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面上堆起笑容,不自然道:“说你对是敷衍,说你不对,你又要我和你秉持一个想法,那我到底对不对?”
沈髻原本冰冷的眸子,竟露出几分僵硬。
刚才那股肃杀的氛围,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
沈髻的本事虽然厉害,但她又给我一种心思很单纯的感觉。
简单的人最执拗,我只要拉开这思绪,就能缓解很多紧张和压迫……
果然,我就用了这一句万金油的话,她矛头就转移了一部分给我了。
“秦姨,老张叔应该不用去医院了,等我和沈髻对付了壬河,你就带他进城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转身对秦六娘说道。
“好!”秦六娘立刻点点头。
再次看向沈髻,我又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妹妹,是杀过人的,無先生在和壬河的算计争斗中,被壬河动了手脚几次,本来他只是让蒋淑兰供养幽女,壬河却让幽女杀了蒋老汉,也就是她外公。还有,她杀了蒋淑兰的男人,因为他对蒋淑兰太很狠,但这事儿,应该也有壬河的阴招。”
“你能不能超度她?”我声音沙哑许多。M..
沈髻忽然走出了瘸子张的房间,进了我屋,我赶紧跟上了她。
蒋幽女已经不在床头,而是躺在一旁的柜子上,额头贴了一枚铜钱。
沈髻走至近前,我的视线却停在那枚铜钱上。
其上并没有刻字,而是有三处花纹,分别是一个脖子伸出来极长的龟,一片串联起来的铜点,就像是北斗七星,最后一处,则是一柄剑的花纹。
我们背尸人也有铜钱绳,和沈髻用的却完全不一样。
沈髻没先开口,看了蒋幽女几秒钟。
我也没开口,心头却略紧张。
“血煞,两条人命在身,按道理,已经很难平安送走了,至少短时间内,无法投胎。”沈髻说道。
我心凉了半截,难道只能让蒋幽女这么一直做个凶尸?漫无终日,没有尽头?
沈髻又道:“不过,如果能有一个大风水之地,用生气日夜冲刷她身上的怨气,煞气,再凭借那大风水之地的庇佑,她或许有一日能洗脱掉身上的因果孽债,她只是血煞,这件事情,应该不难。”
我心头顿时一喜!
“怎么样可以让你帮她?要多少钱,或者什么代价?”我匆匆又道。
沈髻看了我一眼,平静地告诉我,其它人办事,她要收酬劳,但蒋幽女的事情,她不会要,她不姓蒋,但她是蒋盘的徒弟,这是蒋家分内之事,自然她要解决。
我又松了口气,眼中有了感激。
“去收拾一下你要带的东西吧,再好好休息休息,要回蒋家村,还有一场恶战,那壬河,该死了。”沈髻眼中再次浮上杀机。
我呼吸急促了不少。
沈髻却坐在了我床边,瞥了一眼门。
呃……
我赶忙从房间退了出去。
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只是去拿了瘸子张的分尸刀。
瘸子张受伤,暂时用不上,我拿来借用一下。
再之后,我就坐在之前的地铺上。
一夜未睡,我困得脑袋都在抽抽了。
摸出来胸口放着的铜盒,我将十观相术取出来,翻开看了一眼。
这内容晦涩,都是古文,不沉下心来,很难读的明白。
冷静下来,我心头才有压不住的悸动和紧张。
这可是老先生的传承啊,我现在还弄不清他的身份,但我已经肯定,他不是坏人了,甚至沈髻都因此收回了说我是废物的话,说我有机会。
这足以见得这十观相术的特殊和珍贵。
要是我学会了,我就不只是会背尸,更会算命术。
这肯定比秦六娘的半吊子强千百倍。
回想老仙儿的事情,再回想沈髻说的金符到时间就会失效……
老仙儿的棺材板下边,就是让我拜师的符……
这些事情,环环相扣。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没沈髻的话,老仙儿的麻烦也会出来,我和瘸子张必定会管。
解决了老仙儿,搬开了棺材,那我就会拜师……
老先生谋划二十年让我拜师,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和我当面解释不清楚,所以用这个手段?
还有,他和無先生之间的矛盾……
我好似摸到了一丝线索。
呼吸更为急促,我收起十观相术和铜盒,拿出来了那张符!
我喃喃道:“如有违背,改换门庭,当身首异处,五脏俱焚,魂飞魄散……”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老先生在抢我!
無先生是要血脉延续下来,可暗中又有壬河从中作梗,老先生知道这些,他和無先生又有矛盾和冲突,所以无法正面出手,便在暗处将我带走。
甚至,他应该这些年也保护了我,这三人鼎足之下,无人能伤我!
可無先生,必定是要做些什么的,他不会眼看着我做普通人,只是壬河一直掣肘他。
那老先生,却计划好了,让我成为他的传人。
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再跟無先生学任何东西。
侧面也说明了,他讲过無先生错了!
想清楚这些,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可那老先生又到底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
居然能筹划二十一年来保护我,甚至传承都要倾囊相授?
我认为我的揣测,吻合了十之七八,细枝末节肯定有出入。
譬如老先生说了,还有人盯上他,又譬如村里还有一个带面具的人,当时用死人信驱使了薛老根儿。
这些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可万变不离其宗,核心,我肯定没推断错!
至于老先生的身份,就算不能让沈髻去问罗十六,那直接问無先生,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想到这里,我内心都通透了起来。
困意愈发重,我撑不住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肩头传来的痛感惊醒。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瞧见的却是一双匀称修长的腿,在我面前轻晃。
沈髻低头看我,又用脚尖点了我肩膀一下,喊我该醒了,天已经黑了。
我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