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鸣从老于头口里得到昨晚的消息,已是早上九点。

昨夜刘长江在码头伏击的时候,知道这次行动已经走漏了风声。他没有终止行动是因为分散的兵力部署反而让陆飞更容易得手。

既然昨晚的行动有人提前收到了风声,自己现在又受了伤,情况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

想到这里,刘长江让陆飞务必一早赶回县城去找老于头。

这一切出乎王奕鸣意料。

昨日下午,王奕鸣已经让王管家联系饶新,安排好经过河唇码头的游行路线。待到伍发奎到船卸货,游行就开始。在游行队伍行进过程中,安排人散布河唇码头有人囤积烟土的信息,只需要在人群中大喊一声:“河唇码头有人囤积烟土”,饶新等人即可顺势带领农会会员赶去码头,把烟土给烧了。

新政府有禁绝烟土的法令,禁烟也是农民协会的一项工作。贩卖烟土上不了台面,农会烧烟土也是应有之义,梁忠诚只能吃哑巴亏,就想要秋后算账,要追查事情源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才是王奕鸣计划。

事已至此,王奕鸣只好先让王管家通知饶新他们码头行动取消。

石头房,梁忠诚听完伍发奎述说昨晚的经过,又问了伍发奎一些问题,便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伍发奎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出去。”梁忠诚半闭着眼睛,无力挥一挥手。

伍发奎低垂着脑袋,一时没有听清,小心地问道:“老爷,您说什么?”

梁忠诚抬眼看了伍发奎一眼,正要发火:“你……”转念一想,说道:“你出去,把黄大头给我找来。”

“是,是,我这就去,我马上去。”

“等等,晚上从侧门进来,不要给人看见了。”梁忠诚说道。

“明白,明白。”伍发奎逃似地离开了石头房,吓得一声冷汗。

东城门,大宁乡的农民动起来了。刚好是圩日,人群中有农会的会员、有赶集的、有纯粹是看热闹的,乌泱泱人头怎么也得千把人了。在角落里,王管家在饶新耳边耳语了几句,饶新点了点头。

十点钟,游行队伍开始出发,胡文生、饶新、楚左梅、张高响四人走在最前面。

几条横幅写着:“大宁乡农民协会”,“农民兄弟团结起来”,“警察局颠倒黑白”,“反对无故羁押”,“无条件立即放人”。

大宁乡农会要到警察局门口集会示威这个事情,警察局局长廖通昨天就收到风了。廖通是本地人,这么多年来能坐住这个位置自然少不了梁忠诚帮忙。

王奕峰等人是梁忠诚授意下关押起来的,听说农会要来,吓得赶忙去找梁忠诚。

梁忠诚说道:“慌什么慌呢,我说小廖啊,这些年这些年怎么没有长进啊?不就是一帮泥腿子要游行吗?我昨天就收到风了。再说农会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清朝皇上还在就有,十几年前我还做过农会的主任呢。不就是搞搞虚头巴脑什么新技术,花几个钱做做慈善。你看着,这群人折腾不了多久就消停了。游行集会来个百来号人,喊喊口号,你能顶住,就再关王奕峰他们几天。顶不住就把人放了,给点教训他们也就算了。”

有了这话,廖通心放了下来:“百来号人?好好,明白了,会长教训的是。”

瞧自己这么慌慌张张,再看看人家梁会长这语气,这姿态,是应该好好学学才是。

早上,廖通还在优哉游哉地喝茶。

蔡昆山门都没有敲,直接闯进办公室。“局长,局长,不好了……”

廖通用鄙夷眼光看了他一眼:“慌什么慌!门都不敲!我说小蔡啊,这些年怎么没有长进啊?大惊小怪的?”

“不是,这东城门全是人,上千人怕是不止。一会就朝我们警察局来了!”蔡昆山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想以前局长都叫我“昆山”,怎么今天成了“小蔡”了。

“啊?上千人?不是说好了百来人的吗?怎么这么多人!”廖通慌了神,直接座椅上跳了起来。

“局长,什么是说好的百来号人?”蔡昆山问道。

“不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大宁乡农会组织的啊。”蔡昆山有些鄙视廖通,如果不是梁会长的关系,局长这个位置还轮得到你做。

廖通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重新坐了下去:“昆山,你是探长,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局长,他们是冲着放人来的。关键是您到底是放人还是不放人啊?”

“放,这么多人不放,唾沫都淹死我们,我们这才多少人?”廖通说道。

蔡昆山自信满满地说:“这不就结了嘛。”

廖通笑着脸:“昆山,来来来,喝茶,说说你有什么主意?”

蔡昆山喝了口茶:“设路障,兄弟们都抄家伙去门口,人是少了点,大门口还是把得住的。然后让他们派代表进来谈就行了,反正最后是放人,这不结了嘛。”蔡昆山说道。

“好,昆山你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这个事就交给你了,我全权授权给你作为谈判代表,你负责和他们谈,好好下教育他们。我还有点事情,我先走。”廖通说完向门口走去。

他有一紧张就上厕所的习惯。

蔡昆山连忙追上去:“是,局长。这个局里的分局长位置空了许久,是不是该有人顶上去了。”

“嗯。是该考虑了。”廖通放了个屁。

“你看好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一定不给警察局和您丢脸。”蔡昆山对着廖通背影敬了个礼。

“好,好。”廖通头也不回朝厕所走去。

游行队伍从东门出发,沿着河唇街,一路上一些民众和学生都加入进来,看热闹的更是不计其数。众人来到了县警察局门口,高喊:“反对无故羁押”,“立即无条件放人”,“农民团结起来”。

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廖通躲在窗帘后面瞄着外面情况,随着口号声越来越高涨,肚子又闹腾起来。

蔡昆山深吸一口气,整理下警服,不急不慢走到门口,质问胡文生:“胡委员,你们这是干什么?组织一帮泥腿子冲击政府吗?”

“你们警察局不问是非清白,抓了我们农会王奕峰、饶勤、朱开雄三人。我现在代表农会郑重要求你们立即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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