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您不能这么做的,阁下。”充满恶意的言语,吓得地精瑟缩地说道。

“有什么不行。飞空艇发生空难,谁死了,都不算是新闻,活下来才是。而瘦弱的地精死在这场灾难里头,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会被山上的雪狼叼走,被这鬼天气给冻死,一个不小心就跌落山谷,落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在这个没有其他目击者的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意外吧。”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波莉会证明这一切!”

“哦,那么把墓志铭最后一段改成‘兴登堡号飞空艇之主与爱女波莉长眠于此’如何。多刻五个字,不会费什么功夫。”

“这……魔法师阁下,您是个好人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对吧。”地精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他的女儿也躲到了自己的父亲背后。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好人了?我从来不是。假如造成您的误解,那我道歉。我的本质是一个利己主义的人,只不过我的欲望不那么深而已。不。也许应该说,我的欲望和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不一样而已。现在有三种情境:第一种,魔法师与矮人们在善良的地精鼎力协助下,在空难之后利用残余的材料,改装出一艘飞空艇来,顺利离开汝拉山脉。第二种,在很遗憾地失去了对飞空艇最为熟悉的地精后,存活下来的魔法师与矮人们,磕磕碰碰地利用残余的材料,制造出一个不知道什么的造物来。藉助该物,众人最终顺利离开汝拉山脉。第三种,魔法师与矮人们空有一身技术,但是他们很无能地等待地精独自去修复坠落的飞空艇。等到春去冬来,花谢花开不知几回。最终飞空艇修复完成了,众人也顺利离开汝拉山脉,可喜可贺。那么问题来了,假如这三种情境可以成为现实的话,在我心目中的排序应该是如何?”

地精想都不想,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就说:“是──”

某人召唤匣切在手,不知何时站到了托托卡尼的身前。却是看也不看地精,而是弹起匣切剑身,同时说道:“我的伙伴呀,今天拿你为我一个敬重的友人刻墓碑,你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吧。”

“胖子要我跟你这脑残的家伙建议,把早先扔出去的那两块舱板找回来如何。再好的石头,不如用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拿兴登堡号的名牌做墓碑,想必热爱这个名字的人也能瞑目了。我也是相同的意见。”匣切配合某人的话意应和着。

托托卡尼直接跪倒,以额触地,说:“请阁下协助我修复飞空艇吧。”

以匣切剑尖,轻轻敲了地精那稀稀疏疏长着几根毛的后脑。林不发一语,缓缓走回原本的位置坐定,拿起了烤熟的狼肉吃着。

这时看不惯自家老师作为的哈露米,有些忿忿不平地开口说道:“老师,这样做好吗?胁迫他人做他不愿意的事情。难道就没有第四种情境可以选择。”身旁一起长大的同伴,却是扯了扯衣袖,让她不要多话。

对金发少女而言,有些话是不吐不快。而作为她们老师的人,也总是会回应她们的问题,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所以林浅笑说道:“第四种情境,当然有呀。”

“哦,那我们选择第四种方法好吗?对了,那是什么?”

“第四种情境,尔等皆为累赘。吾独身一人,千里之遥亦如咫尺之远。放弃汝等无能之人,天高地阔,无处不可去。正义感萌发之人便留下来,守护着地精的财产,等待他修复一切,救出无能解决一切的你们吧。”

燃烧着的火堆发出哔啵声响,坐在周围的人却是死寂一片。清楚了解这个魔法师能力的人,都知道他所说的不是假话。眼前的困境,对他一个人而言根本不算困境。

有闪现术傍身,就不存在所谓的绝境。即使是在飞空艇坠落的当下,假如不是顾虑其他人,他一个人要逃,根本不费什么劲。修复飞空艇,为的是帮助其他人,而不是他自己。

然而哈露米却不死心,又继续说道:“有姊姊大人在,她可以安全地带着我们施展闪现术离开的。”

“是啊,这一回有妳们的姊姊大人在,那下一回呢,下下回呢。乃至于之后的无数回危机,汝等只能束手,等待有能之人的援助。天助自助者,若要人助,须先尽力为之,而非双手一摊,将责任丢给旁人善后。倘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当有朝一日,时常伸出援手者厌倦相助,彼时又当如何?”

其实类似的道理,林从过去就不断地教导着两个少女。不要将芬妮提卡尔的力量,当成可以任意驱使的力量。也不光是这位前魔王,对谁都一样。驱使任何人、任何物,终需付出代价。尤其是当误会这股力量属于自己的时,当别人在关键时刻收手了,届时付出代价的唯有自己,怨不得任何人。

哈露米哑口无言,但一直安静听着的巫妖,其实内心深处是希望他们多多倚靠自己的。只不过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明白,这个男人自有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高傲。主动施恩,也只是被视为麻烦,而非恩情。要是逼迫得太紧,那就跟要把人逼走没两样。

最好的相处之道,就是时不时把人给扔了不管,而不是整日里都腻在一起。要用猫或狗来形容的话,对方就像一只不管离了谁,都有办法好好活着的猫;而不是一旦离了谁,就寂寞到快死掉的狗。

不过虽然知道这家伙骨子里是这种死人性,他却不曾表现出如此尖锐的个性。想起之前的例子,芬不禁开口问道:“你,又是谁?不是詹姆士胖吧。是第三个人。”

“哼哼。”五指箕张,遮起了半边脸,‘林’轻蔑地笑道:“我才不是那个胖子,我是──”

“叫他眼镜奸就好,这是那个胖子说的。”匣切抢话说道。

……话说不下去的某人,默默地来到一旁。抓着匣切的剑身与剑柄,猛力用膝盖一顶!可惜剑没折断,自己的脚也没被切下来,但是人已经痛到在地上打滚了。

梦境魔法塔旁,某人正利用着梦境与现实的时间差,思索飞空艇的设计图。

肥宅化身名义上在帮忙想办法。事实上他不要扯后腿,某人就要烧香拜佛了。这时的肥宅,正逗着被关在鸟笼里头,身穿女仆装的银须矮人守护者。而露碧塔正啃着笼子的栏杆,准备咬断之后,出来咬死某个胖子。

肥宅化身问起了某人,道:“你把那个中二病的家伙,放出去好吗?”

正盯着从飞空艇上解析的地精牌燃油推进机关构造图,林说道:“我也不想呀。但是外面是什么气候,你也清楚。我可不想赌我进来之后,外面的身体放着不动,会不会就这样没有因为活动产生热量而被冻死。就你那张死人嘴,什么时候我被芬给活劈了都不奇怪。所以我哪里还敢放你出去浪。”

肥宅化身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然而现实中的迷地,这一夜还没结束。秉持着再痛,真男人也不能喊出声的理念,某人咬着牙,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因为还有一件事情等待厘清。他看向黑暗精灵,麦尔姌的情绪已有缓和,而非刚坠机那时的惊魂未定。‘林’问道:“代表法思那斯的女士,您可以说说,来找我们是为了什么。”

发觉焦点又回到自己身上,黑暗精灵开口之前,又探头看了看四周,看有没有准备要打断的人或事件。确认一切如常后,她才用上属于黑暗精灵的优雅姿态,说:“崔普伍德阁下,我谨代表法思那斯陛下,邀请您前往圣域,与陛下会面。”

“我拒绝。”

“好的,离我们最近的地底世界通道是……嗯?您刚刚说拒绝?”麦尔姌得到预料之外的回答,一时间有些会意不过来。她好奇地睁大了眼,问:“阁下为什么拒绝了。就算是只和陛下见面,也能得到不少赏赐。就我所知,与您见过面的世界树已有不少位,您应当不会反感这样的事情吧。”

“因为不顺路。我可没打算绕路往地底世界走一遭。”‘林’作势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说着很显而易见的道理。

麦尔姌却是不愠不火,从容地说:“阁下应当知道拒绝陛下之意,代表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女士您试图把我打入众叛亲离的境地,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这样的手法,更讨厌被人逼迫做什么事情。所以对于贵方的邀请,我只能婉拒了。谢谢再联络。”

“等一下,崔普伍德阁下,我可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麦尔姌皱起了那对姣好的眉梢,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委屈的神情,令人不舍。

只是这些动作看在某人眼中,只觉得做作。‘林’说道:“从我们到达科伦波港以来,每一回冲突,都能在人群中观察到妳的存在。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巧合,还是说这只是又一出逼人上梁山的戏码,我都不关心。反正我不想,也没兴趣去地底世界一趟,不管妳口中的那位陛下有多伟大。”

且不管‘逼上梁山’的典故,这些人懂不懂,反正林才不耐烦跟用这种手段的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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