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越说越是不堪,戚泽无心理会,就见那座承云宫缓缓飞落,一道七彩祥云铺就的云路自那承云宫之中飞出,落在岛前。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走出承云宫,足踏云路,缓缓落在牌坊之前,朗声说道:“穆家堡穆承天,特来拜谒纯阳剑派诸位仙长!”

衍行不知何时又自现身出来,说道:“原来是穆少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穆承天忙道:“不敢!承天初来乍到,略备薄礼,还请长老笑纳!”身后何四叔手捧一方玉盒,打开来瞧时,却是一对玉璧,通体无暇,内中有两道清亮光华往来游荡,散发一股凌厉剑意。

衍行双目一眯,迟疑道:“庚金剑罡?”穆承天笑道:“衍行长老果然见多识广,此物正是庚金剑罡!”

众修士登时一声哗然,戚泽见了也是叹息一声,忖道:“狗大户!”天机子推演玄音剑诀,其中记载了适合这部剑诀修炼的罡气,第一位正是五五正反阴阳罡煞,第二位便是这庚金剑罡!

庚金剑罡来历颇为奇妙,乃是庚金矿脉裸露于地,其中庚金精气日夕受日月精华淬炼,上升极天,游走于天罡大气之中,才能成就这一缕庚金剑罡。

此物为剑修梦寐以求之宝,得之炼化,可使罡煞之气灵动锋锐,更添剑术威力。庚金矿脉难寻,能有精气上升于天者更是万中无一,连纯阳剑派把持九层天罡大气,此宝每年出产也不过刚刚够一人炼罡而已。

衍行迟疑片刻,说道:“此物太过贵重,贫道不敢妄受,还请穆少爷收了回去。”

穆承天笑道:“宝剑赠英雄,此物于剑修乃是无价之宝,对承天却是犹如鸡肋,岂忍它明珠暗投?还请衍行长老务必收下!”

衍行思索片刻,笑道:“也罢,贫道便替师妹谢过穆少爷了!”将那玉盒拢在袖中,又将穆承天与何四叔引入岛中,不知拜见何人去了。

戚泽耳边忽有人骂道:“呸,狗男女!不知羞!”回首一看,正是那小乞儿,望着承云宫一脸不屑之意。

小乞儿骂了两句,悄声对他道:“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无有人事给纯阳剑派?我看你这人倒还不错,来岛上炼罡的多的是皮老三那等废物,不如你我联手做上几票,既替天行道,又能弄些人事,怎么样?”

戚泽本待不允,心头一动,悄问道:“在纯阳剑派眼皮底下杀人越货,只怕不妥罢?”

小乞儿听他语气松动,笑道:“谁要杀人越货?纯阳剑派虽严禁私相械斗,但若是这些人中混入了魔门的奸细,我们替纯阳剑派出手,你说如何?”

戚泽心头了然,道:“这自然是好,纯阳剑派感激还来不及。”

小乞儿道:“不错!先揪出魔门奸细,趁乱夺些人事来,再将之押解给纯阳剑派,如此一举两得、一石三鸟,岂不美哉!”

戚泽道:“魔门道法诡异,敢混入纯阳仙岛炼罡的,必有准备,你有甚么手段,能辨认魔门弟子?若是认错,被人倒打一耙,反为不美!”

小乞儿笑道:“这个简单!你出力,我出情报,你我合作,天衣无缝!”改为暗中传音道:“你可瞧见皮老三身后那半个秃驴?”

戚泽偷偷望去,见那皮老三身后果然立着一人,打扮的奇形怪状,身披僧袍,头上却扎道髻,显得不伦不类。

小乞儿道:“那是西南边陲大相寺的庆和和尚,大相寺讲究佛道兼修,因此弟子打扮的不伦不类。我访查良久,那庆和暗中勾结五毒教修士,绝不会错!你趁他不备,将之擒拿,自会搜出与五毒教有关之物!”

戚泽微微迟疑,道:“这样不好罢?暗中偷袭,非我辈修道人所为。”小乞儿冷笑道:“那厮也是凝煞境界,佛道兼修,若不偷袭,被他反应过来,说不清楚,反受其害!”

戚泽目光闪动,笑道:“好!”那小乞儿不料他答应的如此之快,笑道:“你这人越来越有趣了,究竟打的甚么主意?”

戚泽笑道:“你打的甚么主意,我便打的甚么主意!”搞得小乞儿惊疑不定。

戚泽计议已定,再不迟疑,装作闲庭信步,走向皮老三。皮老三见一个中年落拓男子挪将过来,本能有些厌恶,只强忍不曾发作。

戚泽行了几步,忽然身形展动,这一闪如雷霆乍响,晃得一晃,已来至那庆和面前,一把抓住其肩头,喝道:“好个魔门奸细!竟敢大摇大摆上岛,莫非欺我正道无人么!”

那庆和和尚一惊,当即运功挣脱,孰料戚泽暗用玄音剑诀之功,五道无形剑意透入其身,锁闭脏腑,将五脏牢牢钳制,只一运功便是剧痛难忍,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小乞儿大喜,急忙蹦了过去,在庆和怀中狠狠掏了一把,喝道:“好啊!真是魔门的奸细!大家伙来看,这是甚么!”小手摊开,内有一枚丹药,微微散发腥臭气息。

戚泽猝然发难,众人正不明所以,衍行引着穆承天入了岛内,并未在场,当下一位年老的执事长老喝道:“纯阳剑派之内不许动手,还不放开!”

小乞儿冷笑道:“这厮分明是魔道奸细,我等捉贼有功,你却要将之放脱,难不成纯阳剑派还与魔道有勾结?”

那执事长老气的大骂:“胡说八道!本派何时勾结魔道!”

小乞儿道:“是非曲直,一辨便知,可有哪位道友精通丹药,辨识一番这是何丹?”扬声叫了几声。

忽然有人阴沉说道:“我来瞧瞧!”一人分开修士走出,自小乞儿手中接过丹药,放在鼻下嗅了嗅,面色一变,道:“此物当是五毒教所出五毒丹!此丹以五毒毒蛊毒涎为引,融合数种毒草,熬炼而成,虽是毒物,却是阴极阳生,能补益真元,只是须得潜心炼化,将其中毒性排出,不然有害无益!”

戚泽一见那人,忖道:“齐承?他怎么来了!”

原来那人竟是齐承,不知何时从幽州城赶来东海,现身纯阳仙岛之上。其说完之后,小乞儿冷笑道:“果然如此!大家瞧瞧,这假和尚若非五毒教的细作,身上怎会有五毒教的独门丹药?”

众修士唯恐天下不乱,只求大看热闹,立时有人起哄道:“不错!纯阳剑派把关不严,让魔教奸细混入,大家伙炼罡之时,岂不任人宰割!”

“不错!不错!纯阳剑派枉称大派,如此行事,着实令人不齿!”

“退钱!退钱!”

群情激奋之下,那年老执事长老面色大变,叫道:“怎么会!诸位莫要激愤,莫要激愤!”空自急的满头大汗,却无人理会。

忽然有人说道:“此人有五毒丹在手,必与五毒教脱不了干系,左右弟子,给我拿下,押入后山,严加拷问!”却是衍行去而复返,一脸怒容,本引着穆承天入山门拜见大长老,不料又出了这档子事,急忙回身处置,也在众修士面前丢了颜面,日后传扬出去,纯阳剑派放任魔道奸细入门,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那年老执事长老如释重负,立刻指挥弟子上前。戚泽见状,在那庆和和尚背后一拍,封住其周身血脉,负手退后,以示别无他意。

庆和和尚又惊又惧,但血脉凝滞,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乖乖被纯阳剑派弟子押走关押,那执事长老望了戚泽一眼,倒是意甚嘉许,若是庆和能说话,不知又要闹出甚么幺蛾子,反而这般任人摆布,对纯阳剑派最是有利。

衍行眼光在戚泽与小乞儿面上一扫而过,澹澹说道:“诸位道友尽快缴纳费用,入岛安歇,三日之后,本门开放天罡大气,过时不候!”这一次却不离开,而是凝立压阵。

金丹真人坐镇,众修士不敢喧哗造次,又自乖乖排队交钱。

小乞儿目视戚泽,努了努嘴,戚泽一笑,知到了分赃之时,与那小乞儿汇聚一处,二人挤眉弄眼,戚泽手掌摊开,却见有数件物事,俱是方才趁机从庆和和尚怀中顺手牵羊拿来。

小乞儿眼尖,一眼瞧见两枚玉丸,内中各有一道漆黑气流,往来流动,撇嘴道:“那假秃驴真穷,闹了半天,只有两块煞玉!”

戚泽分出一块给她,问道:“只给煞玉难道去不得极天之上炼罡?”

小乞儿道:“那倒不是!不过煞玉价值不高,纯阳剑派小气的很,只许飞上前三层罡气之中修炼,若是给他们罡玉,则可飞上中三层罡气之中修炼,要想飞入最上三层罡云之中修炼,则需给他们上等法器或是道诀了。”

戚泽道:“如此一来,我等岂不只能修炼次品罡气?”小乞儿神秘一笑,道:“那倒不会!在这纯阳仙岛上自是要听他们吩咐,不敢稍有逾矩,不过到了罡云之中,天地广阔,纯阳剑派也无那么多人手看顾,尽可偷偷飞上更高层罡云之中!”

戚泽笑道:“你又来唬我!纯阳剑派既是坐地起价,岂会不预防此道?”

小乞儿道:“你这人倒也聪明,不错,纯阳剑派的确留了后手,在每层罡云之中皆有高手驻扎,美其名曰看顾炼罡的同道,实则就便监视!你要偷渡上层罡云,便需瞒过那些高手的耳目,若被察觉,可没甚么好下场!”

戚泽道:“来此炼罡的,皆是各派弟子,至不济也是正道散修,法不责众,纯阳剑派难道敢草管人命不成?”

小乞儿道:“纯阳剑派十分不要脸,若是被擒,总有许多法子炮制你,要么将你扣押,待你的师门长辈前来,补缴了人事,才放你出去。”

戚泽点了点头,暗暗盘算。小乞儿不再理他,兴冲冲拿那块煞玉缴了人事,领回一块玉牌,其上写着“下三”二字,便是此去炼罡之凭证。

戚泽随手将庆和身上杂物交由执事弟子保管,也拿了煞玉缴纳人事。衍行见了,将脸撇到一旁,懒得理会。倒是齐承瞧见,冷笑一声,暗骂道:“穷酸!”

戚泽也领了一块玉牌,与小乞儿一般无二,放入怀中,暗中留心齐承动向。那厮当年觊觎天虹子道统,二人结下深仇,若有机会,倒不介意送他一程。

齐承取出一枚玉丸,竟是一枚罡玉,递给执事弟子,取回一块玉牌,上书“中三”二字,微微冷笑,忖道:“待明日二叔到此,再做计议!”苦根身死,喻一赫前来幽州城坐镇,他费了许多辛苦,总算搭上这位丹鼎门长老的线,得赐一枚罡玉,前来纯阳剑派炼罡。

齐承大喜之下,立刻暗中联络齐坤,请其前来护法,齐坤一口答应,只是须得明日方到。齐承见那落拓中年人有意无意瞥向自己,暗道:“这厮是找死了!待入了罡云层,送他去九幽世界罢!”

缴纳人事的修士被执事弟子引入岛内客舍安歇,纯阳剑派做惯了罡气买卖,准备的十分周到,客舍修筑的极是奢华,众修士倒也并无怨言。

戚泽分在一座偏馆之中,也不多言,只静坐调息,以待大战。他这几日受天机子亲炙,道行见长不说,一腔杀性亦是滋长,暗忖此次炼罡定然逃不了一场大战,先宁澈心神,调理气机。

到了第二日时,齐承走出客舍,来至岸边,见又有许多修士熙熙攘攘而来,其中一人面容阴鸷,正是齐坤。叔侄二人见面,只微微颔首,便即扭过头去装作不知。

衍行依旧坐镇于此,见齐坤到来,心头一凛,虽不知那人身份,但一身金丹道行却不在自家之下,当下飞身走来,稽首道:“贫道衍行,敢问道友大名?”

齐坤澹澹说道:“无名之辈罢了,此次是家中有后辈借贵派宝地炼罡,不得不来,还请衍行长老莫要误会,在下绝不敢在贵派治下胡乱生事!”

衍行亦是澹澹说道:“如此便好,须知贫道修为浅薄,门中却还有掌教至尊与一干长老镇压,容不得宵小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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