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魔落败,决定回家修养,斗然发现妻子已不是一人,身边多了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不禁好奇问道:“夫人,这是谁家的孩子?”他们住在绝剑峰山脚,这里四下无人,有的也只是山上一帮铸剑的大老爷们。
“父女相见不相识,笑问孩童何处来。当真讽刺,这位先生你怕是走错门了,我们不认识的。请你赶紧离开,我还要等我的丈夫回家。”妻子怀胎十月,饱受辛酸,在最脆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偏偏丈夫不在身边,心中闷气积压如深渊。
“夫人,你别说笑,我不就是你的相公吗?我是万年啊,你怎么了?”刀魔也明确感受到来自妻子的冷寞,这些年他一直外出挑战,对家里确实疏忽,“夫人,为夫有错,你能原谅我吗?”
百里万年在外头是如何不可一世,在家中该服软时还得服软。妻子也知道,他能认错已经是难道一见,女人总有着独特的怜悯之心,这一句,什么气都消了。“嗯。过来,你还没看过我们的女儿,我自做主张给她取名叫浮云。”
“女儿,她是咱们的女儿?为夫真是错的离谱,竟连夫人怀有身孕都不曾知道,你怪我是应该的。”婴儿看着百里万年突然逗乐,自顾笑着,任谁看到那样的场景都忍不住怜爱婴孩,那一刻什么烦恼都已忘却,他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浮云、浮云”的叫着。
“万年,答应我,别再离开我们好吗?”有女儿牵线,这次百里夫人觉得丈夫可以收心了。百里万年漫不经心的答应,须知史上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的誓言,每每夜深人静,他总会想到自己落败那一幕,胜负欲让他更坚定要寻找一块名矿。
好景不长,安分数月,女儿刚刚会开口叫爹,爹又走了,百里夫人落下一滴情泪,包含无限酸楚。
一年又一年,小浮云已经会走路了,有一天百里夫人隐约看见自己的丈夫路过家门口,却没有进来,心中悲凉转至彻底的绝望。百里万年寻遍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一块不世名矿,六合金晶。早就听闻绝剑峰上有铸剑名师,所以路过家门也不入,兀自上山。
相剑老人得名矿爱不释手,他本是铸剑名师,但百里万年只要铸刀,他又怕六合金晶落入手艺不佳之人手中,白白浪费,思索再三还是答应为刀魔铸刀。期间,百里万年躲在山上练刀,一待又是一年多。
宝刀铸成,惊天地、泣鬼神。刀锋隐隐,无坚不摧。得名刀,百里万年自然是迫不及待要上皓天山庄挑战,尽管自己刀法尚未练至巅峰,但凭着好刀也一定能一举击败尹逸明。
看到刀魔又来,尹逸明也很期待,他到底进步至何种地步,自己又进步至何种地步?灭魄刀锋芒耀眼,尹逸明摇摇头,心中叹道:“想来怕是要失望了,靠外力增强的实力始终有限。”
尹逸明武功已趋化境,刀剑比拼于他而言稍显俗气,所以提议以双指为剑,以手掌为刀,进行比试,这是最能测出实力的方法。百里万年却认为是尹逸明畏惧他的灭魄刀,当下心情大好,一口答应。岂料指掌交锋,尹逸明使用的竟是剑指,几招下来百里万年便已鲜血淋漓,他又一次落败,尹逸明武功进步神速,远超他想象。他知道除非练成灭情绝义刀,否则此生已无赢的可能。
或许他应该放弃,毕竟妻子还在家中等待,女儿也需要他的陪伴成长,如此一想,心中多了几分期许。等真正回到家中,给自己的确是晴空霹雳,那一幕不堪的画面任哪个男人看了都无法忍受,春光旖旎,好一对奸夫**。
“你们?啊!”百里万年怒发冲冠,看着他们。野男人有些惊慌,停下了动作,百里夫人笑道:“何必管他,我们继续,这个无能的男人我不认识。”霎时,大手拎起奸夫扔出门外,灭魄刀一挥,血溅当场,夺人魂魄。百里夫人面不露怯色道:“你尽管杀,最好将天下间所有男子都屠戮殆尽,否则你杀一个我再另找一个。”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老子还没死呢,就迫不及待红杏出墙,你找死!”灭魄刀挥落瞬间百里万年冷静停下手,毕竟夫妻多年,情分犹存。
百里夫人自行走去,将脖子送在刀下诡异笑道:“动手啊,怎么还下不去手呢?别说什么我是你夫人的话,会让我觉得可笑。”
“可笑?为何到此时你还不知错,你是在逼我我动手!”百里万年从未觉得这般心痛,从前的夫人温柔大方,识书达理,眼前的女人剩的只有无尽的恶心。
“心已死,身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关系。你若能参透这层,何苦练不成灭情绝义刀,要绝情就不要再顾念任何情分,不然刀法再练也只会是不堪一击。你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不再是我深爱的万年,你是刀魔。”百里夫人突然飞奔于窗口,泪水纵横大喊:“万年,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想你啊!”
看到夫人这般模样,百里万年无话可说,如果一刀真能两断,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百里夫人道出玄机,他屡屡落败,无法突破更高境界,就是因为心中有情但人若无情无义还算是人吗?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种下的苦果,矛盾冲击着心灵,百里万年心神大乱冲出家门。
傍晚,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地面,天黑的很快。百里夫人哄小浮云睡下后坐在大堂里磨着菜刀,带着哭腔嘴中念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丈夫全身湿透出现大堂,菜刀亮晶晶闪着锋芒刺入他的双眼。
“万年,你回来了。”百里夫人摸着黑走到丈夫身边,“你是不是已经练成灭情绝义刀了?来,这回让我先领教你霸绝天下的刀法,再出去挑战。”
“你糊涂,跟我动手,你何时会武了?”百里万年以为妻子是气头上才说风凉话,哪知她菜刀一横,无情地砍中他的胸膛,鲜血混着未干的雨水不断滴落。那是百里万年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不是死亡给他的恐惧,而是情断根灭的绝望恐惧。
“优柔寡断,你手中的刀与废铁无异,不堪一击。”男人总有他自己的理由放弃平凡无奇的妻子追求自己心中的大道,女人要的总是不多,陪伴就是她们卑微而奢望的唯一要求。夜太黑沉,烛火并没有上,只有突如其来的滚滚响雷闪电才瞬间照亮一刹那的光明,妻子再一次落下清泪,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你当真这般恨我?”百里万年清楚感受到恨意。回想这些年,他追求的其实是空梦一场,失去的却无可衡量,夫人恨他是应该的,或许能让她一解恶气,死也是值得的补偿。
“我更恨我自己。”百里万年思绪缥缈,等回过神来,妻子已经抓住灭魄刀,穿入自己的肚膛,“结束了,万年恭喜你可以练成灭情绝义刀了。”
百里万年拔出灭魄刀扔于一旁,抱住妻子一同瘫倒在血泊中:“不!你为何要这么做?一切都是我的错,其实你不需要……”男人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着,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滴在女人脸庞。久违的温暖直达心房深处,百里夫人仿佛看到了恋爱之时的丈夫,专属于他们的青涩,美好。
“爱是两难,无人可解。你不必有负担,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你是我的丈夫,我势要成全你的一切,只要有我在,你不可能练成灭情绝义刀。”百里夫人生气越来越弱,半截身子一道阴司。
“没有夫人你,我练成这刀法又有何用?夫人别怕,为夫这就来陪你,你不会孤单。”灭魄刀再次举起,百里夫人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刀刃,不让丈夫自尽。
“相公,你不可以这样狠心,我们。我们还有浮云,浮云还小,没了娘不能再没有爹。答应我,别对女儿太好,别让她也成为你突破的甁颈,只要她平安长大,我在九泉之下也能,也能,也能安心了。”百里夫人含泪交代完最后的交代,微笑着永远闭上了眼睛。
狂雷肆虐,闪电猖獗,小浮云受惊醒来,不见娘亲踪影自然哭喊叫娘。跑出房门看到的却是陌生人沾满鲜血的双手,还有倒在血泊中的娘亲。电闪雷鸣再次发作,陌生人可怖的脸庞映照的一清二楚,小浮云一声呜咽,吓得昏死过去。
再醒来也不知是何时辰,床边坐着一位大汉,样貌骇人,胸前的血迹还未全干,隐约能问道咸咸的腥味。小浮云心中害怕,抽泣着喊道:“我要娘亲,娘亲,呜呜呜……”百里万年感受到揪心之痛,奈何妻子临终前嘱托,不许他和女儿有任何情感羁绊,严父是注定了。
“哭什么哭?眼泪就是懦弱,就是代表废物,给我住口!”灭魄刀掠过,刀影一闪大门即刻四分五裂。
小浮云顿时噎住,不敢再哭出声来。沉默良久,寂静的仿佛时间停止,小浮云望着桌子上的白粥,突然感觉肚饿,可娘亲不在,思索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叔叔,我,我娘呢?”
一句“叔叔”叫出心中的悲凉,百里万年平复心情,强行将泪水逼回,无任何情感道:“我是你爹,不是什么叔叔。还有,你娘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要学会独立,现在自己吃饭。”百里万年没有再多的话,径自出门,留浮云一人。吃饭娘亲还是教过的,浮云自己爬上凳子开吃,百里万年还是忍不住回头探望,见到女儿如此懂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百里万年平日里对浮云的关心很少,常常独自练刀,要么站在妻子坟头,仅仅是伫立。小浮云并不明白死为何物,独立又为何物?直到多年以后才知道,原来死就是永远见不到,永远回不来的意思。
对于娘亲的记忆随着时间逐渐模糊,唯一可以缅怀的只有那首看不懂的《夜雨寄北》。百里万年自知这般是无法让女儿成长的,便决定送她去别人家中,而绝佳的人选就在绝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