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从身陷囹圄后就对名家大师天才这些有了更清醒客观的认识,但今晚的主角毕竟是有着百年赫赫威名的柏林爱乐,指挥家欧根也是功成名就快要身退的,何沛媛觉得应该给出尊重,所以当车子开进大剧院地库的时候,她的话题已经转变到今晚的曲目上。

姑娘并非临时抱佛脚,不参与男朋友今晚的社交活动也是老早就定下的方针,不过陆指挥在团里说得对,真正的音乐家应该终生不放松学习。陆白永当时还讲了要用正确的态度去看待对待不同的学习对象,虽然在行内行外的看法中纽约爱乐固然没柏林爱乐悠久,但浦海民族乐团应该关心的绝不是地位的比较,而该关注艺术的各有千秋。虽然同行,但大多数人一生听过几次柏林爱乐现场呢。

文付江呼应补充了陆白永的观点,团长说虽然距离柏林爱乐上次访华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但他相信以后会有更多世界各地的优秀乐团越来越频繁地来华来浦海交流演出,所以浦海的同行们和担负着民族两字的乐团同仁们就更要加强学习。

“仔细听,好歹领导讲话有点腔调。”何沛媛书卷气地笑:“齐清诺还不行不过她也不敢摆那种谱。

七点还差一刻,但剧院大堂里已经好多人,不过不同于举办音乐节或者校庆的那种社交热闹,今天的大剧院似乎更注重音乐艺术氛围,表现为人们更安静些,展示牌的设计和照片也明显讲究。何沛媛早就质疑过这个大堂过于商场化,杨景行可以给中心提意见稍作修改还是别了吧。

感觉到有学生观察了杨主任但没来打招呼,何沛媛就此地不宜久留赶快上去。在人少的楼上像是普通听众那样闲逛了一圈后发现也不太安全,干脆进场吧。

迈进了观众席二层入口扫眼一看,何沛媛情不自禁:“我天呐”

场里听众还没几个,但已经盛况空前,能看得见的过道里旮旯里缝隙里,加座加得密不透风简直失去原则了。场内礼宾员比平时多一倍不止,好像也神经紧绷见人就上。

何沛媛不需要领座,但还是客气谢谢,然后跟男朋友低语自己对这个礼宾已经很是脸熟,可对方似乎患了脸盲。

往前排一走发现一楼正厅已经人头攒动比听起来要满得多,想来二楼的宾客们还在搞社交吧,也没准是端架子。放在学生时代何沛媛是绝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可如今浦海民族乐团也算走向世界了,她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就能稍稍揣摩一点那种心思,那么本来是亲密合作关系的浦海爱乐那边会有什么想法?而作为浦海大哥大的交响乐团也不至于无动于衷吧?

不过一说起来杨景行好像是太积极了点,以前多难得出一席一次音乐会,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会不会使人猜想是为了让欧根排演作品而进行的人情贿赂。

杨景行昂首挺胸:“瞎子路过都闻得出我是来炫耀美女。”

“三句话不离”何沛媛微不可查地更端庄了脊梁,目视前方更恬静了表情,朱唇轻启更飘柔了声量:“你不配坐这一排,走开。”

杨景行还真得走开一下,吴承伟来了,很显然对中央民族乐团的首席指挥而言根本不存在什么一票难求,而且看样子是他带着陆白永几人来的。吴指挥说起话来是主场气势十足,杨景行都成了他的小老弟,是艺术忘年交。陆白永远没那么活泼开朗能言善辩,简直是自惭形秽地逃开找别人打招呼去了。

听起来吴承伟跟欧根也很熟了,今天下午两人又激情畅聊了一番,如果不是乐团明天就要飞汉城演出,欧根是很愿意去平京做客的,不过择日再聚也好,方便杨景行和各位名家老师腾出时间,人多爱热闹礼多人不怪放在全世界都一样

树欲静而风不止,杨景行虽然尽量让废话中心远离了女朋友,可人家也不是非得通过你才敢跟美女搭话,浦音管乐系的两位老师就直接去跟校友聊得挺好,完全没在意什么杨主任,而且很快组建起了以女性为主的年轻人圈子。

杨主任只能和一群完全聊不到他本行钟爱的中老年人士谈高雅艺术,好在今天的业内人士并不多,浦音的教授级别一个都没见,学生好像也没几个。民族乐团的那几位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需要特别周到,另外两大团好像也没来重要角色,何况今天也不是他杨景行请客。为了不影响越来越多的落座听众酝酿赏乐情绪,专家们也解散就位,杨景行对吴承伟的加座票也只能是爱莫能助。

一男一女两位管乐老师就坐杨景行右边,还是以主任招呼,并认出那是吴指挥嘛。杨景行也没什么不方便,直接说明吴承伟是来跟欧根接触的。

男老师挺高兴:“总之都是恭喜杨主任。”

杨景行简直忧愁:“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杨主任也太谦虚了,第二交响曲可是惊艳世界乐坛的,要论证起来就得专业知识,结合今晚的曲目,男老师对欧根的唐璜充满期待有助推演他会怎么表现第二交响曲中铜管的响遏行云,女老师则更容易被拉赫玛尼诺夫的深邃激荡心灵当然也在第二交响曲中体会到那种无畏坚韧。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作曲家也没什么好争论辩驳的,就摆正毕竟还是学生的态度。

小演奏员何沛媛也不敢说话,等几个老师聊得差不多了才找机会告诉杨景行:“尚浩坤在下面。”

杨景行点头:“看到了。”

搞音乐的耳朵都灵,这边就要咨询一下杨主任,觉得尚浩坤的天赋比叶甫根尼怎么样?

杨景行言少不失:“都很好。”

那么杨主任对两位天才有没有特别的教学计划?

主任继续打马虎眼:“听教授们的。”

时间马上到了,礼宾开始努力观众也自觉让剧场顺利安静下来,然后还是有主持人上台,不过今天就不欢迎感谢领导了,台上衡多是代表听众讲话,赞叹今天是非常多么难得的相聚如,浦海乐迷是如何翘首期盼了多少年对丁桑鹏的缅怀似乎也能触及到不少人一定是个让人难忘的夜晚,热烈有请!

就今晚的这几首经典曲目来看柏林爱乐是名副其实的,想必那些通宵排队抢票的乐迷也会觉得物有所值。尤其是下半场丁桑鹏第三交响曲之后,应该并没有那种夸张礼仪习惯的浦海听众为乐团献上了长达四五分钟的掌声,而本该对这种客套习以为常的欧根似乎也被打动。

返场就有指望了,先是一首“柏林的空气”,指挥在台上先不正经,带着乐团欢笑放松,观众们就变本加厉。

第二次,欧根刚迈步上舞台就就把指挥棒扬起来了,军鼓一起,何沛媛都更加笑嘻嘻了。一首拉德斯基进行曲,欧根还带领观众一起打拍子,剧场很快成了欢乐的海洋,何沛媛都不在意是不是存在眼光了,拍得好起劲。

第三次返场更说明了音乐无国界,定音鼓才前奏几声,观众席就惊呼骚动起来。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又是土掉渣老掉牙的东西,可是人家顶级乐团就是有这个底气,而听众还喜欢得不得了。

随着乐曲进行,越来越多的听众坐立难安,等到弦乐齐奏那可真是按捺不住了,看上去几乎是全场在跟着摆啊摇,好些还站了起来,接着还有胆子更大的,挺年轻的一男一女居然跳到几乎没有余地的过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舞了起来。而台上不但不介意,欧根居然有样学样拉起一个女小提琴开始转圈。

这才是天呐,完全乱套了,剧场里口哨声喝彩声响成一片,观众席上到处的搂搂抱抱何沛媛跟男朋友对视的双眼都在放光,不过杨景行胆子小,只敢握握姑娘的手。

幸好乐曲短暂,随着最后的一锤定音,欧根老头在天上台下的欢笑声中马上致谢退场,好像并没留恋。观众席也快速恢复秩序,掌声迅速齐整。

杨景行更着急,拉着女朋友站起来就对旁边:“我们先走”

就那么想吃宵夜吗?这么抵触社交的何沛媛都质疑:“你全不打招呼?”

杨景行打呀,这边挥下手那边点个头,还带笑的。

出了剧场,何沛媛又看到下面大堂里是杜晓的摄制团队在等候,肯定是要采访听众,杨景行更得躲。

下去上了车,木已成舟,何沛媛也就懒得担心男人的人际关系了,走吧走吧:“管弦齐奏都掩不住你肚子咕咕叫,今天让你吃个够。”

臭流氓双眼放光:“说话算数?”

姑娘欲哭无泪:“你听的什么?”

至少对何沛媛而言艺术熏陶情操可不是伪命题,今晚应该是她经历的最为成功的音乐会没有之一,对比之下,三零六那几场所谓的掌声雷动的底蕴就明显单薄得多。姑娘倒也不是羡慕嫉妒,而是忍不住拿民族乐团和三零六对比,能走到哪一步呢?

杨景行张口就来:“我们可以做到更好。”

“你可以。”何沛媛就是谦虚:“我们呢?”

“就是我们。”杨景行还为自己的双关嘿嘿,又假正经:“从我的角度,有些方面其实已经超过了他们。”

何沛媛要的不是鸡汤而是实事求是,可事实是民族乐团还有好多混日子的演奏员,甚至三零六,包括她自己曾经也有些懈怠,但是她也相信自己在改变,而且这种改变并不是因为身份转变也不是在变成女朋友才开始,而是她在乎顾问的付出,可有些人为什么就?

看女朋友动真格了,杨景行也顾不得饥肠辘辘,到了饭店后都不急点菜,先好好说道说道。首先要明确绝不存在埋没了作品的可能,事实反而是正在蓬勃发展,趋势最重要。柏林爱乐的成功和实力不是全凭个人的敬业刻苦精神累积的,三零六或者民族乐团最该做的也不是没日没夜朝某个方向苦练乐曲。

其实很多话两人之前就聊过多次,杨顾问的观点依然是浦海民族乐团和柏林爱乐的差距远没有两者音乐会之反响对比那么大差距,一场音乐会的高度是由很多个维度综合决定的,有些是可以改变计量方式的有些甚至可以扭转。新的例子就是媛媛,媛媛并没变呀,但是她今天为什么显得很不一样简直扭转了呢?

何沛媛也是之前受了众人感染和刺激之后才情绪化了点,关键是上还在生理期呢,不过高峰期已经过了,也可以接受安抚了,她甚至在稳定之后就依偎在男人身上仰视着偏向了另一边的不切实际:“老公就算你以后对不起我了,我也会继续在事业上支持你。”

“谢谢老婆。”杨景行感动得嘴唇颤动:“那我,可不可以先跟齐清诺碰个头”

何沛媛没炸毛,继续凝视着男人,身体慢慢后退。

杨景行哎嘿嘿:“你看你看。”

何沛媛安安静静端庄了坐姿

代价十分惨重,好在收获不是没有,就是以后实在嘴欠了杨景行可以拿别人开开玩笑,齐清诺就不准再提。而且这一顿自助铁板烧可把杨景行吃爽快了,甚至还来了一杯扎啤。

姑娘开车回到国际名园也才十一点过,抓紧洗了澡上了床,嬉笑打闹一下还是可以的,然后何沛媛才想起天呐票房怎么样了?还有付飞蓉准备如何?这次的迷笛他们可不再是意外惊喜了。

虽然问与不问都不能改变什么,但何沛媛就是放不下,逼着杨总“就当刚想起来随便一问”。

武明杨可由不得老板随便一问让他随便一答,美中不足上映第四天的数据可也有很多讲究,各个时段各个地区的差异代表什么趋势,对排片的变化和意愿要做什么调整准备

加上今天的一千六百多,美中不足累计票房五千三百万多一点,虽然相对行业而言已经是开门大红,但问题是这几天来没有增长趋势而前期宣传工作已经做得挺足,就看什么时候开始乏力了。

何沛媛又乐观起来,保本应该没问题,而且现在有了付飞蓉,他们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对了对了,峨洋派出去搞校招的那一群人怎么样了,招不到人恼火,招到人了又要增加开支

“好多事情,想都想不完,啊”何沛媛的下巴戳在男人肩膀上给打了好长一个哈欠,“老公你觉得我昨天是不是有点激动过头了?”

杨景行恨得牙痒痒:“吃东西的时候才是激动过头。”

两个小时前差点又要声泪俱下的姑娘钻着头咦嘿嘿:“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笑话吗?就是欠钱的那个”

哦哦,杨景行记忆深刻,那也是扭转呀。

何沛媛动隐约地手动脚地:“那时候,我还没太懂这个笑话的含义我以为只是一种心态的转变,没想过肉体方面。”

咦呀,果然有内涵,杨景行都懊恼:“我也太纯洁了,真没用。”

“不是,也不是纯肉体的原因。”何沛媛还没组织好语言:“可能笑话本身的意思就是低俗,但是仔细想是可以深挖的,那种心理生理双方面的”

杨景行握拳对天明志:“明天开始,最迟后天,我要加倍努力,加油!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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