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热是不正常的。

我盯着那些萎靡的草,又扭头盯着铁棺材。

其上斑斑锈迹,让人格外的不舒服。

“旱魃的麻烦,就在于此处,这具凶尸二者特性兼备,不赶紧除掉的话,这村镇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毁掉,一方生灵涂炭。”陈卜礼长吁一口气,说:“最早明晚,最迟后天清晨,箬冠道士就能到。”

我嗯了一声,不再多说话。

下午同样难熬。

期间陈家人来了几次,给我们送饭送水。

差不多快入夜的时候,柳絮儿回来了,说要替换我。

我身上被叮出来不少包,难受的不行。

柳絮儿我是完全信得过的,可白天说换班,只是我的权宜之计,是为了让她去休息而已,这两天我都不打算离开这里。

喊陈卜礼也去休息休息,我干脆和衣躺在了草皮上。

陈卜礼没走,金尺大师还是在打坐。

这一夜,过得同样漫长。

次日清晨,阳光照射在脸上,我清醒过来后,才愕然发现,周遭的草,居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枯死了!

铁棺材表皮湿漉漉的,仿佛在渗水出来。

我看向了棺盖上的通窍分金尺,让我脸色阴晴不定的是,尺子居然有些挪位了……

“好奇怪,会不会出事?已经天亮了……”柳絮儿像是才发现尺子的怪异,不安地问我。

“天亮,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今天晚上应该也没问题,大不了,让老和尚上去坐一夜。”

我尽力让语气镇定,瞅了一眼金尺大师。

“哦……”柳絮儿点点头。

不多时,陈卜礼也醒了,脸色极为难看。

他从棺材旁匆匆离开,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说他已经联系了箬冠道士那边的人,今夜应该能赶到。

我稍稍松口气。

要是今晚上他们来不了,我自己都觉得悬的很。

这一个白天,柳絮儿说什么都不走了。

奇怪的是,有她在,那些蚊虫居然没了!

之后我才发现,是常太爷和常太奶,盘在她胳膊上,时不时的嘶嘶一声,吐出蛇信子。

柳仙可是毒蛇,有毒物在的地方,蚊虫就闹不出什么“乱子”。

今儿的太阳,反倒是没多大。

只不过,天却出奇了的闷热,身上不停的冒汗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棺材的缝隙里头,都开始冒水出来!

通窍分金尺,更是隐隐的要从棺盖上滑落!

金尺大师坐不住了,他直接将禅杖压在了棺盖上,又是单腿立在禅杖顶端,单膝盘腿,金鸡独立一样的打坐。

禅杖一直轻微的嗡鸣,金尺大师的脸色愈发的白。

陈卜礼也显得愈发的焦虑。

柳絮儿更随时做好了请仙家上身的准备。

我盯着通窍分金尺,同样准备着随时动手。

“再等等,箬冠道士快赶来了。”陈卜礼哑声说。

我心绪格外不宁,却总觉得,有什么变故要发生……

铁棺材缝隙中渗出来的水,愈来愈多。

当那股不宁到达极点,几乎要将我正常情绪吞没的时候。

棺盖上的通窍分金尺,忽地一下滑落。

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尺子。

棺盖,轰然一声闷响!

禅杖应声被顶飞,金尺大师瞬间被抛飞了出去!

我单手抓住柳絮儿的肩头,蹬蹬蹬后退数步。

陈卜礼同样后退。

金尺大师勉强站稳,抓住了禅杖,神色凌厉地盯着铁棺材。

棺盖已经落在一旁。

一个人,缓缓的从棺材中直立起来。

月光下,他头戴一顶圆帽,两侧立起,中间又有一处锥子一样的凸起。

帽子边沿是某种动物的皮毛,两侧像是狼皮,剪成了两条,自脸颊两侧垂落而下。

铁青色的脸,皮肤格外湿润。

它双目紧闭着,胸口看不出来什么反应。

“不是活尸吗?”柳絮儿谨慎地问道。

“看不出来。”我摇摇头。

因为这人身上穿着皮甲,根本瞧不见胸口有没有起伏。

“真是旱魃……可这种湿润,要胜过典籍中所写……”

“看来,不管是它先成腐棺湿尸,再成旱魃,还是说顺序调换了一下,管仙桃的镇压,反倒是镇出一个罕见的凶尸。”陈卜礼谨慎无比地说道。

我眼皮跳了跳,右手紧紧攥住通窍分金尺,左手甩下四支香,又将灰仙请灵符迅速按在肩头。

灰太爷和我长久配合,已经默契无比,直接就爬到了我肩头。

这一次,柳絮儿没有请别的仙家,而是请了灰太奶上身。

“是真的晦气,人应该快到了吧?这节骨眼上,居然镇不住了……”我眼皮跳的更凶了,太阳穴都突突地痉挛。

“不要靠近它,我觉得,它身上的粘液,可能有腐蚀性,毕竟它之前已经吸过一次阳气了。”陈卜礼又一句话,让我脸色更难堪了。

下一瞬,那旱魃忽然张开了口。

它微微仰起头,月光照射在它的脸上,那铁青色的皮肤,青色变得更重。

它嘴巴在颤动,却没有发出来什么声音。

只是从那口型中,我隐隐看出来,像是在说:

“管仙桃?”

唰的一下,我脸色大变!

再下一瞬,旱魃垂头,那张铁青色的脸和我正对着。

它眼珠子都是泛青的。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我觉得脑袋一阵恍惚,那铁棺材居然消失不见了。

眼前,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营帐。

营帐前头,站着一个俊朗的男人,他整张脸很干净,身材极为高大,头戴皮毛的帽子,身穿皮质甲胄,手中还握着一柄长刀。

他冷漠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迈步,往前走去……

他抬起了手,扬起了手中长刀,作势要劈下!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当时在石林下边儿,我就是被相仿的幻觉迷惑,要往前走,差一点儿就翘辫子了。

想用力去咬舌尖,却丝毫没有痛感。

眼看我要走到那人的身前。

可眼前的一切,骤然又支离破碎。

轰然一声闷响,一根禅杖,重重地击中了旱魃的胸膛。

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十余步,柳絮儿正死死拉住我的胳膊,没让我往前。

那旱魃应声落入了后方的水潭中。

金尺大师身形轻盈,快速到了旱魃之前站着的位置,捡起来了禅杖。

他单手竖在胸前,冷眼扫视着水潭。

可就在这时,一个怪异的声音从村镇那边传来,像是有人在吹奏着什么。

“嗖!”

水潭表面被破开,旱魃呼哧一下冲了出来,直接冲向金尺大师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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