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通过塘报和邸报上的消息,对宋友亮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为了这次的海上会面,郑芝龙也做了一些准备。他挑选了二十艘最大的战船,船艇重新油漆过,船帆船具也都换上崭新的。船上的水兵挑选最身材最高大,面目最凶悍的。穿戴的盔甲,佩戴的兵器也是最精良的郑芝龙满以为这样的安排足够威风,不过,当定远、镇远、来远、经远、致远、靖远、济远、平远、超勇、扬威、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镇中、镇边十六艘巨舰出现在海面上时,郑芝龙才知道什么叫船坚炮利本来,宋友亮和郑芝龙都是总兵,算平级。但是宋友亮是德王郡马,乃是皇亲国戚,而且宋友亮还有平北伯的爵位,所以又高出郑芝龙几级,因此郑芝龙要过船到定远号上拜见宋友亮。

郑芝龙的船靠到定远号左舷,船体明显小了定远号几圈,用跳板过船是不可能了。于是定远号上放下一个用来升降人员的吊篮,将郑芝龙和两个部下一起送到定远号的甲板上宋友亮没有穿戎装,而是一身华服,一副王孙公子的贵族气派。而郑芝龙虽然也是身穿便服,但是用料做工十分考究,加上他身材高大魁梧,还有那一方枭雄的气度,气场丝毫不逊宋友亮“下官福建总兵郑芝龙,见过爵爷!”郑芝龙向宋友亮行礼宋友亮受之坦然,然后还礼道:“晚辈见过前辈。”

郑芝龙一愣,“爵爷何出此言?”

宋友亮笑道:“论官爵,我比郑军门高,但是海上的买卖,我只能算晚辈。”

郑芝龙笑了笑,一副那是当然的模样。郑芝龙笑道:“哪里哪里,爵爷破沈阳、辽阳,俘虏了几百建奴酋长,打得建奴损兵折将,这是神宗皇帝之后少有的战功。”

宋友亮也说道:“郑军门在料罗湾把荷兰红毛鬼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大涨我大明水师的声威。这样的功绩,也只有当年的邓子龙勉强可比~”

“过奖过奖~~”

“客气客气~~”

“客气客气~~”

“过奖过奖~~”

宋友亮和郑芝龙一番互相吹捧,宋友亮问道:“听说郑军门信奉上帝?”

郑芝龙答道:“是啊,下官教名尼古拉~”

宋友亮笑道:“巧了,我也投入了上帝的怀抱,教名亚力克塞~”

“那我们这次会面,一定是上帝的安排~”郑芝龙在胸前划着十字宋友亮也划了一个十字,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请郑兄来,是为了商议我登州镇的商人开战日本和南洋的买卖之事。”

宗教的纽带把宋友亮和郑芝龙拉近了一步,郑芝龙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事我也正打算与爵爷商议。贵镇的商人将大量的丝织品买到日本,弄得日本人都不买我们的生丝了。福建商人们天天和我闹,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吧?”

宋友亮笑笑,“他们的船金都是按照规矩交的吧?”

郑芝龙顿了顿,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那些船金比起压在手里的生丝,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宋友亮不置可否,只是指着面前一件精美的木器说道:“一根一丈的木料不过三两银子,可以做这样的木器不下十件,每件可以卖十三两银子。郑兄~~你说是卖木料赚银子多,还是卖木器赚银子多?”

郑芝龙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卖木器赚银子多。”郑芝龙随即明白了宋友亮的意思,“爵爷的意思,是说郑某卖生丝给日本人,不如卖丝织品给日本赚银子多。这道理郑某岂能不明白?”郑芝龙苦笑道:“只是每年从湖州、福建乃至荷兰红毛那里收到的生丝极多,就算全福建的女工都去织造,也只能用掉其中的三成。那剩下的七成就要全部销往日本~”

“郑兄大可以在福建大办丝厂,把这些生丝消耗掉,我听说苏禄、吕宋的西班牙夷人每年都要运大批丝绸去他们的领地贩卖。”宋友亮说道:“而且我还可以为郑兄提供机器,缫丝、织锦都省工省力!”

郑芝龙摆了摆手,“爵爷好意心领了,那些什么提花机、水力织机郑某也不是没用过,用一台机器,可以少用十个人力。那这十个人力怎么办?他们就靠干那点活儿养家糊口,如果我多用机器少用人,那帮机房仔还不翻了天?”

“可是我那里的机器总不能歇下不用啊~”宋友亮摸了摸下巴,说道:“要不这样吧,郑兄你把用不完的生丝运到我登州镇,由我这里的作坊帮你做成丝织品,然后由你自己运到日本贩卖,如何?”

“嗯~~”郑芝龙寻思了一番,说道:“可以,但是总不能白忙活爵爷的手下吧?”

“价钱方面郑兄大可放心,每担生丝我只收一两银子的加工费,而且在成品上,我还可以为郑兄打上‘郑记’的标号。”宋友亮说道郑芝龙眼珠又是一转,说道:“登州造的丝织品物美价廉,如果价格卖得比我郑记的还便宜~~那郑记的丝织品一样卖不掉~那我岂不是每担生丝都要倒贴一两银子的加工费和从福建运到登州的运费?”

“哈哈哈~~”宋友亮大笑,心里却暗赞这个郑芝龙果然不简单,“好,本爵保证,登州丝货和你郑记的丝货统一价钱。如果我要涨价或者跌价,都会先知会郑兄~”

“好~”郑芝龙这才放心地说道:“反之亦然~”

“口说无凭,我们要不要立下字句?”宋友亮问道郑芝龙笑道:“不急不急,郑某还有生意要和爵爷谈~”

“什么生意?”宋友亮问道郑芝龙说道:“其实郑某注意爵爷的船坞很久了,爵爷船坞里出来的船,船身结实牢靠,航速也快。我郑某人的船坞也能造出这么好的船,但是花费要多出至少八百两左右,所以郑某希望可以从爵爷的船坞里直接买船。”

“郑兄要船,只管说便是,或租或买,悉听尊便,只是我登州镇的那些商船的船金~”

“都是自己人,人家交足十成,登州镇的商船嘛~~八成~~不~~”郑芝龙摆了摆手,“七成五就可以了~”

宋友亮向郑芝龙拱手道:“那就多谢郑兄成全了,我镇商船到郑兄地界时,还希望郑兄派船队护卫,所需花费,也会照规矩足额缴纳的。”

“爵爷真是太客气了~”郑芝龙还礼海上的两雄会在美丽的夕阳映衬下落幕在回福建的路上,郑芝龙站在船头,一面呼吸着海风,一面问身边一个年轻人说道:“森儿,你觉得宋友亮这个人如何?”

那年轻人笑道:“孩儿以为非常人也,至此乱世,父亲和这样一个人联手,有益无害。”

“哼哼~”郑芝龙冷哼道:“森儿,你要记住,李自成也好,张献忠也罢,甚至是关外的建奴。不管他们谁得天下,都要以郑家的利益为重。”

未来的郑成功,现在的郑森答道:“孩儿记住了。”不过,郑森又问道:“孩儿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父亲要答应宋友亮一起联合挤兑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莹、黄云龙、范永斗这八人呢?”

郑芝龙冷哼一声道:“森儿,虽然咱们郑家是海盗出身,爹以前也干过杀人越货、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勾当,可是也没有干过勾引外夷、出卖国家的事。而那八人名为正当商人,其实在张家口将内地的粮食、生铁、布匹等建奴急需的物资转手倒卖,甚至出卖我边关军情。这些事情,爹也早有耳闻,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罢了。”

郑森睁大了眼睛,“那爹你这次为什么要插手呢?”

“这次不同,这次有大把银子赚。你知道福州城内的恒通钱庄了?”郑芝龙笑道“孩儿知道~~那可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郑森点头答道“那就是了~~只要这事成了,这钱庄就从此姓郑!”郑芝龙背负双手,转过身去,面向大海,说道:“控制了海洋就控制了世界~~没想到大明还有眼光和我一样的人啊!”

郑森自己琢磨着郑芝龙话语中的内涵,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郑芝龙在见到宋友亮之后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

郑家以海为家,无海则无家哗!哗!

海lang拍打着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洁白晶莹的水花.海lang涌到岸边,轻轻地抚摩着细软的沙滩,又恋恋不舍地退回.一次又一次永远不息地抚摩着,在沙滩下划出一条条的银边,像是给浩浩荡荡的大海镶上了闪闪发光的银框,使大海变得更加迷人美丽.

郑森又回头远远眺望渐行渐远的宋友亮舰队,暗下决心:我郑森将来不会比你逊色。

◆◆◆◆◆◆◆◆等宋友亮回到登州,负责对建奴进行情报侦察的西门坚早就等得坐立不安了。一见宋友亮回来,他顾不得礼数,立刻上前嚷道:“军门,您怎么才回来,建奴那里出大事了。”

“哦?何事?难道是皇太极死了,多尔衮与豪格争夺帝位,开始火并?”宋友亮笑道西门坚说道:“差不多吧。”西门坚从袖袋里掏出一份锦衣卫的密保,说道:“豪格在赫图阿拉的城门口设下埋伏,想要杀多尔衮。但是多尔衮的部下拼死保护,多尔衮得以逃脱。随后豪格宣布皇太极已死,由自己即位,年号建兴。而多尔衮则投奔蒙古部落去了~~目前情况还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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