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此时已经接近晚上11点。
郊区一个偏僻的巷道里,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街灯微弱的光线里。
那男人看上去约莫一米八五,身形修长,穿着一件哈雷皮夹克,破洞牛仔裤腿扎起来,露出下面的翻毛皮靴。他歪着头,用手拢着打火机点亮了烟头。
火光明灭的一瞬间,一双刀削般的眉眼在火光中一闪而过:男人眼角眉梢带着几处淤青,斜飞入鬓间的眉毛微微挑着,灼灼的双眸下面,一颗小小的泪痣,让这张刚毅的脸陡然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清冷。
这时,一个头发蓬乱的胖小伙踉跄着到他身边:“骁哥,雨大,当心别淋着”。
胖小伙谄媚地踮起脚尖,用胖乎乎的手装模作样地挡在了这个叫“骁哥”的男人额前。
“汤德意,你给我记住,我以后再来赎你这个王八蛋,我就跟你姓!”这个叫程郡骁的男人说话淡淡的,却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往后我再也不打牌了!真的哥,我这不是急着用钱嘛”汤德意没有底气地辩解着。
程郡骁深呼吸一口气,强压制着怒火从汤德意的兜里搜出一把用来出“老千”的扑克牌,狠狠扔在他身上。
“看了几集港片就拿自己当赌圣、出老千?今天要不是我去的早,你挂的就不是彩了,挂的是命!要不我给你看看《钢铁侠》,你试着上天去吧!”
汤德意自知理亏,闷闷立在雨里不敢作声。
程郡骁立了立衣领,跨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蓝白相间的ADV摩托车。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去了!”
汤德意授意,脸上立马换上一副贱兮兮的笑容,赶紧屁颠屁颠爬上了摩托车后座。
汤德意这时候是真“得意”了,因为他知道,骁哥如果让他“干活”去,那火气基本上就消了一大半。
“还是我骁哥威武,一人能干翻他们十个!嘿嘿!”
程郡骁不想搭理他,拉上面罩,启动车子轰鸣着朝市中心疾驰而去。
待程郡骁他们前脚刚走,就见夜色中刚才那辆冷链货车带着泥浆的车轮碾过一地的扑克牌,缓缓停在了路边。
“哗啦”,货车车厢上的层层锁链被打开。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粗声粗气地低声喝斥道:“赶紧走!快跟上!”
借着路灯和月色,依稀可见十几个穿着破烂、畏畏缩缩的瘦弱身影,应声从车上跳下来,跟着一个操着缅甸语的男人,钻进了逼仄昏暗的小巷,隐入了夜色之中。
摩托车轰鸣着,在市中心一家最火爆的慢摇吧门口停了下来。
程郡骁跨坐在摩托车上,朝那硕大的“上上阡”LED灯牌扬了扬下巴,冷冷说道:“看看这个点儿还能不能排上号。”
汤德意有点不服气,小声嘀咕:“你自己都说这个点儿了,哪儿能进得去了啊。”
程郡骁点燃一支烟,一手环住头盔,朝汤德意屁股上踢了一脚。
“愣着干嘛?赶紧地,去吧皮卡丘!”
无奈的汤德意只得扭动着肥硕的身姿,换上一脸讨好的贱样,朝看门的保安小哥靠了过去。
“小哥,我跟我哥是这里的常客了这不今天计划之外,突然想进去玩玩儿,麻烦你给通融一下呗?”
保安小哥白了他一眼,朝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汤德意闻言赶紧凑了上。
谁知保安指指他身后那长龙一般等着排队入场的男男女女,笑道:“喏,你看看排队的这些人,谁不是常客?要来明天请早啊!下一个!”
汤德意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保安小哥的衣服领子就要动手。
“嘿,小子敢跟你汤爷爷贫!?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汤德意是谁?叫你们领班出来!”
话音未落,就见程郡骁站在“上上阡”大厅里,满脸无奈地朝门外招了招手。
汤德意脸上一惊,而后又从容了——能有我骁哥办不到的事儿吗?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结结实实在保安小哥面前装了一回大爷:“看到没有?我这不单不用排队,我还得有人请进去。”
汤德意说着,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让一让啊。”
程郡骁朝保安点个头:“对不住啊兄弟,我哥们儿这里不太灵光。”
保安无奈地笑了笑。
完全不识趣的汤德意一路装着逼,在众人“他可能是个傻子吧”的同情目光中跟着程郡骁进了慢摇吧。
“哎,我说哥,你既然能进来干嘛让我废那么大事儿呢?你是不知道,刚才那保安差一点就让我收拾了,我这爆棚的倔脾气啊!骁哥,你以后可得让我收着点儿,不然又得给你惹事儿哎哎,哥,你慢点儿等等我啊!”
程郡骁完全没理会汤德意的絮絮叨叨,驾轻就熟地绕过各式包厢,穿过舞池中央,然后找了个靠吧台的偏僻角落坐了下来。
今天日子有点特殊,冬至。
为了烘托气氛,夜场里增加了额外的福利。
“啪”一碗红红绿绿的元宵和一杯手肘那么大的自酿啤酒送到了坐在吧台边的安贞面前。
“谢谢啊”安贞笑得勉强。
看似对舞台上卖力唱跳挺感兴趣,不停调整着坐姿的她,实则一边假意喝着酒,一边不住地回头打量着十米开外的一个包间。
包间里坐的可是今天晚上的重要目标人物,而她的任务就是紧紧盯着进出过这里的所有人,然后用随身携带的针孔摄像头一一偷拍下来留证。
隔着包厢上的珠帘望去,大佬们依旧谈笑风生,根本没有要撤的意思。
安贞实在是坐不住了,对于喝饮料都屏蔽碳酸,只爱奶茶的安贞来说,捏着手里的啤酒杯,就像捏着个定时炸弹一样难受。
“有没有搞错啊,好不容易刚把那杯喝完,又来一杯是几个意思啊?我这算不算上班时间酗酒?扣不扣工资啊?”
安贞无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