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时到死也没有把周延儒供出来,周延儒暂时送了一口气。但是,骆养性和魏藻德却没有轻易放过周延儒。骆养性与魏藻德积极筹备各种周延儒的罪证,力求一击必杀。

终于,机会来了。

兵备佥事雷演祚参劾周延儒门生范志完督师时纵兵yin掠。翌年廷议其事,雷演祚在参劾范志完的同时还提到了周延儒。于是崇祯召雷演祚面对,雷演祚于是当面参劾周延儒“招权纳贿,如起废、清狱、蠲租皆自居为功,考选台谏尽收门下,凡求总兵巡抚者,必先贿幕客董廷献”。又说范志完“两载佥事,骤陟督师,非有大党,何以至是””雷演祚所奏,引起了皇帝对周延儒的怀疑,于是逮治董廷献,处死范志完。周延儒的地位受到动摇。

就在骆养性打算乘机落井下石的时候,却杀出了一个帮他搬石头的人。这个人名叫熊开元。

在处死了吴昌时之后,崇祯依旧被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不断打击着,在关内,特别是西部和南部,闯、献诸贼,把河南、湖广,乃至半个中国闹得鸡犬不宁,很难看到一片安静的疆土……河南在开封失陷后,朝廷索性不再派官员河南就任,彻底放弃了河南。而河南百姓只能结寨自保“为什么陈永福那一箭没有射死李自成?”崇祯在文华殿上,呆呆地看着屋顶,“李自成这瞎贼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这瞎贼一日不除,大明将一日不宁……”

崇祯正在胡思乱想,一位太监进来向他禀报,说行人司副熊开元请求召见。

崇祯皇帝说道:“让他进来!”

“臣熊开元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熊开元进得文华殿,刚刚向崇祯皇帝叩拜,却不想内阁首辅周延儒随后紧跟着进来。

“臣周延儒叩见陛下~”

熊开元起身奏道:“《易经》上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请首辅暂退!”

周延儒听熊开元这么样说,心里咯噔一下,猜想这行人司副熊开元可能要参劾他,但在皇上面前,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他见崇祯皇帝沉思不语,便请求退出,但崇祯皇帝却摇了摇头,不许他退下。

熊开元一看这样,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崇祯皇帝奏道:“皇上求治十五年,天下日益混乱,必有其缘故!”

崇祯皇帝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熊开元,向他问道:“卿家知不知道缘故何在呢?”

熊开元说道:“启奏陛下!陛下自临御以来,辅臣换了数十人,而这数十人不过是陛下说贤,左右的人也说贤而已。但是,未必国人皆说贤。辅臣是天子的心膂股肱,而任之却如此容易。庸人在高位,相继为奸。人祸天殃,接连不断。倘有言官揭发他们的罪状,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因而政事败坏,不可救矣~”

崇祯皇帝听出熊开元话里有话,便说道:“熊卿要说什么,直讲无妨!”

熊开元却支支吾吾,不肯再说下去了,崇祯皇帝以为这熊开元要推荐什么人,便问道:“熊卿是不是要推荐哪一位贤者?”

熊开元摇摇头,回答道:“不是!”

周延儒看出了熊开元的用意,再次请求退出。

崇祯皇帝恼怒地说道:“天下不治,都是朕的过错,与卿等何干?周卿不必回避。”

“臣以为不是这样!”熊开元见此情景,便撕破脸皮,不顾情面了,他慷慨激昂,直接论及首辅。他大着胆子说道:“陛下令大小臣工不时面奏,而辅臣却不离左右,谁还敢讲真话?况且昔日辅臣重刑厚敛,摒弃忠良,贤人君子都攻击他们。今日辅臣奉行德政,贤人君子皆其所引用,偶有不平,只能私下感叹而已。”这熊开元本来是要攻击、论劾周延儒的,但在周延儒在场的情况下,又不得不假惺惺地说他几句好话,即所谓“偶有不平”,却没有敢说出实话。

崇祯皇帝有些失望地说道:“熊卿莫要以己之私心,老瞅着别人的短处!”

周延儒却表现得很大度地说道:“陛下,臣以为,臣以为……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恳陛下让他说下去!”

熊开元继续说道:“陛下如不明察,将吏只顾情面,行贿赂,失地丧师的人都可以不被治罪,谁还肯为陛下捐躯报国呢?”

周延儒知道这熊开元在拐弯抹角地攻击他,他便朝崇祯皇帝奏道:“臣情面不是没有,但是……贿赂却绝对没有!”

熊开元朝周延儒说道:“而今闯贼、献贼骄横猖獗,在河南、湖广等省攻城略地,胡作非为,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难道身为首辅的周先生就没有一点罪责吗?”

也许是熊开元的这一番慷慨陈词恰恰触到了崇祯皇帝的痛处,也许是崇祯皇帝为了首辅周延儒的面子,他朝熊开元忿忿地说道:“够了,朕乏了~熊卿退下!”

熊开元一怔,然后叩谢退下。

崇祯皇帝在熊开元退出后,看了一眼周延儒,向他宽慰道:“周卿不必介意,朕信周卿,不信他熊开元的!周卿也退下吧!”

周延儒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叩谢退下。

崇祯皇帝心中很是不快。他郁闷不乐地坐在御案前好一阵子之后,又召来了掌管锦衣卫的骆养性,对骆养性说道:“熊开元论劾首辅周延儒,骆卿可先将熊开元逮治下狱,尔后详细审讯,看他有无周延儒的确凿罪证!若是诬陷,将他杀掉算了。若是周延儒确有贪墨受贿之罪,宜将熊开元放出。周延儒之罪证宜密奏于朕!”

骆养性奉崇祯皇帝的口谕,在秘密审讯熊开元的时候,掌握了首辅周延儒大量贪墨受贿的事实和证据。骆养性与熊开元是同乡,都是湖广嘉鱼人,因此,他借审熊开元之机,搜集、掌握了周延儒的许多隐私事。当骆养性再次来到乾清宫,向崇祯皇帝复命时,便毫不留情地把周延儒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全部揭发出来。然后,他向崇祯皇帝奏道:”臣说的这些,都是有案可稽,有根有据的,另有一些行贿事实,因为证据不足,都无法证实,比如……比如……”

崇祯皇帝见这骆养性说话吞吞吐吐的,便问道:”比如什么?骆卿讲下去!”

骆养性下拜说道:“臣……臣不敢讲!”

崇祯皇帝说道:“骆卿但讲无妨!不要吞吞吐吐!”

骆养性作出很为难的样子,说道:“启奏陛下,臣因为没有实物证据在手,所以臣不敢乱讲!”

崇祯皇帝有些不高兴了,他再次说道:“如实说来!”

骆养性说道:“首辅周延儒向田贵妃娘娘行过贿,有金银珠宝,甚至还有绣鞋这样的物件!”

崇祯皇帝一听,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说道:“这~竟有这~竟有这事~竟有这事~???”

崇祯皇帝一怒之下,竟然把气洒在骆养性身上,他气咻咻地说道:“滚~给朕滚~”

骆养性逃也似地退出了乾清宫,在转身的刹那,脸上却露出了得胜似得微笑。

骆养性退出以后,崇祯皇帝在龙椅上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地板上来回踱着步子。这样过了一会儿之后,竟然一个人径直到了田贵妃所在的承乾宫。

宫中后妃,要算田妃的三寸金莲,最为瘦削,如纤纤春笋一般,差不多只有三寸。田贵妃自从她所生的皇五子在五岁时病死之后,曾大病一场。近日她身体才要见好,心情也大有好转。

而崇祯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崇祯皇帝径直进得寝宫,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朝站在他身旁的田贵妃问道:“田妃,朕问你,你要如实说来。你可拿过周延儒的银子?拿过他的~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啊~”田贵妃惊慌地说着,目光始终回避和崇祯对视,不知她是由于心慌的缘故,还是因为身体虚弱,她的光洁的额上竟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臣妾确实不曾~不曾拿过周先生的银子啊!”

崇祯皇帝又问道:“田爱妃不曾拿过他的银子,那么,朕再问你,可曾得过他的珠宝?”

田贵妃低声答道:“不曾!臣妾也不曾~曾得过他的珠宝!”

崇祯皇帝抬起手,指了指田贵妃裙下的一双小脚,说道:“田爱妃把绣鞋脱掉,让朕看看!”

田贵妃越发慌张不已,她在崇祯皇目光帝的逼视下,弯下身子,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脱下穿在她脚上的一双小巧精美的绣鞋,小心地把它们递到崇祯皇帝的手上。

崇祯皇帝把田贵妃递来的这双纤纤尖尖的绣鞋拿在手上,仔细观赏起来,或者说是他在仔细查看起来。他看到,这确实是一双精美的绣鞋,直到他把它们拿到手上,他才发现,这一双小小绣鞋是用极为精小的上等珍珠缀成,做工确实精细。他拿着这双绣鞋,再仔细看时,他就在鞋的内里看到了一行小字,那一行小字全用金线绣成,每只上面都有。那一行小字竟然是“周延儒恭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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