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又降临了,还有阵阵雪花
漆黑的夜空里,片片雪花降临大地,融化在城市的灯光中,世界寂静。
还是原来的位置,井盖被挪开,西子月和绘梨衣两人越共探头,轻车熟路钻出,避开摄像头一路潜行,一台火红又帅气的川崎忍者摩托正停在路边,出奇得亮眼。
“今天我们要用这个吗?”绘梨衣好奇打量这台酷炫又拉风的交通工具。
“我不会开车,只好用这个。”西子月说,将挂在摩托车上的一个安全帽递给绘梨衣。
“像假面骑士。”绘梨衣眼里突然放光。
这台摩托车是西子月今天下午放在这里的,用于今晚的远行,远至数百公里的一个小镇。
想要在一个夜晚往返这么远的两地,除了要出门够早,回去的时间够极限外,还得有一辆足够快的交通工具,比如赛车专用的摩托。
虽然卡塞尔学院开设了驾车必修课,但只面向二年级,好在她有一手独门的驾驶摩托车技能,曾在校园选美会驾驶着装备部开发的摩托一顿乱秀,足以证明其天赋惊人。
根据气象省的天气预报,近期寒潮大规模南下,席卷整个日本,许多不会下雪都会下雪,而原本会下雪的地方更是下大雪。
出行之前她查过天气预报,预计今晚会有一场大雪降临东京,四国地区也会小受波及,至于道路会不会结冰,路面会不会打滑,就只有看她的车技造化退一步讲,只要不是迎面撞上火车,两个高血统的混血种应该不会死于车祸。
为了今夜的出行,她们两人在出发前还特意换上了新衣服,厚厚又色彩鲜艳的羽绒服,以及帽子和手套,虽然穿在身上给人一种憨笨憨笨的感觉,但御寒不成问题。
不仅如此,绘梨衣还将自己的整个玩具箱都拖来了,相当有旅行的仪式感。
没错,这就是一场旅行,远远地离开家,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雪夜里。
但我的家人们,也请你们不要太担心,因为天亮时我就会返回,到时候我依然躺在卧室的小床上,只是会起得很晚,因为昨晚有个好梦。
“那我们就出发了,目标,梅津寺町。”西子月跨上驾驶座,扭动把手的触感仿佛手握缰绳,这台机器逐渐从冷却中预热苏醒。
“冲!”绘梨衣手动补上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油门踩下,一个悍然的加速度在摩托车后方喷出,寂静的小巷里冲出了一匹浑身赤红的铁甲骏马,一骑绝尘驶向远方,身后掠起白扑扑的雪尘。
这是绘梨衣头一次乘坐摩托车这种野性又自由的交通工具,以往她就算出行,也是坐在层层拱卫的车队中央,车窗都用厚厚的黑帘遮起来,像是蜗牛拖着它的大壳举家迁徙。
但在摩托车上,一切都变了。
这里不仅没有暖气,而且还有寒韧的冷风扑面而来,所有的安全都失去保障,她与世界的距离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头盔,雪尘在盔镜上刮出水晶般的丝,自己的呼吸在盔内留下白色的雾痕。
可她却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恶劣的条件,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世界与自由,风从未如此强劲,寒冷也从未如此透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想要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大声喊出来。
这才是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冷吗?绘梨衣?”西子月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她透过后视镜问。
绘梨衣摇摇头,又拍了拍西子月的肩膀,像是在问“你呢?”
“我也一点都不冷。”西子月说。
在融合七宗罪后,她就一直有股奇妙的抗寒力在体内,丝毫不惧严寒,寒吹在她身上,都变成春意盎然的暖风。
“我们预计要四个小时才能到你所说的梅津寺町,能就这么保持四小时吗?”西子月说。
“有吃的吗?”绘梨衣一点也不客气地问。
“有道理,如果我看到路边摊,会停下来的。”西子月点头。
“嗯。”
“看,这边能看到你家,不回头看看吗?”西子月提醒。
绘梨衣扭过头去,不知不觉她们已经驶出了东京,一回头就能看到繁华的城市,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够望到源氏重工的一点影子,前提是视力够好这对顶级混血种来说不是问题。
从这个距离回看家里,那个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零星亮着灯光的小柱子,丝毫看不出它黑道本家的气魄,长长的列车从它的下方的轨道穿过,是谁坐在那班列车上呢?又要去到什么地方呢?
在她还没来得及在心中问更多问题,雪花就弥漫了她的视线,视野再度恢复清晰时,摩托车已经转了一个弯,穿梭而来的树林遮住了东京。
驶入到东京外的郊区中,世界更加安静了,雪花在过往的路灯下飞过,映照出橘红色的模样,犹如漫天精灵飞舞。
叶子和树枝上也都堆满了沉甸甸的积雪,大片大片的雪白在远方缓缓落下,山脚下的村镇在雪幕下安然沉睡,天地间回荡着通灵剔透的童话感。
不仅是绘梨衣,西子月也看得入神,路灯顺着盘山公路蜿蜒而去,如珍珠般串联,一眼望不到头。
雪夜、公路、旅行、摩托、少女,许多日式奇幻的元素在她的眼前交叠,仿佛穿过下一个隧道口,《千与千寻》那样的异界就会出现。
“看到了,你要的路边摊。”西子月说,她已经看到了远方便利店招牌的灯光,它和加油站开在一起,看上去是个简易的小服务区。
将车停好,走进店里,温暖的气息包围了她俩,关东煮的白雾热腾腾地往外冒,泡泡浮起又破掉的声音格外动听。
这些就是路边摊了,也是她们两人今晚的宵夜。
两人选购好食物后,省去经典的我开动环节,直接抡动筷子开吃,吸吮汤汁的声音咕咕作响,早已冻结的四肢百骸迎来如春般的解冻。
一口咬下一大块烤鱼糕后,绘梨衣被心满意足地烫到了,咸咸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一麻一麻,她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样,眼睛迷离迷离的,脸颊两侧也染上了一层熏红。
西子月的情况也类似,一口热汤下肚,两人发出了同款的满足声音,连动作都格外同步。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不畏严寒只是个形容词,而真实情况则是当你在雪夜里骑行甚久,看到一家温暖的便利店开在旁边,你顿时腿都软了,赖在店里果断选择走不动路,瞬间沦陷。
“再买点保暖贴吧,这个东西非常好用,可以贴在脚背上。”西子月发现了这些堪称学生党福音的好东西,忍不住去买。
“还有肚子。”绘梨衣很认真地看着西子月,将这行字出示给对方。
“对,还有肚子。”西子月无奈抚摸后脑勺。
别看这妞好像土土的啥也不懂,但有关女性健康防寒方面的保护意识倒是挺强,这也许与她有个八婆程度不亚于楚子航的哥哥有关。
可就是这么一个认认真真记住哥哥每一条教诲的女孩,却大胆做出了趁着夜晚去旅行的决定,既乖巧又叛逆,跟个猫似的。
“能再给我买个护目镜吗?”绘梨衣问。
“你要护目镜干什么?”
“那样更帅。”
西子月挠头叹气:“你刚刚才说要注意保暖……”
绘梨衣一窘,意识到自己有前后矛盾的嫌疑,又称打脸。
但凡将任何一位卡塞尔高材生拉来,都能将这个小窘境顺滑圆过去,但在绘梨衣这里就束手无策。
“好吧,我也觉得确实是护目镜更帅一点”西子月微笑,没有为难对方。
她索性买了两幅。
短暂的休息结束,旅行的航程再起,两人都从头盔切换到了护目镜模式,摩托车开动的一刻,她们的发丝都翻飞了空中,和雪花缠绕在一起。
“芜湖。”西子月试着模拟了下这种感觉的声音,仿佛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将安全盔换成挡风镜后,风的触感更清晰了,冰丝在脸颊上朵朵融化,世界从未这样寒冷,也从未这样美丽。
这正是绘梨衣想追求的效果,严寒的雪天非但没让她知难而退,反而还让她更加奔放,相较她此刻拥抱世界的豪迈,前几夜的牛郎店放纵只能算是小格局。
“想听歌吗?”西子月趁着兴致说。
“想。”
西子月从怀里将手机摸出来,将歌单切出,再递了一个一个耳机出去,两人听着同一份歌单。
“中文歌?”绘梨衣听出来了。
“飞儿乐队的歌。”西子月说,那一页的歌单里都是这个乐队的歌,承载着她小学初中时的记忆。
“不知道。”绘梨衣如实摇头。
“不知道才正常,听就对了,很适合我们现在的旅行。”西子月说。
绘梨衣没有多问,闭上眼睛开始倾听,充满东方异域风情的前奏回荡在她的耳畔
“敦煌天空的沙粒,带着我们的记忆。”
“我从半路看回去,这秦关漫漫好蜿踞。”
“梦想穿过了西域,包含了多少的禅意。”
“爱情像一本游记,我会找寻它的密语”
西子月合着空灵的旋律,轻声唱着《月牙湾》的开头。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首歌,她也说不清,也许同样与旅行、异域有关。
如今的她已经去过好地方,看过数不胜数的景色,乃至神迹,但仍旧对异国他乡的旅行充满了兴奋,期待路的尽头会有什么在等她。
“世界,对我而言,也很大啊”她微笑着说,风声与歌声将这句话吹散了。
雪夜之中,火红的摩托车穿行在结冰的路面上,留下疾驰的轨迹,途经爱知县,穿过名古屋,再向着奈良前进,东京已经被她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一路上只有雪花尾随,几乎没有车辆与她们同行,今晚仿佛只属于她们两人。
深夜三点半,这次旅途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四国西南端的小镇,梅津寺町。
摩托车熄火的一刻,西子月就听到了海潮声,它从山的另一侧传来,如歌般回荡在天地。
绘梨衣从车上下来后,从车的后座箱里将玩具都取了出来,用眼神示意西子月跟着她走。
她原本的玩具箱很大,区区摩托车的容量无法全部收容,有资格被带来的都经过精挑细选,是最有特殊意义的玩具。
雪在这个靠近大海的地方小了许多,但依旧有冰凉如丝的东西往下掉落,草地上挂着霜。
走到这里,就变成绘梨衣一个人在前面引路,西子月无声地跟随在对方后面,什么话也不问,两人依旧十分默契。
这里是个十分老旧的镇子,时间仿佛冻结了超过五十年,木质的和式屋前挂着蓝色的幌子,每家店铺都传承着一门古老的手工艺。
虽然现在时值深更半夜,店门家家紧闭,但绘梨衣就是紧紧又仔细地望着每一家店门,回忆过去的事。
穿过镇子,她们开始沿着铁轨行走,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原本铺在铁轨上的红叶或黄叶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枯木环绕着铁道,像是一件后现代艺术品。
海潮声越来越清晰了,远远的就能闻到海风咸咸的气息。
铁轨的尽头,两人“下车”了,绘梨衣带着西子月来到一尊小地藏前,将她之前从便利店买来的一盒小橘子放在它面前,还双手合十。
原来她早就知道这里有尊地藏,橘子是特意买给它的。
她已经知道了终点有什么,所以执意要来。
沿着铁轨来到山崖边,西子月将绘梨衣拉上了一块凸出的石头上,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这里就是终点,一个能看到海的地方。
月光在远方的海面上舒展,数千万吨海水都在荡漾,像是风笛从远方传来。
黑夜中的树林与城镇仿佛也成了大海的一部分,在海声中安然入眠,绘梨衣远远眺望着这一切,过去的某些记忆正在脑海深处发芽。
“好久不见,我又回来了。”绘梨衣轻声说,整个世界都听到了她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