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锦州前线,明军以步兵在松山城北和乳峰山之间设立七个营,以骑兵驻松山东、西、北三面,合步骑兵,号13万,部署严整。于是,皇太极将主力部队部署在松山与杏山间,乌欣河南山至海边,“横截大路,绵亘驻营”。并于锦州至海之间,掘三道大壕,各深八尺、宽丈余,包围松山明军,并切断其松山、杏山之间的联系。
初一交战,洪承畴派人暗中将铁蒺藜播撒在草丛和水洼之处。建奴骑兵来攻,大批战马莫名其妙地摔倒。明军步兵趁机出击,击毙了三百建奴,俘虏二百建奴。明军小胜,但是对一直以来畏惧与建奴野战的明军来说,无疑是一支强心针。
随后,洪承畴又连续进攻,凭借数量上的优势,力挫杜度和阿巴泰,虽未能解锦州之围,却重创建奴,夺了三个重要阵地,斩首八百多,这是继第一次小胜后的一次大胜,唯独遗憾的是宣抚总兵杨国柱阵亡。他这才决定正式向圣上报捷,并奏请皇上,旌表杨国柱。
洪承畴颇有古代名将之分,他虽然贵为总督经略,但是每隔几天都要到各大营巡视一圈,同古代名将一样,他进营房,看伙食,与士兵们同灶吃饭。
在洪承畴麾下的八位总兵中,大同总兵王朴是个少爷秧子,靠祖上余荫,混上了个武职,在建奴第三次入塞时,不知怎么博得了一个能征善战的名声,加之他又常常孝敬兵部尚书陈新甲,竟被升任为一路总兵。洪承畴最看不惯他,但人家有兵部撑腰,虽说是个草包,也奈何不得他。巡营中,各路总兵都要跟随,都要与洪承畴一样,同士兵们吃大锅饭,这可就苦了这位少爷。因为刚刚打了胜仗,士兵们的伙食还算丰盛,马肉炖白菜,洪承畴吃得满香,王朴也只好皱着眉头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大同监军兵备道张斗在饭后拜见洪承畴,说道:“卑职有一事,觉得事关重大,不得不禀报总督大人。”
洪承畴道:“监军大人但讲无妨。”
“松山距锦州十八里,杏山在松山和塔山之间,相距都是三十里,但我军在松山与杏山之间却未布置兵力。卑职见松山北面有一山,叫长岭,虽长而无险,可以纵骑。建奴万一从这里突进,袭我笔架山粮草,后果不堪设想,卑职以为当在此山设重兵防守。”
洪承畴一惊,心中暗道:“是啊,皇太极之狡诈不可能不打我军粮草的主意,此大军之命脉也。”这一点他确实疏忽了,但是洪承畴嘴巴上又不肯承认,他注视着张斗,笑道:“老夫督师十二年,这点道理还能不懂么?可长岭绵延数十里,若设防的话,非几万大军不可,否则设了也没用。”
张斗说道:“大同总兵王朴能征善战,而且大同兵就在山西,也习惯山地作战,不如就由卑职与王总兵驻守长岭吧。”
“士气可鼓不可泄,既然监军主动请缨,那老夫岂有不允之理?”洪承畴巴不得将王朴这个碍眼的绣花枕头调走,于是一到军令就把王朴派到了长岭。
王朴对此到很高兴,自己不用隔三差五就去那些小兵吃一样粗粝的食物了。而张斗奉总督大人之命守护粮草,深知责任重大,到任后,从未解甲睡过一次安稳觉,生怕因些许疏漏导致严重后果。他也学建奴,在粮草场四周挖沟,但动工不久,阿巴泰和鳌拜便悄悄地摸到了大营。阿巴泰和鳌拜在分兵之前,抓来了两个明军士兵,经审讯得知,明军在粮草场四周都布置了弓箭手,还在寨门处挖了一些陷阱。二人笑道:“洪承畴就这点小把戏,好对付。“
张斗正在巡营,就听一声炮响,杀声四起。张斗因已有防备,并不惊慌,他冷笑一声道,果然来了,来了好,今晚就让你们有来无回。他命弓箭手准备,看着建奴到了眼前,他一声令下:“放!”三千支箭齐射过去。没想到建奴早有准备,冲在前面的手执盾牌,将箭挡住,三千支箭化作了乌有。张斗大惊,下令再射,但仍然不起作用,而这时建奴已冲到了寨门,张斗亲自上阵,双方拼杀在了一起。
鳌拜派出去的几位勇士,已潜入粮草场内,他们听到前方炮响,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起火来,干草遇烈火,忽喇喇烈焰腾空,顷刻间,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张斗叫苦不迭:“坏了,鞑子们放火了,快去救火。”
深夜中,明军不知敌人到底有多少,只是听杀声震天,寨中火光冲天。鳌拜的镶黄旗将士一个个勇不可当,他们冲入明军大营横冲直撞,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明军乱作一团。前面的阿巴泰,放出十几匹弱马趟路,将张斗挖的陷阱全部破坏,大队人马迅速冲到了粮草场中央。
王朴见建奴攻势凶猛,赶紧丢下张斗和粮草不管,率领大约一半的守军朝松山退去。心想我和大部队会师,建奴总不敢再追来了吧?剩下的明军见大势已去,纷纷放下刀枪投降。张斗绝望地大哭:“洪大人,卑职无能,辜负了您的重托。”他冲着松山城叩拜,然后站起,大喊着冲向建奴,一连砍翻十余人,最后被乱箭射杀。
洪承畴巡营后,正在批阅幕僚们呈送的重要文牍,曹变蛟突然闯了进来:“总督大人,大事不好,建奴从西北方向驰来大批人马,正向西南角延伸,看样是想切断我们与杏山间的联系。”
洪承畴惊问道:“有多少人马?”
“至少有两三万。”
洪承畴撂下手中笔:“走,上城头看看。”
二人走到门口,就见护卫们领着一群人向总督府走来,这群人浑身是血,有的衣袖已被烧焦。洪承畴一愣:“今天没有战事啊,哪里来的残兵败将?”一个不祥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不好,是不是长岭出了毛病?”
这群人来到洪承畴跟前跪下:“洪大人,建奴攻破长岭军营,王总兵败退,张监军大人已经阵亡。”
洪承畴当时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出句话:“王朴坏我大事。”洪承畴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为了眼不见为净就把王朴安排到这么重要的位置。
曹变蛟见总督大人直打晃,劝道:“大人,咱们还是回总督府商议一下对策。”
洪承畴就觉得此刻双腿发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哪里还上得了城头:“好吧,回府。”
洪承畴一夜未眠,事到如今,他似乎悟出了袁崇焕之所以失败的原因,他意识到自己注定也要失败。因为蓟辽一带存在着太多像长岭一样的防守漏洞,皇太极不论选哪个地方突进,都可能打得他无所措手足。洪承畴赶紧传令,全军加强戒备,严防建奴半夜踹营
总算熬到了天亮,洪承畴早饭也没吃,就率各路总兵登上了城头。他发现建奴军并没有来袭,“糟糕~~”洪承畴胸口一闷,如遭重锤,“建奴一定是朝笔架山去了。”
笔架山位于辽宁省西部,面对渤海,毗邻锦州港,总面积8平方公里,其中陆地面积4.72平方公里,海域面积3.28平方公里。山有三峰,二低一高,形如笔架,故而得名;笔架山和北岸之间有一条潮汐冲击而成的卵石小路,长1620米,宽9米,俗称“天桥”。“天桥”随着潮水的涨落而时隐时现。落潮时,海水慢慢地向两边退去,通道便从海中浮现出来;潮水落尽,“天桥”便显露出来,直通笔架山,游人可沿此段沙石路登岛上山或离岛。涨潮时,海水又从两边向这条卵石铺成的通道夹击而来,涨满潮时“天桥”就完全隐没于海中了。
建奴善于野战,不善水战,而且洪承畴也知道建奴在辽东的水军不久之前被宋友亮给摧毁了,所以他才安心的把粮草集中在这座只有一条狭窄通道的笔架山之上。只要是涨潮的时候,海水就成了笔架山的天然屏障。
不过,这难不倒负责偷袭笔架山的阿济格,因为他手下一批投降了建奴的辽南汉奸。其中尚可喜在皮岛毛文龙手下的时候,就曾游弋辽东诸岛。只是那时候他的任务是寻机骚扰建奴,所以对辽东附近的岛屿可谓烂熟于胸。
尚可喜对阿济格说道:“笔架山的天桥看似天险,其实只要它的潮汐规律,便可以顺利登山。”
阿济格大喜,连忙问道:“智顺王知道笔架山的潮汐规律?”
“那是当然!”尚可喜答道:“今天是八月二十五,从申时三刻开始退潮,直到第二天的寅时三刻左右才会再次满朝。期间有将近三个时辰。”
“哈哈哈~~三个时辰太多了,只消一个时辰,本王保叫南蛮子们哭爹喊娘。”阿济格狂妄的大笑,“走,咱们绕过洪老贼的屁股,直接去踹他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