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列格上尉,你在上次战斗中英勇表现得到了将军的嘉奖,等回到莫斯科,会由将军亲自为你授勋!”一位少校微笑着拍了拍面前青年的手臂。
奥列格低头看了一眼被拍的地方,立正敬礼,无声离去。
这是奥列格来到斯大林格勒的第十九天,他从一名士兵升职成了上尉,速度快得吓人,可在这里却没有泛起任何波澜,授职只是上级的口头一句话以及事后补上的一纸公文。
“恭喜!回去能领勋章啦!”
奥列格身边走来一人,是之前拉他一起进入防空洞的阿列克谢,当初来的那一批新兵大概只剩他们两人活着了。
阿列克谢脸庞麻木僵硬,刚刚恭喜发出的笑容似乎只是肌肉的蠕动,声音中隐隐透露着倦意。
斯大林格勒已经进入深冬,在这里,再热烈的血液也无法沸腾燃烧。
士兵们或抱着或挎着枪在楼房里临时驻扎的营地内活动,大量的伤员被包扎得像木乃伊一样。
有人忍不住哭泣,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还能够哭,可以大声发泄。
城市外面喷涂黑色浓烟的货运火车趁着夜色一辆接着一辆地驶来离去,带来愈发稚嫩的新兵与武器,带走伤残的老兵。
两人在楼道里缓缓地无声走着,奥列格率先打破平静道:“在想什么呢?如今你不是也升少尉了,回去之后种多少地都可以。”
阿列克谢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后,递给了脚边看着自己的伤员,良久道:
“什么也没想…想太多会发疯的,所以什么也不想。”
奥列格从楼房内向外张望,外面此时处于深夜,也只有晚上双方才有些许停火的时候。同时仍需要严密防守敌人的偷袭,枪火随时会响起,睡着的士兵会迅速捡起武器,吹灭身边的蜡烛投入战斗。
城市内到处是残垣断壁,街道上无数楼房被炸毁的只剩下主体,门、窗户早已随着战火化为了燃烧的硝烟。
再往前推进不足二百米,那里是与德军交战的最前线,双方围绕着工厂楼房进行着巷战,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射杀战友在这里是很常见的事情,炮火和子弹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不分敌我。
‘举起手来’这种话更是毫无意义,无论是军规还是法律道德,在这里完全形同虚设。
“艹!今天做的饭真难吃,凉了之后简直像是马粪!”
有士兵半夜被饥饿所唤醒,端着铁饭盒靠在墙边吃着由各种乱七八糟的谷类熬成的稀饭。
奥列格没有斥责士兵,他在两天前还是中尉的时候手下有一百多人,现在只剩下十多个,能活下来对于他们已是最大的奢望。
更重要的是,他也觉得这饭的味道很像马粪。
……
奥列格与阿列克谢来到在前线坚守的工厂,对面的几座大楼便是德国佬驻扎的位置,双方仅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街面上的几处被炮火点燃的火焰在孤独地燃烧,到处是凹凸不平的陷坑,残尸遍野,血腥味扑面而来,这里每前进一寸的土地都需要数十上百条人命的堆积。
“我们能扛过这个冬天吗?”有位士兵看到奥列格的肩章,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应该问那群德国佬能不能扛过这个冬天!”
奥列格笑了笑,看着愈多士兵将目光投向这里,大声道:“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祖国会为我们最大限度地提供武器粮食和兵力补给,可那群德国佬呢?他们想派点兵过来简直比让他们吃屎还难!”
“我们是和平的守卫者,他们是自私可憎的侵略者,我们必将胜利!”
奥列格的话为身心疲惫的士兵们注入了些许的希望与喜悦,
“看来明天有望能够再攻回一两个据点了。”阿列克谢抿了抿嘴唇。
“那再好不过了。”
奥列格和士兵们一样席地而坐,蜷缩着身子闭目休憩,战火与寒冬不断摧残着这里的每个人。
不知不觉,奥列格居然进入了熟睡之中,这是他来到斯大林格勒战场后第一次这么放松,四肢百骸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发出愉悦的欢呼。
他做梦了,他梦到自己带领战友们赢得了胜利,梦到莫斯科的人民夹道欢迎战争归来的士兵,梦到元帅亲自为自己授勋!
可是为什么会有哭泣声?
奥列格在莫斯科红场下的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祖母的身影,她被人群孤立在外面…为什么会这样?她难道不是应该和自己一起享受荣耀吗?
祖母风烛残年的身体蹲在地面上,泪水布满她的脸庞,她的脚下是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奥列格发疯一般地冲进人群来到祖母身边,看到了那具尸体时瞬间愣住了,那是他自己!
奥列格猛然睁开眼睛,耳边不是往常战友们的呼噜声与呻吟声......
利刃穿过血肉、军靴与地面沙尘的摩擦、那是死神的低吼!
“敌袭!!!”
奥列格抓起身边的波波沙冲锋枪跃进身后的房间,朝天开枪,枪口喷射出尺长的火光!
然而剧烈的枪声并没有唤醒正在熟睡的苏军士兵,他们在睡梦中被敌人用冷兵器肆意地屠杀!
奥列格这一系列的行动并没有引起敌人特别照顾,似乎敌人根本不担心士兵们会突然醒来。
他万分谨慎地侧头从门户向外望去,所谓的敌人只有一个男人。
男人披着德军军衣,手中提着一把细长的剑,剑把很粗,上面镌刻着银色的花纹。
那是把双刃结构的西洋剑,但这种剑的作用并非是在战场,它的主要目的是防身和决斗。
男人侧对着奥列格,一剑毫无阻碍地刺入最后一名士兵的咽喉,剑身抽出的同时轻松带走了一条生命。
为什么值守的人没有发出警告?为什么所有人昏死了过去?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奥列格大口喘息使自己冷静下来,或许是德军使用了某种化学毒气,士兵们在消无声息中中毒了…他试图猜测出敌人的进攻方法并进行反制。
直到那个男人转过身来,一双金色的眼瞳与奥列格进行正面对视。
奥列格瞪大双眼,他难以遏制地瘫倒在地面上,手中的冲锋枪颤颤巍巍地与墙壁发生碰撞,这是因为他那不断颤抖的双手。
不要说反制手段了,他在这个敌人面前连举枪都难以做到!
“居然有人醒过来了。”
男人自语一句,随后提着剑缓缓向奥列格走来,那双黄金瞳中不夹杂任何人类的感情,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像是人类以完全俯视的姿态去看地面上的蚂蚁。
这是…神吗?
原本对唯物主义深信不疑的奥列格心中的观念开始动摇、崩塌!
在男人准备一剑刺在他的喉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身后,波波沙冲锋枪抵着男人的心口疯狂发泄,直至弹夹中的子弹打光。
那原本宛若神灵的男人金色瞳孔颜色黯淡下去,最后轰然倒下。
奥列格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持冲锋枪的人,喃喃道:
“阿列克谢?”
可是这人和平时的阿列克谢有很大的不同,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和刚才的男人一样,包括那双诡异的金色眼瞳。M..
“啊,是我。”
阿列克谢满不在乎地点点头,给冲锋枪换上新弹夹。
“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事情想问,但很可惜,没时间和你解释太多了,如果你还能动,就拿上枪吧。”
“真正的战争,或许现在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