闪闪的。
窗外,虫鸣鸟叫,合奏成一场大自然的演奏会。
在上好的吹眠曲中,都进入了梦乡。
可有人睡的很香,有的人却一夜未眠。
翟久房间的灯,亮了一夜。
房间内,烟雾缭绕。
翌日,清晨。
翟宇墨睁开眼,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嘴角愉悦的勾起。
他睡了一个好觉。
半夜没有惊厥醒来,一夜到天明,而且睡到现在。
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阳光下,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浑身舒畅,宛若新生。
...
“小琛,这些给你,”
顾其琛看着宋如渊递过来存折,不解的抬头看他,“宋叔,你这是?”
宋如渊轻笑出声:“给你手下那几个人分一下,让他们各自散了吧,”
顾其琛不知是料到了这个结果,还是本身有着波澜不惊的镇定,此时竟没有丝毫异色浮现:“我明白了,”
只是以后再也不能跟在他身边了吗?
顾其琛心中有些不舒服,他从小跟在宋如渊身边长大。
他于他,如父,如师,如兄。
他一个没有亲人的人,真的不知道去哪里。
宋如渊看着他垂眼的神色,嘴角勾起淡笑,“至于你?”
见他双手握拳,神情更加紧绷。
宋如渊笑出了声:“我记得你一直想到处看看,我给你在食品厂采购部弄了个采购员的工作,你正好可以到处转转,”
顾其琛神色并没有变得多好,怔怔的点头。
“这是你的户口,”宋如渊把户口本推过来。
顾其琛拿过来随意的翻看,看到户主那一栏,动作顿住,平时狭长锐利的眸子。
此刻,涌出万千情绪。
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到的就是宋如渊含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