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麻子也听说过宋友亮,知道此人不好惹,也早早的整顿兵马船只,准备应对宋友亮的讨伐。双方在崇明岛东面的外海一照面,崇明海盗们心里先怯了三分。
“我的妈呀,这是船吗?”
“这么大,感觉是搬了座小山过来~”
顾三麻子也觉得头皮发麻,不过为了不隳士气,他依然站在自己的旗舰——一艘福船上,手握钢刀指向前方,“兄弟们,杀呀!”
这一次,宋友亮的旗舰定远号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由甘辉担任指挥官。甘辉充分发挥自己船只在吨位和速度、火炮上的优势,将整支舰队分为左右两翼,在海盗船集群周围游弋。
顾三麻子比不得满清尚可喜水军,战船都是些中小型船只不说,船上的火器更是少的可怜,只有几门小佛朗机炮。甘辉在一番试探性攻击后,索性指挥两翼战舰,直接冲入海盗船集群中。两侧舷炮齐发,火枪、连弩、火砖一起施放,又是更是接着巨大的船身,直接将一些小船撞得粉碎。
海盗们也毫不示弱,如飞蛾扑火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战列舰,在百多米的位置上近距离发射佛郎机,又有勇悍者用火箭、钩锁、梭镖朝战列舰的炮门里投射
厮杀进行了两个时辰,顾三麻子被打沉了至少三十艘船,而宋友亮的战列舰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顾三麻子看的后背上满是冷汗,官兵船坚炮利,自己的船虽多,但是只要中炮,就没有不粉碎的,再这么打下去,自己的老本都要赔光了。怎么办?看来这位宋大人是动了真怒,要把自己赶尽杀绝。要不我去福建投奔郑芝龙?顾三麻子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和想法
正在此时,顾三麻子忽然见到官兵的大舰开始停止炮击,徐徐而退,开始和自己的船队脱离接触。于是,顾三麻子如获大赦,赶紧鸣金收兵,返回南沙水寨。而宋友亮的舰队则留下大部队继续监视顾三麻子的动向,而自己率定远号入长江口,直驶到江阴黄田港才下了锚。
宋友亮一上岸,立刻派人给江阴知县送去拜帖,江阴知县不敢怠慢,连忙领着一干大小官员在江阴县城门口迎接。
宋友亮和江阴县在城门口随便客套了几句,便说道:“本官军务在身,知县大人设宴款待的盛情就心领了,现在想跟大人借一个人用一用。”
“何人?”江阴知县忙问
“贵县典使阎应元。”宋友亮答道
“阎应元?”江阴知县吃了一惊,随即镇定地答道:“好教大人得知,小县典史姓陈名明遇,阎应元为我县前任典史,已经离职了。”
“离职了。”宋友亮一愣,按照历史记载,阎应元是在今年才上任江阴典使的,自己这才特地来找他,没想到阎应元已经离职。
“那知县可否告之我等阎应元去了何处?””
“这……”江阴知县迟疑了一下才说道:“阎典史在本县期间,盗贼断绝,他本是应功升为韶州英德县主满,至于现在他是在英德县,还是在去英德县的路上,就非小县所知了。”
“不对~你在说谎。”宋友亮皮笑肉不笑地对江阴知县说道:“若是阎应元当真到韶州任县主薄的话,你说话何必遮遮掩掩?”宋友亮的目光如刺刀般逼视着江阴知县
“小县~小县哪敢欺骗军门~”江阴知县硬着头皮死撑,“不信军门自可以问其他官员~”
“是啊是啊,阎应元确实不在江阴县。”其他大小官员一起齐声附和
“哼~~关云宝,张飞雄,你们二人带上是个士卒,去趟矽山脚下~~饮马!”宋友亮板起了面孔
“得令~”关云宝和张飞雄大声应道,宋友亮是坐船来了,哪里有马可饮?关云宝和张飞雄可不管,一把将迎接宋友亮的仪仗队中的两个骑士拉下马来,然后带上十个兵士,让被自己拉下马的两个骑士做向导,直奔矽山脚下而去
“好大的庄院。”不多时,关云宝和张飞雄已经站在江阴城外矽山脚下,一座占地广阔,青砖绿瓦的庄院依山而建,站在庄院外面。一个典史能建起如此大的庄院,若不是本身生于豪富世家,便是手段了得,否则即使是贪污受贿,也不可能聚敛出如此家财。
关云宝心想看来这个阎应元也不是什么好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特地来江阴找他。
“叮当”
“铛~”
“铮铮~”
关云宝站在门外,只听里面一阵兵器撞击声传来,他和张飞雄互相对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开门、开门~”一个兵士已经扣动门环,敲起门来,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个壮实的青年来,语气不善地问道:“干嘛大呼小叫,你找谁?”青年朝关云宝、张飞雄的方向看了看,脸色一变,喊道:“快来人,有官兵要找阎大哥的麻烦。”
“哗啦。”刹时间从庄院内冲出数十名手持各种兵器的壮汉,将关、张二人和十名兵士围了一个结结实实,被这么多人手持兵器围着,
关云宝等人也是抽刀在手,张飞雄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们是登州总兵宋友亮宋军门麾下,来找阎大人前去县城议事的。”
“议事?”一名青年道:“看住他们,我去请阎大哥过来。”
没等多久,一名身体壮硕,双眉卓竖,红脸长须的中年人便到了门外,看了看围在中间的十多名官兵,脸色一沉:“你们这是干什么,把兵器全部收起来。”
“阎大哥,这两个是姓宋的狗腿子,肯定是抓你来的,不能放过他们。”
“对,不能放过他们。”
“就是我们豁出命,也要力保阎大哥!”
关云宝和张飞雄纳闷了,这伙人干嘛一听说自己是宋军门的部下,就这么紧张,这么不依不饶?关云宝大喊:“诸位别误会,我们使奉了宋军门的军令,来请阎大人的。”
阎应元目光锐利的看着关云宝和张飞雄,他一个典史,只是未入流的小官,堂堂一个总兵怎么会这么想见他,阎应元心中忐忑不安,难道自己和顾三麻子暗通款曲的事发了。
阎应元与顾三麻子可谓不打不相识,阎应元三箭退敌后,顾三麻子派人送拜贴求见阎应元,邀请阎应元上船交谈,所有人都以为是顾三麻子的诡计,力劝阎应元不可上当,阎应元还是力排众议,独自一人登上了顾三麻子的大船。
上任之初,海寇顾三麻子率数百艘战船进犯黄田港,阎应元领兵拒守,连发三箭,皆有人应弦而倒。海寇心惊胆战,不敢再犯。他任内平定盐盗,平服民乱,政纪突出,江阴百姓感激他的恩德,在社学中为他画像留念。当时阎应元刚到任江阴典史不久,顾三麻子光船就有数百条,虽然多数是小船,可也有二千多人,江阴县其实无法抵挡顾三麻子的劫掠,阎应元也深知这一点,才不得上接受顾三麻子的登船邀请。
对于阎应元敢于独自登船,顾三麻子也是非常敬佩,两人交谈没多久,顾三麻子就提议两人结拜为兄弟,阎应元是官,顾三麻子是贼,官贼不两立,但阎应元还是末作多少考虑就答应了下来,比起一般海寇来,顾三麻子口碑不错,劫财时极少伤人,阎应元并非古板之人,与顾三麻子结交,不但解决了江阴县迫在眉捷的威胁,而且有顾三麻子为援,更不用怕其他盗匪,阎应元能迅速平定地方,顾三麻子在其中出力甚多。
每次出海,顾三麻子也将一成货物折给阎应元作为干股,阎应元推迟数次才尽数收下,迅速富裕起来。当然,阎应元也是深晦官场之道,这钱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独吞的,全县上下从知县到衙役,人人都有份。大家心里都知道这钱财的来路,但是也都收的心安理得。自嘉靖以来,大明海禁政策形同虚设,沿海水手上岸为商,下海为盗,顾三麻子也并非全靠打劫为生,有时也客窜商人,只是以前没有合适的落脚点而已,与阎应元结交后,顾三麻子有了江阴作为落脚点,单是海商利益已足够,慢慢停止打劫转变为专门的海商,江阴城因为顾三麻子大量采购货物,百姓都得到好处,对于阎应元也更加尊敬。
时间久了,阎应元便开始规劝顾三麻子彻底收手,不要再打劫商船了。顾三麻子也答应,只是说要再干一票,当做是自己正式结束海盗生涯的一次纪念。哪知道,顾三麻子最后一次劫的,偏偏是宋友亮的钱袋子之一,温州和宁波商帮的商船。
这下篓子可捅大了
所以,江阴知县一听说宋友亮要找阎应元,便以为宋友亮是要来拿人问罪,于是连忙帮着阎应元编谎。阎应元的看家护院也多是顾三麻子的部下,一听说是“宋军门部下”,也以为是官兵来抓阎应元。就是阎应元自己也以为宋友亮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阴县与登州镇互补相属,不知道宋军门要见小吏,有什么吩咐吗?”阎应元冷冷道
关云宝答道:“我家军门有意招安顾三麻子,知道典使和他打过交道,所以想请典使做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