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闯身体坐的更直。
脑中快速调取出高老师的画面,有白头发、还不少,看起来像是个小老头,可实际年纪在五十岁左右,印象中没有不良嗜好,怎么能脑出血?
“你怎么知道的?”
丁闯本能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在整个学校中,对老师印象比较深刻的,只有高老师这一位,也只有他,无条件给自己开绿灯。
刘飞耸耸肩道:“所有人都知道了,已经在学校传开,据说是昨天夜里发现,送到医院抢救,抢救过来了。”
他坐到椅子上:“其实前一段时间就有征兆,头发白了一半,上课经常发呆,而且很暴躁,上课时谁有小动作都会骂一分钟,都传他是炒股赔了,好像赔了很多……”
丁闯愣了愣。
确实有这种可能。
之前提醒他买B股的时候,正是井喷时期,提醒他二百点到二百二十点要全部卖掉,人都是有贪欲的,面对蓬勃市场很难挡住诱惑,如果没卖掉,确实会赔的很惨,而且短时间内看不到回本希望……
第二个了。
刘天喜也是因为贪欲倾家荡产,最终生病。
“知不知道在哪个医院?”丁闯快速走下床。
以学生的身份未必需要探望,但凭他给自己一路开绿灯、再加之告诉他B股与自己也有关系,应该探望。
“不知道。”刘飞也站起身:“你要去?”
丁闯点点头,拿出手机,拨给辅导员,询问地址,后者没犹豫,关于丁闯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还在心里偷偷的diss校长,毕竟,他也经常在学校食堂用餐。
“我跟你一起!”
刘飞做好准备。
丁闯点头同意。
两人快速出门,出门的时候郭建伟迎面而来,手中攥着三十块,心里在滴血的还给刘飞。
“不高兴?”丁闯停住脚步。
郭建伟敢怒不敢言:“没有!”
“你可以不高兴,其实我也很不爽,这样吧,今天把欠的钱都还了,否者,明天我亲自找你要!”
“不!”郭建伟脱口而出,具体欠了多少钱他也不清楚,可加在一起,数字绝对不小,应该有上千块,怎么还?
“不说理由,看结果!”丁闯说完,擦身而过。
刘飞把三十块叠起来,小心翼翼放进口袋,昂首阔步离开。
“不!”郭建伟崩溃大喊。
……
两人来到医院楼下,丁闯买了些水果,买一束鲜花,又装了一个红包,把水果分给刘飞,两人一起走进医院。
病房里。
高老师躺在病床上,头发都被剪掉,头上裹着纱布,双眼呆滞无神还有几分困惑,病床旁坐着他的爱人,正在擦拭眼泪。
“我没钱!”
床尾站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男性,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像是知识分子,不过情绪却很激动:“我每个月只有那点工资,还得养活老婆孩子,哪有钱往他身上搭?而且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根据目前的表现,后遗症是语言障碍和吞咽障碍,吃饭都需要人照顾,如果我在家照顾他,家不要了,都喝西北风去?”
他对面站着两名男性。
模样很像,一人穿着与他相仿,也如知识分子,另一人则是一身运动装。
“老大,你说这话就太没良心了,咱们三人之中,只有你的工作咱爸出面了,你的工作都是爸给的,如今他变成这样,你竟然不管?还是个人嘛?”与他打扮相仿的老二激动道:“要说不管,我才是最有资格说不管的,咱爸最喜欢你,咱妈最喜欢老三,家里的钱都偷偷给他了,我是爹不疼妈不爱,跟我没关系!”
穿着运动装的老三瞪眼道:“二哥,你要把话说明白,我什么时候要爸妈的钱了,他们什么时候给我了?别睁眼说瞎话,要讲证据,咱们三人之中,你赚的最多,你时间也最多,凭什么不管?”
“我赚的多是应该的,付出了,走到今天全靠自己,还说没拿爸妈钱?你开的出租车是谁买的,是不是他们的钱?”老二反驳道。
“那是借,我会还的,只要赚够了就还!”
“呵……”老大冷哼一声:“还,这辈子是难了,等咱爸没了,给他烧纸能还上,否者没希望,要我说,反正这笔钱也还不上,你就把车卖掉给咱爸请护工治病,正好!”
“放屁!”老三怒道:“你的工作还是爸弄的,你怎么不把工作辞了?或者把这些年工资都拿出来治病?”
“你才放屁…”
“别吵了,别吵了!”坐在床头的高老师爱人泪如雨下:“你们能不能别吵了?你爸都已经这样了,让他安静一会行不行,求求你们了!”
“不行!”
三人异口同声,保持出奇的一致。
老大道:“我爸这样就是个无底洞,医生都说了,需要靠药物维持,如果不讨论出结果,药谁买,谁拿钱?”
老二道:“对,再说了,我爸这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他自己愿意炒股,还把存款都拿出去炒,这下好了吧,棺材本都没了,他现在不只是把自己的棺材本弄丢,是要抢我们的棺材本!”
老三也道:“妈,你给评评理,他们俩都大,按照吃大米计算,他俩也比我吃家里的多,凭什么不管,要我说,就应该他俩管,跟我没关系!”
老大老二听到他又把枪口对准自己。
“放屁!”
“跟我没关系!”
高老师夫人听他们又吵起来,满脸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擦着眼泪。
而躺在病床上的高老师眼睛也湿润了,他是有语言障碍而不是听力障碍,即使被打麻药还有残留药效,这么长时间也听懂,眼泪缓缓滑落,所有的话都憋在肚子里,说不出口,最好把所有的情绪都归结成一个字。
用尽所有力气,断断续续挤出道:“滚……滚!”
“唰!”
三人同时转头。
“这可是你说的?”
“你让我们走的,可不能再让我们回来!”
“滚就滚,从小就碍你眼,今天不碍眼!”
三人说完,对视一眼,快速走出病房。
“回来,回来……”高老师夫人哽咽呼唤,可是没人停留,快速离开。
高老师缓缓闭眼,一时之间,又苍老了许多,好像不是被抢救成功,而是病入膏肓,不到这一刻,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失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丁闯和刘飞出现在门前。
夫人快速转头,眼中闪过一抹希望,可看到门口站的是陌生人,希望迅速变换为失望,不过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迎接。
“师母,我是高老师学生。”丁闯把声音压得很低:“高老师还没醒?”
一边说,一边把鲜花递过去。
“谢谢,谢谢你们能来看他。”她接过鲜花,此时此刻不适合寒暄,如果可以多说,下一句是,你们是唯一来看老师的学生。
说着,看过去:“老高,你学生来看你了……”
高老师没睁眼,装成睡着,倒不是要故意视而不见,而是眼里都是眼泪,不想在学生面前丢脸。
丁闯站在一旁,同情的看着,如果没记错,上次看到他,还是在讲台上铿锵有力,没想到再见面就变成这样。
“师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刘飞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道。
自从网恋失败过后,人就变的比较“耿直”
又问道:“我记得您的孩子都在市内,他们怎么没在?”
丁闯一阵崩溃,隐蔽的推了推刘飞,虽说具体情况不了解,可这种事提及孩子不在身边,与往人胸口上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你怼我干什么?”刘飞诧异问道。
丁闯:“……”
“他们都出差了,正在往回赶。”她回道。
“死…….死…….都死了!”高老师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实在忍不住,回想起他们刚才的场景,恨不得再出一点血。
缓缓睁开眼,当看到病床前站的是丁闯,先是一愣,随后眼泪夺眶而出,无法止住,他还记得当初丁闯说过,大盘指到达二百二十点的时候,一定要卖掉,可是自己没听,如果听了,非但不会生病,反而会让存款折上,再多出一排数字!
后悔!
非常后悔!
“高老师……”丁闯把腰弯下一些,宽慰道:“您别激动,也不要有任何顾虑,我询问过朋友,只要坚持治疗,这种病康复几率非常大,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安心治疗。”
“对,老高,就像他说的,什么都别想了。”她也跟着宽慰。
刘飞惊愕道:“难道高老师是因为孩子死…….所以才生病的?我记得老师上课的时候讲过,好像有三个孩子,怎么一起……?”
看他的眼神,问的非常认真。
高老师涕泪横流。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把头扭到一边,也开始偷偷掉眼泪。
丁闯恨不得给他一脚踹飞出去,突然意识到,带他来是最大的错误。
低声道:“你先出去等我。”
“为什么?”刘飞下意识问道,话说出口,终于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点点头,快速离开。
“股…….票…….”高老师收住哭泣,近乎哀求的看着丁闯。
丁闯能理解他的想法,思考片刻,点点头:“一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