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通出击了。

带着大明最强大水师,和最精锐的水师,徐徐的离开了蓬莱水寨。

方继藩收到了来自于唐寅的书信。

在方继藩看来,读书人最讨厌的事,就是描述一个东西的时候,特别爱用修饰。

什么今见巨鱼,目所未见。所习见者,鳅耳,巨亦已甚。跳波鼓浪,鸣声如雷。

卧槽……

这啥怪物,好害怕。

莫非古代还有后世之人不曾见的大海兽,牛逼了。

可等唐寅描述到这巨鱼会涌泉时,方继藩虎躯一震,原来是鲸鱼呀。

描述的这样吓人,还真是文化人的臭毛病不改啊,好好的说它高丈余,长八九丈,身黑,肉白如凝脂不就成了吗?非要在这个时候卖弄你的文采,不会好好说话了。

鲸鱼啊……

想不到这唐寅和胡开山,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这上头。

方继藩眯着眼,目中也露出了贪婪之色。

就如后世主播们总是开口便说的那样***浑身都是宝。

这确实没错了,因为对于伟大的中华民族而言,这世上,还真没有不是浑身都是宝的动物,管你是水里游的,地上爬的,总能吃……

当然,鲸鱼不只是能吃。

每年的时候,数以百计的船只从港口出发,而后从汪洋之上,带回鲸油以及鲸鱼身上的产品,其中鲸油可以制作成蜡烛,当时对人们而言,用鲸油所制的蜡烛,几乎是最好的,甚至之后也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物。

不只如此,鲸肉也是可以吃的,虽然腥了一些,不过若是加上中华民族的烹饪,要去除腥味,手到擒来而已。

当在时的全世界,900艘捕鲸船中有735艘来自于美国。巨大的经济利益驱使着具有良好商业基因的美国人在喜怒无常的海洋上刺中幼鲸,再诱捕不肯离去的母鲸。

在当时,捕鲸绝不只是人们想象的浪漫的历险,而是一架不折不扣的经济引擎,当时美洲大陆的移民们最初到达的美洲土地贫瘠、多岩石,耕种困难,海洋遂成为食物和收入的主要来源。捕鲸是一项报酬丰厚的营生,一头鲸给每位船员带来的收入相当于陆上工人半年的工资。不断有妇女假扮成男人混上船打工。黄金时期美国的捕鲸船就像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工厂,鲸捕上来之后能一边继续捕鲸,一边在船上用锅把鲸脂熬成油。另外,鲸须用火烤之后可以变形,能保持冷却后的形态,像塑料一样,被用于制造胸衣、伞骨、鱼竿等各种生活用品。

无数人围绕着捕鲸,从事制造、炼油、捕鲸等工作,生生的带动了数百万个工作岗位。

而现在……

方继藩对捕鲸也有了兴趣,大明,也需有大量的鲸油,来取代现有的蜡油,用以照明。更别提,一头鲸,相当于数百头猪,这又能提供多少肉源啊。

从唐寅的描述之中,方继藩大抵知道了,威风凛凛镇国公号吃亏的过程,这些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海战的水手们,一遇到了紧急情况,错误频出。

其实……捕鲸某种程度而言,也可作为备倭卫练兵之用。

要知道,在汪洋之上,要与鲸鱼进行搏斗,对于一艘船上的所有人员而言,都几乎是临战的状态,一个团队,任何一人的疏忽,都是可怕的事。

既然现在备倭卫不能拿倭寇来练手,那么不妨……就拿鲸鱼来练手吧。

方继藩随即开始苦思冥想着捕鲸的方法来,随即给唐寅回了一封书信。

信送了出去,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不免自责,捕鲸是很危险的事啊,小唐啊小唐,这事就拜托你了,恩师还有更重要的事,需留在京师,就不能和你共患难了,嗯……祝你好运!

天气越来越炎热。

方继藩穿着夏衫,烧包的将太康公主所绣的荷包挂在腰间,父亲许久没有来书信了,让方继藩担心他……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后娘。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爹啊,儿子大了,该娶媳妇了啊。

一念至此,方继藩便忍不住想修书给远在贵州的爹,可想了想,要矜持,我方继藩大丈夫,何患无妻。

只是这一日大清早,却有宦官匆匆而来:“陛下有请。”

大清早请人,想来又是有什么事。

方继藩不敢怠慢,径直入宫。

这一次,依旧还是在暖阁。

马文升拜在御案之后,他……哭了。

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个扫把星了。

今早送来的奏报,戚景通带兵围百尾岛,寻觅倭寇。

结果……确实找到了倭寇的巢穴。

足足有上千倭寇在那里盘踞。

结果……

大败。

倭寇利用小船,吸引了戚景通的大舰,戚景通不敢贸然出击,他的旗舰没有遇伏,可其他的两艘大舰,居然立功心切,脱离了舰队,结果……直接碰撞了礁石。

为了接应这可怜的两艘明舰,戚景通当机立断,想要派人登陆,直接强攻百尾岛。

可备倭卫官兵斗志全无,居然迅速被刀头舔血的倭寇杀散。

戚景通大败。

重创了舰船两艘。

死伤六七百人。

最终,铩羽而归。

消息一传来,马文升的脸就绿了。

这可是兵部拿得出手最大的精锐水师啊。

谁曾料到,损兵折将。

事已至此,他只能来此请罪。

弘治皇帝阴沉着脸,看着奏报,第一个念头,就想打死马文升。

且不说官兵了,这都是钱粮啊,花费了这么多钱粮,还有这么多钱粮造的舰船,就这么……全完了。

他狠狠的盯着马文升。

马文升心灰意冷:“陛下,老臣昏聩无能,尸位素餐,实是担当不起陛下重任,恳请陛下,准臣致仕,另择贤明……”

这兵部尚书,真的没法做了。

弘治皇帝冷冷的看了刘健一眼。

刘健沉默片刻,道:“陛下,臣以为,马尚书是马政出身,若说他不懂兵事,这有些说不过去,这些年来,各边的马政,一直都很稳妥,没有出太大的差错。只是朝廷此前对于倭寇,过于轻视,这也非马尚书一人之过,至于水战,自我太祖高皇帝之后,大明便已百二十年,不曾有过了,因而,老臣以为,就算另择贤明,却也未必,能做的比马尚书更好。”

他还是希望马文升留下。

兵部现在是烂摊子,花了这么多钱粮,做啥啥都不成。

说实话,现在没有人愿意给你马文升擦屁股,你马文升是走,有这么容易吗?

马文升脸色苍白,他……想死!

弘治皇帝冷冷道:“相关人员,都要处置,戚景通身为指挥,为何进攻海岛时,踟蹰不前,战事出现颓势时,却又脱逃,他对得起朝廷的恩泽吗?”

这口锅,总得找人背,既然刘健的意思是,马文升继续挽留,那么就得找其他人承担此次大败的责任。

堂堂大明,区区倭寇都不能对付,这……还对得起列祖列宗吗?简直就是笑话。

马文升沉默了片刻:“陛下,臣有一言。”

“你说!”

马文升羞愧的道:“戚景通此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在出海之前,他就给兵部上了一份公文,认为此时不宜出海作战,这一次,实是兵部的过失,赶鸭子上架,他选择败逃,恐怕也是他自知已回天乏术,希望保留着我大明仅剩的几艘……”

“够了!”弘治皇帝显得很不客气。

到了这个时候,你马文升本身就是戴罪之臣,现在居然还想为别人说情。

从奏报来看,朝廷将这么多钱粮、舰船和兵马交给戚景通,现在败了,他就是全责,若是朝廷不加处置,如何服众?

方继藩进来之后,看弘治皇帝脸色可怕,吓得大气不敢出,这时候是断然不敢去捋虎须的,毕竟……还有留着有用之身。

听到大败。

方继藩心里叹了口气,却也知道,此等大败,几乎是历史必然。

一群旱了一百多年的鸭子,真以为凭着造了几艘当初三宝太监一般的舰船,就可以吊打一群纵横大洋的倭寇?

这不是方继藩灭自己威风。

而在于,水战是一门技术活,他断然不是凭着勇气就可以获得胜利的。更何况,论起勇气,一群被文人们所歧视,平时钱粮都不肯按时拨付,隔三差五让人饿肚子的军户,怎么可能和那些凶残的大盗们去比勇气。

可此时听到弘治皇帝要处置戚景通。

这戚景通……好像是戚继光他爹吧。

此人……确实堪称名将啊。

虽然成就远不如戚继光,所谓老子不如儿子,可方继藩却认为,戚景通只是怀才不遇而已,他所经历的成化、弘治朝,朝廷根本对倭寇没有太多的警惕,自然,也绝不可能给他施展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这戚景通还是凭着真本事,在历史上展露过头角。

方继藩一时犹豫起来,要不要为戚继光他爹冒一回风险呢?

沉吟了片刻,方继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不出意外,方继藩迎来了无数宛如这人是智障吧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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