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升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是啊,扶助工农,建立农会自卫都是国民政府允许的,虽然内部看法不一,始终还是革命的。
他梁忠诚这个商团保卫队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也不和我打声招呼。羊城商团事件是前车之鉴,如果商团武装势力坐大,哪里会把县党部放在眼里。搞不好搞个同类事件,我这个主任委员就不用当了。
“奕鸣说得对啊,你作为商民部的部长,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我很欣慰,说明我们党部把合适人放在合适位置上。
梁会长,商团武装扩展必须经得商民部的同意。减租的事情,你不要搞那么多花样,统统减租一成不就行了吗?
农会那边,告诉大宁乡农民,减租一成,马上交租,武装抗租是不允许的。我看这个事情就这么办。”谢升说道。
梁忠诚心有不甘,急得站了起来:“可是……”
谢升怒视梁忠诚:“可是什么可是,梁会长难道这么快就有想法了?”
“好吧。”梁忠诚像斗败的公鸡,颓然坐在椅子上。
在大家茶余饭后的议论中,大宁农会自卫队又一次胜利了,这次梁忠诚没有吓尿,而是直接晕倒……才尿的。
附城区那些等待梁忠诚取得胜利的劣绅彻底失望了。梁忠诚商团联防队六十人都打不过大宁乡农会,自己顶多十几二十条抢,怎么去和农会抗衡,还是老老实实减租吧。
梁忠诚辞去了监察委员的职位,一个虚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梁具来在党部担任执行委员已经够了。
外人看来梁忠诚是因为农会和粮业维持会的武装冲突而引咎辞职,而在梁忠诚心里,没有了这个虚职,才能放开手脚,更好地和农会斗下去。
王奕鸣正在书房写着字,王奕峰兴冲冲拿着一张报纸走了进来。
“奕鸣,快看,国民革命军第四、第七、第八军攻克长沙,醴陵,取得了北伐战争第一个战役的胜利。”
“是吗?给我看看。”王奕鸣接过报纸细细读了起来。
“好!”王奕鸣忍不住拍了书桌:“正如北伐宣言所说,统一政府不成立,则外祸益烈,内乱益甚,中国人民之困苦,亦将如水益深,如火益热。如今看来,拿下湖南,打通了北伐之路,统一全国还是有希望的!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情!北伐是国父的遗愿,如今正在变成现实。
你看看,这里文章说道,北伐是国红两党合作的胜利,是”三大政策”胜利,国民革命军纪律严明,作战勇敢,深受群众支持。这说明红党在北伐军中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
“确实可喜可贺!我还有一件喜事。”王奕峰笑得很神秘。
“什么喜事?”
“你嫂子有身孕了!”
“哎呀,这可太好了。”
余书立有喜的消息转出去,二妈陈氏、王家的亲戚、族人纷纷来探望。
王家村的族长王克亭喝了茶,坐在正厅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家兄弟两人,缓缓地说道:“树大分叉,子大分家。你们两兄弟应该考虑分家的事情了。所谓年头分家利阿兄,年尾分家益阿弟,一般分家都是农历六月为佳。六七月份是柑分瓣,柚分片季节,分了家,两头兴旺,现在刚好是这个时间,宜早不宜迟啊。”
王克亭是老秀才、为人正直,辈分也高,说话很有分量。众亲戚、族人纷纷表示赞同。
自从父亲王真福去世,王奕峰三次入狱,紧接着是农会运动,兄弟两人几乎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考虑过分家的事情。
二妈陈氏也支持:“如今书立有喜了,我们家日子也过得安稳了。你们两兄弟应该考虑了。”
王奕峰说:“二妈,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我们这一家过不是挺好的吗?”
二妈坚持说:“以前有你爸在,那这个家就不能分。现在你爸去世了。书立有喜了,奕鸣迟早得成家,有一头家才有责任,你们都孝顺,我跟谁过都一样。听二妈的。”
“奕鸣,你怎么说?”王克亭问。
“我听我哥的。”王奕鸣说。
“你们两兄弟先商量一下吧。”王克亭说道。
人走了以后,王奕峰问道:“怎么看?分不分?”
王奕鸣说道:“我看还是分好。”
“你小子有什么想法?”王奕峰知道王奕鸣这么说肯定有原因。
“梁忠诚和我们肯定结仇了,我这个商民部的委员去商会办公,他安排个厕所旁边的房子给我。按理来说,我没有和他直接对抗,这个账是算你头上的,因为我是你弟,他都要这样做。你说他到底有多恨你!
夏收结束了,很快秋收,农会不是准备在秋收时继续减轻佃农的田租吗?你觉得梁忠诚会善罢甘休吗?减租一成都搞出那么多花样,再继续减租那不是要他的命?你是农会自卫队的队长,他是粮业维持会的会长,这个仇只会越结越深。”
“你不是怕了梁忠诚吧?”
“你觉得呢?我可能怕梁忠诚吗?笑话!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埔川党部,是国党党员;你在农会是红党党员。分了家,我有把握让谢升更信任我,梁忠诚也不会刻意提防我,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帮你。”
“你小子考虑得也太远了吧?”
“这算什么远?也就是两三个月后的事情。”
王奕鸣还有一个忧虑没有王奕峰说,从周家反馈的信息和报纸上新闻综合起来来看,北伐之前,西山会议派赤裸裸反共、整理党事案表面上理顺两党关系,实际在打压红党,种种迹象表明,国红两党合作存在很多危机。不说远的,就连埔川县党部,国红两党之间的斗争也越来越激烈,恐怕不会停歇。
以目前的情况,在国党党部当一名不跨党的国党党员,比公开加入红党更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大家都知道自己哥哥王奕峰事红党员,难免会有疑虑,如果分了家,这个问题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
“行吧,那就为了工作,我们分家吧,你有什么要求?”王奕峰明白了王奕鸣的意图。
“德运搬运行给我,商铺多给我一些,我有用处。家里的地你多留一些。分了家,就要请两个账房先生管账,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我的钱就让嫂子管吧,我不管。”王奕鸣说道。
“这算什么分家?”
“不是为你的农会工作吗?”
“你小子说什么都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