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莞硬着头皮来到霍家,才刚进门,里面就传来各种陶瓷玻璃碎裂的尖锐声。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错过了家庭大战的好戏。

紧接着就是杨恬的叫骂声:

“该死的老混蛋,背着我把酒店拿去银行作抵押,贷了资金全部去注入建筑业,就为跟向氏争什么佳珀工程,破毛线的工程!修路搭桥跟建长城似的,那么大的工程才投点芝麻万的标金,这老霍脑子被鬼抽了吧!”

姜晚莞认为事不干已,进了门以后就避得远远的,打算直接上楼去。

可还是有人就转移了骂的对象,杨恬跨上楼梯就揪着姜晚莞的耳朵骂:“我当初把你嫁进霍家是为什么来了,可你倒好,成天窝住在酒店里,公司也不去,人家都差点以为李笑欢才是霍坤的老婆!”

“哎呀,小姨!我已经多大了,你还要像小时候一样揪人家耳朵!”姜晚莞不满地扯开杨恬的手,捂揉着被拧红的耳朵。

扬在空气里的微尘浮粒都被杨恬喷出来的口水给漂开了,她的喉咙跟被爆碳炸过似的冒出火气:“谁叫你脑子这么不中用,你看看人家姜晓棉,向氏一出事,就赶着辞了服装公司的职务过去帮衬!你倒好啊,一点不关心自家的财产了!”

“懒得操心,这不让男人挣钱去,反正霍家只有我们两个女主人,霍肴峰跟霍坤都是独子,到时候我们又不用跟谁争夺财产。”姜晚莞不屑地说完后上了楼,不管杨恬多么难听的叫骂。

来到这栋陌生又无情的霍家,姜晚莞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进了房间后她打开电脑,登上MSN账号,点开闪烁的新消息窗口,发件人显示“求凰”。

对方:“你最近很忙吗?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

姜晚莞嘴角有一抹笑意,回复他:怕你忙而已。

好久了,应该有许多年了,差不多从大学毕业起吧,这个名叫“求凰”的网友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跟姜晚莞网聊。

她也不知道他是谁,对方只表明说自己是位报社的编辑,也跟姜晚莞承认了当年的新年礼物的确是他送的,他解释说只是无意中看到一张资料表,是跟朋友打赌是否有此人而寄去的。

姜晚莞那时候就觉得这个“求凰”很有趣,会时不时跟他聊天,也会把自己的烦难倾诉给他。虽然隔着屏幕,但各种心情在他面前,都好像变得很透明。

对方:那你最近好吗?

键盘声哒哒作响,姜晚莞发送说“今天回了某家,特别不开心。”

“某家”指的就是霍家。而姜晚莞早把自己的婚姻跟他推心置腹过,所以求凰也懂姜晚莞的意思。

他回复:“既然日子过得不开心,你就不考虑过离婚吗?”

姜晚莞:“结婚证在金钱面前,都会变成签下傀儡一样的卖身契。在物质温饱面前,有爱情的婚姻都是奢侈的。”

对方:“不,我不认同,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你退一步,身后有很多你没有发现的美好,不要以为你错过了,其实真正的美好是永恒的,它一定会等你的。”

姜晚莞:“你好像很有感悟啊!你一直没有跟我说你是已婚或者是未婚呢?我猜你是未婚的,因为未婚才会有这种幻想里的憧憬。”

“所以我猜想你未婚,怎么样,我猜的得对不对?”

秒回的流畅消息忽然有了停顿,姜晚莞等了两分钟,她想:“可能他人离开电脑了吧。”

她正要关电脑时,对方弹出消息框:“哈哈,你没想到,我已经结婚了吧。”

姜晚莞:“喔,好羡慕,因为你跟你太太一定生活地很幸福。”

消息又迟疑了几秒,对方仅回复了一个毫无表情的“嗯”字。

姜晚莞心想他可能忙吧,于是自己也准备要离开去冲一杯咖啡。刚起身时,就觉察新鲜的空气被混入了一种恶心的烟酒气息。她猛的一回头,竟然不知道霍坤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直勾勾的眼神露出让人厌恶的神情。

两个人摆出一样的眼神对视了好几秒。

直到霍坤忍不住再对视下去,画面才结束了静止。他过去关掉了电脑,对话框消失的同时他眨着眼神望向姜晚莞。

“婚前还嫌玩得不够?有能耐你再添个野种出来啊!”

姜晚莞笑说:“行,原来你缺帽子戴啊!”

霍坤气得竖起食指指着她:“你…姜晚莞,你以为你有多能耐,以为我不敢跟你离婚是吧!”

姜晚莞嘴角抹过阴鸷的笑:“想离婚?你把这句话跟你老子说去啊,现下的节骨眼一但凭空闹出财产分割,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霍坤扭过头,奸诈的笑比姜晚莞还要更阴鸷,“好,你暂时赢了,姜大小姐,请好走。”

姜晚莞出门后,剧烈的门震声在抖动。

霍坤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单布的名字。

“喂,他们的标单你搞到手了没有?”

姜晚莞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有电话声传来,就贴近了耳朵去听,听他们没讲几句,最后一句霍坤说“不用,偷他们的标单作参考,准能中标。反正那一天他们也用不上,我松得再去澳门赌两把,把前阵子输的给赢回来…”

姜晚莞听出了他要对付向氏的意思,抿着笑容离开。才走到楼下,就看见霍肴峰进了家门,她厌恶地假装礼貌唤了一声小姨父。

霍肴峰看见姜晚莞,脸色也没有什么不同,问:“晚莞,难得一见啊!今天怎么舍得回家啦?”

姜晚莞懒得笑,冷着脸说:“您难得见的岂止我一个,霍坤不也是三天两天不在家,喏,等下人家又要耍去澳门了呢!”

杨恬从厨房端来切好的水果,她一看见霍肴峰回来,把手中的盘子往桌子上蹬放出响亮的陶瓷声,尖锐的声音刺进空气里,顿时盘子就开了裂痕。

于是,杨恬马上扯着嗓子尖叫:“姓霍的,你居然瞒着我拿酒店去贷款,几个意思?这种东西吃肉不吐骨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当得起嘛!”

霍肴峰本来也要挺起腰板怼回去的,一想到她还有利用价值就憋着闷气,呼着唇上的胡渣,静心哄她:“不就是救一下急嘛,再说都是一家人,贷款公司也是我多年的好友了,我怎么会不慎重呢!”

杨恬瞥了她一眼,站在那里抱着手不说话,扭嘴哼着脸色。

霍肴峰忙拉她过来坐下,千哄万哄。哪知道这个时候电话响起,霍肴峰望了一眼来电名就藏掖着挂断。

杨恬疑着脸色质问:“谁啊,当着我的面也不敢接,又有什么猫腻藏着呢?”

“哪有!亲爱的,啵~”

姜晚莞在旁边看见他们夫妻两个嗲叫的声音,白着眼色要离开,再不走,她鸡皮疙瘩都掉没了。

“小姨,小姨父,我回来过了,我走了!”

冷冷的一句话,没等长辈回答,姜晚莞就离开了家门,忽然看见一个打扮妖娆,洋气昂贵的女人在霍家门口转悠。

瞧她扮相,姜晚莞以为是霍坤的相好,便上前讥讽:“哟,我说呢,怎么几天不见小辣椒了,原来是换了口味啊!这下你能呆他身边几天呐!”

那女人倒很能认识姜晚莞,也张狂笑问:“你不就那霍坤的女人嘛,传闻建成地产里有名无实的少夫人!我还看你能当几天呢!”

姜晚莞甩她一巴掌,怒骂:“你凭什么那么嚣张!”

那女人也不甘示弱,捂着被打的脸庞,眼神锋利说:“凭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姜晚莞只当那个女人是胡言乱语就不理她,正要走时,忽然看见有警车往霍家方向开来。

那个女人嘴角抹笑,大摇大摆地进了霍家门,一进门就对霍肴峰吼叫:“好你个霍肴峰,在新加坡的时候成天哄着我,结婚后又巧言令色让我爸给你注资,我不来长南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娶了别的女人,亏你干得出来,怪不得不敢接我电话!”

霍肴峰见了这个女人,忙得脸色大变,吓的跟白漆一样,想打她的时候手就被警察铐住了。

“霍肴峰先生,您犯了重婚罪,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一席话,听得杨恬,霍坤,姜晚莞三个人腿脚发软。他们三个才知道有这事情。

杨恬更是抓狂起来,甩着霍肴峰怒骂:“你个混蛋,你不是死了老婆的嘛!你结婚了还敢娶我!”

那个女人对着杨恬露出阴鸷的笑容,“可怜虫,你被这个丧尽天良的人骗了还蒙在鼓里!霍肴峰不过就是一个骗钱的家伙。三年来在新加坡对我花言巧语利用,没用就弃之如敝屣。”

杨恬的大脑像被斧头劈下来炸裂,骂着见东西就甩,姜晚莞跟霍坤瞪着眼睛在原地,看着霍肴峰被警察带走。

那个女人也得意地离开。

原来霍肴峰曾经在新加坡的时候,傍着人家女方家大业大,便诱哄那个女人一起在新加坡结了婚,他做了上门女婿。一次偶尔回到长南认识了杨恬,他看杨恬孤家寡女经营酒店事业,想下手吞并了那酒店。仗着自己在新加坡的事情无人知晓,才出此结婚的计策,想拿贷款被骗的计谋吞了杨恬的财产,然后再离婚分道扬镳。原本以为将要“大功告成”了,谁知道半路上那个新加坡的女人找上门来了。

如果不是那个新加坡女人觉察到被骗,远远赶来揭发了霍肴峰,杨恬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这下她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有多难听就骂得多难听。

重婚的事情就连霍坤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刚才见父亲被警察带走,他脑子里也吓成一片浆糊。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杨恬都不管了,瘫坐在地上仍然破口大骂。

只有姜晚莞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颤抖地去接了电话,对面的丹丹的急躁的声音:“不好了,酒店出事了,来了一帮人,说霍先生把酒店抵押给了贷款公司,他们还说霍先生入狱了就只能按合约没收……”

丹丹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晚莞就已经听不下去了,红着眼对她小姨说:“是丹丹打来的……”

杨恬瞬间也意识到了,忙抓着霍坤的衣领,她的指甲瞬间断了一截,怒骂:“都是你老子干的好事,还不怪去还了他的贷款,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霍坤被杨恬吼得不耐烦,推开她叫了一句“几百万啊,你以为去捡就有的啊,我自己也有一堆债务压着身呢!”说完就离开了霍家,临走前还把鞋柜踹得老响。

霍坤来到公司,一堆文件被翻得七凌八落,李笑欢进来拾起满地的东西,正要放在桌子上时,她的手被霍坤拿住紧捏在空气中。

“你放开我。”李笑欢仇着眼色望去,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

霍坤讪笑:“我养你这么久,是不是应该回报我了!”

“你要我做什么?”

“你不是恨透了姜晓棉吗?现在机会来了。”

两双眼神浮在空气里,滋生出恶毒的对视。

李笑欢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琉璃巷,米嫂等在巷口,晃眼看到李笑欢回来了,就拿起手机打电话:“喂,小向啊……”

李笑欢回到屋里,觉得身体冷飕着不太适应,涕泗横流,她拿起袖子擦掉鼻涕后翻出那些罪恶的东西,细长的针孔扎入皮肤里。

可怕的液体顺着手臂上的静脉一点点汇聚在鲜红的血液里,衍生出无数只剧毒的虫在同一时间猛烈地咬断她的意识。

被咬断的意识里,脑颅里的血液爆发开来像一朵朵鲜艳得要命的罂粟花,妖媚毒惑了她原本该有的美丽人生。

束缚稍稍得到解除的那一瞬间李笑欢想到霍坤的话,手拿针孔的瞬间紧攥着不放,好像她再稍稍用力一点,那个针孔就会被她捏成粉碎。

静谧得像被恶魔袭掠过的走道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李笑欢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蹦紧,鬼祟地问:“谁在敲门?”

外面响起向冬漾的声音,“是我。”

李笑欢这才藏好针筒,出现在向冬漾的面前。

屋内的灯光泛黄,密密地投射在李笑欢的脸上,为她的脸色添了一层黄土一样的颜色。

向冬漾望着她,一眼就惊讶,想到姜晓棉说她瘦得不成人样,还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他细望那张脸色,也分不清那种惨黄是她本身的肤色黄还是灯光的衬黄。四周闻到一股不太好的异味,不过,他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他开口说:“如果不是米嫂打电话给我,我还找不到你。”

李笑欢咧嘴冷笑,脸庞已经没有丰富的肌肉来组织出她圆满的笑脸,只看见那高凸的颧骨像两块尖利扎人的石头。

“我人就在建成地产,你只不过是不想来而已,怕那种肮脏的地方污了你这样高尚清白的人。”

向冬漾抿着干燥的唇,觉得唇润了才继续说下一句,否则他都怕自己的唇会跟李笑欢一样裂出血肉,像红玫瑰花瓣被割破,能渗露出一滴滴血肉。

“笑欢,我就是听说你不太好,所以来看看你。”

“喔,是谁跟你说我不好,是姜晓棉吗?”李笑欢说完又添了一句:“哼,也难怪,毕竟除了她,你就没有从别的途径知道了。”

“你如果哪里不舒服,就要去医院看看,瞧你瘦得连骨头都快要粉碎了。”

李笑欢一听他说的话,就夺伸来他的手捂在她心口,狰狞咧嘴地说:“这里不舒服啊,你说说,谁能治啊!”

向冬漾被她抓着挣不开手,索性把手掌卷成拳头,不触碰到她的肤肉。

谁呼出一口气,都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他扭头无奈说:“好,你赢了,当我没说过。”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

李笑欢话才刚落,向冬漾就一言不吭地离开,脚步声绝在昏暗的走廊里。

“行,你真听话!”李笑欢站在原地,笑痴着说出这句话。然后转进屋里呆站了半晌,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行动变得快起来,最后把一支红色的针筒放进包包里。

她紧捏着犹豫,惧怕的眼睛盯出那种不可置信的凝视,好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或者是该干嘛。颤抖的手翻出一个药瓶,白色的片状像天上的云朵那么漂亮,它们一跳一跳抖进清水里,吐化成小水泡漂在玻璃杯壁。

六十秒一分钟长的时间像被那些水泡麻醉了,怎么走也走不快。

然后她的包里又多了一支崭新的白色针筒。

门外霍坤的声音响起,“李笑欢,你想好了吗?”

李笑欢并没有急着去给霍坤开门,而是先找出一只靓丽的钢笔藏在衣兜里,才缓缓地打开门去仇视他。

“刚才我看见向冬漾从这里离开,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一定又惹你生气了吧。啧啧啧,你看你的脸色,被他气得多难看啊!”霍坤说着色眯眯地拿手贴过去。

李笑欢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甩开,“让我帮你办事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告诉我,向冬漾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霍坤笑得嘴能钻进一条蟒蛇,牙齿都要被毒液腐烂了。

“那天在婚礼场地上的小角落里,我跟韩非然在聊要怎么让一项壬旺工程催毁向氏,结果被那向言听到了,你是没见向言被韩非然骂得气死的模样!向言临时前还挣扎着要打电话给秘书去阻止意外,呵呵,韩非然好狠呢!本来壬旺工程应该是在婚礼当天出事故的,谁知道向言死了,韩非说就建议把事故推迟一天,给向家一个接二连三的打击!这两件就是衔接地这么完美!”

霍坤讲完还摊了一下手,一脸得意地又补了句:“怎么样,故事精彩不!”

“是呢,很精彩……”李笑欢呆在靠在门边上,手紧紧揣进兜里。

“明天就看你表现了!”霍坤说着走去楼道,忽然看见米嫂的身影走在前面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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