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饭店的三楼包间里,王家和罗家坐在一起吃饭。罗贤安本不让罗晓晨参加,罗晓晨非去不可,拗不过,只好带上她。
罗贤安自然坐首席。王奕峰和罗开茂说是有事情聊,坐在罗贤安一侧。王奕鸣、罗晓晨只好一起坐到另外一侧。
罗晓晨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的学生装,简洁淡雅。齐耳的短发,脸上淡淡的妆似有似无,宛如雨后的一朵茶花。
王家两兄弟先敬了罗贤安的酒,感谢了一番。
“奕峰,你和那个余书立事情怎么样了?”罗贤安问。
在王真福去世前,为了让父亲高兴,王奕峰提出向余家提亲。王真福连连说好,把王家的长辈叫过来,拜托他们尽快去提亲。
“我舅舅,还有村里叔公们已经帮我操持了。估计下个月书立能从南洋回来,到时把好事给办了。不过她的家人就不一定能回得来。”
罗贤安叮嘱道:“好事啊。人家虽然在南洋,这个说媒、坐谈、合八字、定亲该有还得有,不能丢了礼数。”
“明白,路程虽然远了一些,长辈们会变通去做的。”王奕峰说。
“开茂,怎么嫂夫人今天怎么没有一起来。”王奕鸣问。
罗开茂读书回了茶陵镇,便依了父亲罗贤安的意思,和本县白候镇的杨惠中结了婚。杨家书香门第,家族出过翰林。虽然现在不用科举了,罗家也没有了往日风光,可罗贤安看中就是书香门第这个招牌。
罗贤安正色道:“妇道人家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再说你嫂子书香世家,这个礼数她还是懂得。就你们这个妹妹罗晓晨不懂事,非得缠着我一起来。好在我们是熟人,不然说出去都给人笑话。”
罗晓晨白了罗贤安一眼:“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能出去吃饭。”
“阿爸,奕峰的婚姻大事可算解决了。这个晓晨和奕鸣的事情是不是也得关心一下?”罗开茂大大咧咧地说道。
这一句话触动了席中各人的心思。
对于王奕鸣和罗晓晨的事情,罗贤安是乐见其成的。看自己女儿的意思,怕是对王奕鸣是动了心思。但是婚约是两人的爷爷定下事情,还不知道王家兄弟认不认这是事情,现在王真福去世了,连个对等说话的人都没有,和晚辈王奕峰说吧,搞得自己女儿好像很愁嫁。罗贤安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奕鸣心里左右为难。心里是喜欢罗晓晨,可是打仗不是一个普通的职业,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要重返部队,罗晓晨能接受吗?还有他和老树是单线联系的,虽然不是党员,但实际已经在为党组织工作,这个秘密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这是老树的要求,也是党的纪律。这个“’任何人”当然包括罗晓晨,她能理解吗?这让王奕鸣有些犹豫。
罗晓晨又害羞又期盼,王奕鸣人帅气,读书又好,中学时候就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如今都说到这份上,这王家怎么一个表态的都没有!
王奕峰自然希望这两人走在一起,最好兄弟两个一起把婚事办了。可是不习惯做家长的角色,直到罗开茂踢踢他的脚,他才恍然大悟:“这个,这个开茂说得好啊。我看这个事可以定下来,奕鸣,晓晨,你们有时间可以多接触,多了解下。您说对不对,罗叔叔?”
王奕峰努力做出长兄为父的姿态。
“这个年轻人多接触总归是好事,大家都熟悉,有机会就多相互了解吧。”罗贤安说。
见王奕鸣不出声,罗开茂说:“奕鸣,怎么不说句话啊?看不上我妹妹啊!?”
罗晓晨脸都红了:“哥,你瞎说什么啊?”
王奕鸣说:“家父的事情办妥了,我一时半会不走,大家都在茶岭镇,只要晓晨妹不嫌弃,有空多聚聚。”
罗开茂笑着举起了酒杯:“这还差不多。来来来,大家干了这一杯。”
春水水暖,早晨的薄雾笼罩在韩江江面上。王奕鸣站在船头,耳边听得鸟儿们愉快的歌唱。满眼是碧绿的韩江水,两岸青山一座接着一座,迎面而来,又擦肩而过。远处挂了帆大船,捕鱼的小船,星星点点,百舸争流。
“二少爷,快进来吧,船头冷得很呢。”老于头招呼王奕鸣进船舱来。
这些天,王奕鸣一直和老于头待在一起,有时在书房里,有时去各乡镇的码头仓库。
这次王奕峰入狱,如果没有德运行助力,王奕峰恐怕活不到现在。梁忠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在局势明朗之前,必须有一支能为我所用的力量,这样才能进退自如。
德运行,应该变成一把尖刀!
老于头作为德运行的负责人,刚开始对这个二少爷没有什么好感。一个是干苦力出身的有帮会背景的老头,一个是省城读书归来的富家少爷,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王奕鸣刚见面的尊重,让老于头的感观稍有改善,而后来县府放火、牢狱救兄,竹林劫饷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谋划则让老于头深感折服。
这个嘴上没毛的小伙看来比王真福都要厉害!乖乖!读书人果然不能小看!
王奕鸣花了几天时间和老于头跑遍重要的码头、仓库,听老于头介绍情况。
当听王奕鸣说要壮大德运行时,老于头高兴起来:“二少爷,你这个想法太对了。我说看你怎么这么顺眼呢!这德运行早该好好发展起来!”
王奕鸣摆摆手:“于叔,我这个壮大德运行可不是要壮大帮会。”
老于头问:“什么意思?”
“我们要壮大德运行,但不许用帮会那一套,反清复明这个目标过时了。再说现在大家都有一份工做,有口饭吃,总不能让大家重新落草为寇,去打家劫舍吧?”
“这倒是,我们不搞帮会,那搞什么?”
“反清复明虽然过时了,但是反抗压迫的精神可以保留。现在先把德运行组织起来,时局稳定了可以转为工会。这个德运行要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追求,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王家局势还不安全,德运行得有人和枪。”
“二少爷,人和枪我懂。什么是工会?什么思想?你都说晕我了。”老于头磕了磕烟袋,读书人说话就爱兜圈。
“于叔,我不是说了吗,没有人时候叫我奕鸣。什么二少爷不二少爷的。”
老于头嘿嘿地笑:“嘿,人老记性不咋地了。”
“这个工会就是工人们联合起来维护工人的合法权益,反抗资本家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