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朔,堰京。
临近年节,不久刚下过一场初雪。
偌大一座堰京,仿佛一夜之间被素银覆盖,天地惟余莽莽。
堰京是朔国的都城。
昔日蹇戾王琛残虐无道,靖安帝感念黎民百姓,训兵靖难,为朔国剪除奸宄,篡圣昇祚,至今已是有十年。
这十年来,靖安帝居安思危,励精图治,天下赫然从内忧外患的处境中渐渐走出,百姓民生也得到了安养。
昨夜一场丰雪,声势之大,为几十年来罕见。
不少经历过蹇戾王恶政的老人,都感慨这是盛世之兆,苍天在彰显靖安帝的功德。
勇毅伯府,便坐落在这都城东北的乌衣巷内。
其占地百亩,地势开扬,是当今朔帝御赐有功之臣的府邸。
朔尚水徳,王侯将相皆以乌衣为尊。
得以乌衣为名,可见此间往来之辈,非权即贵。
而勇毅伯,即便在这一起勋贵当中,也是声名显赫的人物。
此人姓陈,名庆之,本是兖州府一介寒门子弟。
奈何武道天赋出众,未及冠已经练出真气,得六扇门勘异赏识,做了一府巡风使。
后来当今起事勤王,此子也是很早就跟随前后,靠着一身武艺,立下不少攻城拔寨的功劳,因功受封勇毅伯之爵位。
就连他家那间威远镖局,多有运输粮草的苦劳,也被靖安帝金口玉言封为“天下第一镖”,暨省押往京城的漕银皆由此一家负责。
去岁更是有所突破,成就外罡宗师。
而立之年的外罡宗师啊,纵然不得突破先天境,也足够庇佑家族百载富贵矣。
更可贵的是,勇毅伯此人慎独自牧,从不结党营私,一心做孤臣独臣,深受靖安帝的器重。
甫一突破外罡境界,又被靖安帝任为司隶校尉,掌靖天司,监察文武百官与天下武者。
因其铁面无私,武功高强,鲜有人能逃出他的掌心,坊间又得了个恶虎、卧虎的“雅称”。
……
是日,天色尚蒙,半轮昏月且还挂在天边。
伯府演武场上,已经有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年郎摆开架势,一招一式认真演练。
“长春不老功重养生,养一口中正平和的真气,讷儿你太过急功近利,反而难以突破关隘。”
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陈庆之食指刷刷拂过长子胸前的几处大穴。
“运转真气时留心这几处窍穴,或许会对你蕴养真气有些许帮助。”
修行长春不老神功有成,倘若真只看外表,陈庆之都比自家长子大不了多少岁数。
根骨也又得到一点改善,尺瑜寸瑕,放在各大门派中也是佼佼者。
陈庆之明显可以感受到,真气周转恢复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受封勇毅伯后,陈庆之没少借着身份尊贵,翻阅朔国史籍,乃至周边国家的风俗习性。
无一例外,压根儿就没有记载过雍国这么一个国家。
偏偏二者间的武学又能互通,这让陈庆之疑惑不已。
不过一来自己武功有成,二来即便这个世界真的有雍国存在,怕不是也隔着不知多远。
陈庆之索性把长春不老功拿出,教给父母妻子转修。
至于更高一阶的长春不老神功,陈庆之倒没有拿出来的打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两个嫡子都资质平平,撞上大运也不过成就外罡。
一本紫色品质的功法或许还守得住,一本凡夫俗子只要寿命足够也能直达先天的神功秘籍,想想还是作罢。
“孩儿明白。”
陈讷装作老实地点头道,但不安分的目光显然出卖了他的想法。
“你是不是又从谁哪里听了什么消息?”
有些头疼地看向自己这个长子,本来给他取讷这个字,是希望此子讷于言而胜于行,做个脚踏实地的君子。
偏偏此子生性活泼好动,和木讷根本没有半个铜子的关系。
若非陈庆之日日抓他练功,哪能这个年纪就内炼完成大半。
“嘿嘿嘿,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爹爹。”
习惯性露出憨厚的笑容,陈讷的眼神灼灼盯着勇毅伯。
“爹爹过了年节,是不是要率兵出征?”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闻言陈庆之脸色大变,一改往日的随和儒雅,冷冷盯着自家长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煌煌气势仿佛择人而噬的恶虎,压得陈诩喘不过气来。
“是,是楚载年告诉我的。”
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陈讷已经竹筒倒豆腐,一股脑把事情都抖出来。
“楚耀祖,这个混账东西!”
陈庆之暗骂一句,陈讷那个楚字方一出口,他便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何人。
除了威远伯那个没遮拦的混账,还能是谁如此大嘴巴!
靖安帝才私下给他们透出口风,这个杀才就说了出去,是真觉得老皇帝念在潜邸旧情,不会拿他如何?
“你以后少与他家子弟来往,省得为父日后还要舍了老脸,为你求情。”
语气缓和了些,陈庆之心里却是打定主意,日后少与楚家来往。
朔国日渐富强,靖安帝心怀大志,要重整武林,降服各大门派,真正做到俗世间一言九鼎。
此等大事,楚耀祖也敢随便说了出去?
……
巍巍太岳,可托天阿。
山峦叠嶂,郁郁青青,殿起千幢,阁架云霄,环三川之明秀,抱五泰之疏形。
此中风水最佳,便为三皇门的山门所在。
昔者太祖拔剑斩龙,有七大门派遣徒扶持龙庭。
朔既得鹿,太祖感其功劳,遂以名山大岳嘉许,并立为天下名门大派,非谋逆大罪不得咎其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