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冷意渐渐的消散,路明非金色的眼中又挂上了嘲讽。他看着圆桌的首位上放着的拍卖品说:“你刚才也说了,这是金钱无法评价其价值的东西是吧?”
像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善,有人偷偷抬起头,似乎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就先赋予它与其相称的价格吧。”路明非像是君王一样的宣布着,金色的双目中没有对他们的丝毫怜悯。
“既然那是无价之宝,那么先前的报价作废。”他轻轻的举起号牌,在其他人惊骇的目光之下说,“我最新的出价,十亿……!”
突然,他手中的号牌落在地上,发出不算巨大,但却清脆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的侧头望去,发现刚才那个还如同皇帝那般的下令,现在却突然捂住眼睛的年轻人。
同样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克里斯廷娜看向身边不知为何突然低下头的路明非。她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金光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快速的闪动着,神情还有些扭曲,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挣扎。
然后她就听到了他声音有些痛苦的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正戏还没有上场……”
克里斯廷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求助似的看向另一边的秘书小姐,发现她刚开始也惊讶了一下,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之前那副安静的样子,就和另一边的皇女一样,对这样的路明非不管也不问。
秘书小姐和皇女的反应让她感觉很奇怪,但她也顾不得询问和深究,就在她举手要求首位的林凤隆通知医务人员过来的时候,面前的路明非停止了挣扎。
他轻轻的抬起头,慢慢的靠回椅背上,就像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他身上给人的感觉,也与刚才那种锋芒毕露的样子有了些不一样了。
克里斯廷娜轻轻的向前靠了靠,试探的小声叫了一声:“路?”
“嗯?”路明非回过头,黑色的眼眸里反射着这位调查员小姐的影子,“怎么了吗?”
“刚才那是……不,没什么。”这熟悉的语气,让克里斯廷娜觉得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下了。然后松了口气的她摇摇头,没有在追问什么。
就像她有藏在心里的秘密一样,别人也是一样,更何况这是本身就谜团重重的路。按下心里莫名的升起这会不会是某种精神疾病的猜测,克里斯廷娜看向前面的身影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同情。虽然他看上去好像根本不需要同情的样子。
林凤隆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又坐会椅子上的路明非:“路先生,需要我为你通知医务人员过来吗?或是说……需要直接离开吗?”
路明非回过头,随意的看了看圆桌上那些不敢和他对视的人。然后他轻轻的摇摇头:“不需要,继续吧。”
他像是有些口渴的端起桌上的杯子,然后看着里面的冰块愣了愣,这时有人小心的提醒他。
“路先生,您不出价了吗?”
路明非看向说话的人,不过那人下意识的躲开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他挑了挑眉:“那么先前是什么价?”
“呃……”眼睛恢复平常的路明非似乎发生了一些什么改变,这让伍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放低姿态的说,“是您自己的四亿美元。”
得到回答的路明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圆桌首位的那个箱子。他眼睛微微的眯了眯,似乎是看穿了里面的东西。然后他收回目光,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酒德麻衣。
在酒德麻衣面无表情的摆出一个无奈摊手的姿势后,他回过头,微微的笑了笑:“我弃权。”
“您……您说什么?”顿了一下,伍鎏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然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
他冷静下来问:“您是要放弃竞价吗?我是说,这一轮的竞价。”
桌上的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这边,那金色的童孔消散之后,那让他们不敢直视的压力也就随之不见了。
“没错,放弃。”路明非点头。
但这确认的话语让桌上的人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有不少人在暗暗的防备,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又找到了什么新手段,打算拿他们寻开心了。
没有在意他们表情的路明非一手在透明水壶的壶底拂过,这莫名的举动吸引了克里斯廷娜的注意。她注意到,那里似乎有什么金光一闪闪过,然后她惊愕的发现,那水壶中的冰块快速的消融为水,甚至还隐隐的蒙上了一层水蒸气。
这又是,他……或者他们的力量吗?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如此的陌生。
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只是想喝水的路明非不急不慢的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慢慢的端起来送到嘴边,然后轻尝一口的他往后缩了一下。这茶水有些烫嘴了。
看到这可以被称为莫名其妙的举动,圆桌上的顾客们回过了头。无论怎么看,这个原本就有些诡异的年轻人似乎比之前更加的诡异了。那种结冰之后又烧沸的能力也是,那神奇的力量算是在对他们的警告吗?
“那么,拍卖重开吧,依照路会长的要求,他之前的报价作废。”林凤隆澹澹的说,宣布了拍卖会的继续。
他看上去丝毫没有在高额的报价被取消后的不满,但是他的余光一直在锁定正对面的年轻人。他今晚一系列在他看来也无比莫名的举动,让他有些不理解。
与他一样的,还有圆桌上的竞争者们。他们默默的等待,直到他除了品茶就没有什么动作,才试探性的举起牌子。至于喝茶这个动作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他们已经不去想了,今晚带给他们的意外已经够多的了。
但是,还有他们没想到的意外马上就会找上门来。
“轰隆!”的一声巨响,让整个房间又震动了一下。有人惊恐的继续往桌子下面钻,大呼着又地震了!
无比安稳端着茶杯的路明非抬头看看天花板,这个动静可不像是什么地震啊,而更像是……爆炸。
林凤隆稳住了面前的桌子,苍老的眼睛泛起微微的金意。他身后的暗门之中立即有人跑上前来伏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先生,放置船只的和车辆的仓库被人破坏了,网络线和电话线也被切断,我们对外部的联系断开了!”
“想让这里变成暴风雪中的山庄吗?”不用他详细解释,林凤隆摘下另一只耳朵里已经只有一片噪音的耳机。然后他神色不变的问,“知道对方是谁吗?具体有多少人?”
“很抱歉……先生,我们目前还没有获得关于对方的资料,我们的监控系统同样被他们瘫痪了。他们准备的很充足,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专业。”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保镖一脸无奈的解释。
能够让在维和战场上退役下来的他这么说,对方的专业性可想而知。
“好吧,看来终于是有人坐不住了。”林凤隆冷冷的说,“通知所有警备力量拖住对方,优先保证逃生路线的安全。”
“轰隆!”头顶又传来一声巨响,在人们的惊叫中,天花板上巨大的照明灯掉了下来,在炸出巨大的火花之后,整个会场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
身为特工,更是一个军人的克里斯廷娜下意识的站起来,护卫在路明非的一边。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神神秘秘的路似乎不太需要她的保护。
房间里的应急照明灯亮起,视线再次回归到光明让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
然后终于发现这不是什么地震,他们中有人惊怒的质问一副安稳样子坐在座位上的林凤隆:“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打开安全通道让我们撤离?”
“我也想问这是怎么会是。”无视了这些人愤怒的目光还有外面的动静,林凤隆站起身,泛起金光的眼睛在面前一一扫过。
触及到他眼神的人,无一不在这熟悉的压迫力之下低下头去。然后他突然抽过身后保镖手里的枪,对着桌上的某人开了一枪。
他突然起来的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枪声过后,有人惨叫着跌在地上,在迅速漫出来的血泊中扭动。
对枪身敏感的克里斯廷娜再次下意识的挡在路明非的面前,警惕的看着开枪的林凤隆,然后被身后的路明非按回座位上。
面对想再次站起来的克里斯廷娜,他解释说:“虽然我挺习惯待在女孩子的身后,但是这个时候还是看着的比较好。”
正在寻找可以利用的武器,克里斯廷娜被他的话弄的一愣一愣的,什么叫习惯待在女孩子的身后?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人群中有人惊恐的问,被林凤隆开枪击倒的是先前向路明非搭话不成被嘲笑的黄自翊。
这并不是说他们在为他鸣不平,他们巴不得竞争者少一个。他们的身份在刻意的隐藏之下,在外界并不是太显眼,但也不是可以忽视的那一类。要是这样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那么后续的调查,对于心里本来就有鬼的他们毫无疑问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而更关键的是,突然暴起伤人的林凤隆让本就惜命的他们更加不安。所谓内忧外患也不过如此。
“我当然明白我在做什么,而你们也不用担心后续会有什么麻烦。不过……”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带着黑衣保镖的林凤隆快速的走到倒地挣扎的黄自翊身边。
“林凤隆你个狗娘养的,你有本事就真的杀了老子!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伍鎏你个混蛋,你不是很想当老大吗?你救老子老子就认你当老大,不然我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大腿被射穿的黄自翊在咒骂,形态像极了无辜的受害者。
然后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林凤隆命令保镖撕开他的外套。周围的伍家兄弟见着暴行想要上前来拉住他,但是荷枪实弹的保镖让他们不敢上前。
于是周围的人看见了,在黄自翊那暴露在外的上身上,有着一道被缝合没多久,看上去还很新鲜的伤口。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停止了咒骂,默默的看着从保镖那里接过刀具的林凤隆。
接过保镖抵过来的匕首,林凤隆直接对着那些还是清晰可见的缝线划过。那并未愈合的伤口裂开,从创口中流出的却不是血水,而是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闪动这莫名光芒的小型机械装置。那闪动的光芒,就像是在告诉躲藏在外面某处的某人,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一样。
肉体能够屏蔽一部份探测器对金属的感应,但是不能太大,这样袖珍的追踪器,刚好处于扫描的盲区之内,而且它还被藏的如此之深。
之前咒骂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已经听到了林凤隆那没有说出去的后半段话——不过,前提是他们还能活着出去。
枪声再次响起,吓了了不少人一跳。那个定位装置被林凤隆一枪打碎,他收起手枪,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无力挣扎,也没有必要在挣扎的黄自翊。
“我还记得,当初你找上我的时候,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我家的楼梯口。”林凤隆就像是听不见外面越来越盛的爆炸声,默默的问,“我很好奇,他们究竟是许诺了你什么代价,让你不惜罔顾我对你的恩情……”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那被破开的伤口:“……还有如此的伤害自己,也要选择背叛?”
他痛恨背叛,无比无比的疼恨。
“还能有什么?”剧痛中的黄自翊吸了一口冷气,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当然是永生了,不是靠着你这里的破罐子苟延残喘……而是真正的永生!真正进化为高等生命的永生!”
永生这个词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让所有的老顾客都看了过来。外面的动静依旧很激烈,但是没有接近的痕迹,估计是反击起效了,所以他们也不急着催促着离开,毕竟还有更吸引人的东西在这边。
无视了这些贪婪的目光,林凤隆默默的说:“永生是不存在的,进化也是不可能的,能被这种理由诱惑,只能说你之前的几十年全部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这是在否认你自己的生意吗!”像是被激怒,黄自翊挣扎着向前爬了几步。
已经不打算和他说话,吩咐去开启紧急通道的林凤隆再次拔出手枪,抵在了黄自翊的头上。然后这秋后的蚂蚱突然笑了笑:“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不选择把这东西吞下去,而是在自己身上开个口?”
林凤隆愣了一下,抵着他头的动作更加的用力了,然后他说:“不好奇。”
扳机扣下,红与白炸开。黄自翊再也没有了声息,一个像是钉子一样细长的小管子从他笑容凝固嘴里掉下来,看上去像是袖珍版的吹箭。那透明罐子内的箭头泛着诡异的光芒,似乎涂上了什么剧毒,既然如此大费周章的隐藏,想必对其上的毒充满了自信。不用想也知道,临死的黄自翊大概是打算用这个偷袭自己,或是其他什么人,比如……路明非!
林凤隆勐地回头,发现末位的路明非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那人嘴里闪动着晶莹,似乎含着与他手上的针管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