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伺候的是采薇。

她带着落月一出府就被裴琮之派来的人抓了,不知被关在了哪里。战战兢兢到了夜深,突然被提回了衔雪院伺候。

越过遮挡的屏风,她看见了里头坐着的姑娘。

鬓发斜乱,腮红眼湿,身上披着的衣裳也是揉得皱乱的,好一副春深后娇怯柔弱的美人图。

采薇如何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捂着嘴,将惊呼掩在唇齿间。

好半晌,才走到沈清棠面前,小心翼翼看她,“姑娘……是……是大公子?”

她不可置信。

沈清棠垂眸,没有回答,与默认无异。

许久才出声,嗓音低低的,很是疲倦,“采薇,我想洗一洗,你去帮我备水来。动静小些,别声张出去。”

采薇点点头。

净房里水备好后,她来扶沈清棠过去。

外衣褪去,肌白如玉的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淤痕,让人眼红心跳,不敢直视。

采薇又愤怒又心疼,哽咽着声音,“大公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折腾……”

沈清棠闭着眼不说话。

裴琮之是刻意的,他惩罚她出逃,惩罚她不听话,用这种法子警告她。

今日是采薇知晓,下一次就不知是谁了。

他掌控着她的清白名节,拿捏着她的生死命脉。

她只能屈服。

从净房出来,采薇在收拾床榻,凌乱不堪的被褥换了下来,搁在一边。屋子里还燃着熏香,是厚重的沉水香,正好将方才的旖旎气息遮掩住。

床头还搁着一瓶药。

是方才砚书送来的,采薇小心看她神色,“大公子说姑娘方才跪了地,想必膝盖淤肿了,特让砚书送过来。说是宫里的秘药,治青淤消肿有奇效。”

什么膝盖淤肿,不过是找个缘由来给她满身淤痕送药来。

采薇拿着那瓶药,胆战心惊来劝她,“姑娘还是涂一涂吧,不然明日如何出去见人呢?”

初夏衣裳轻薄,她脖颈那一大片吻痕,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涂吧。”

沈清棠并不拒绝。

事已至此,还介意这一瓶药做甚么呢?

好在这药膏当真有奇效,翌日沈清棠身上的淤痕就消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足可以用胭脂水粉遮盖住,叫人半点瞧不出来。

她收拾妥当了去听禅院请安,裴琮之也在这里。

恍若无事,她笑盈盈上前去,敛衽行礼,“琮之哥哥安好。”

“清棠妹妹安好。”他也笑吟吟,抬手回礼,潇洒风流的姿态,又来问她,“清棠妹妹昨夜可睡得好?”

“自然是好。”

沈清棠眉眼弯弯地笑,“还未多谢哥哥昨夜派砚书送来的玉肌膏,今早一起来,膝盖上的淤肿果然消了。”

“妹妹觉着好用便好。昨夜是我莽撞了,差点伤着妹妹。妹妹可千万别怨我。”

“怎么会呢?”她抿着唇,分外乖巧懂事,“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昨日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哥哥。还连累哥哥出去寻我一场,是清棠任性,哥哥莫要记在心上才是。”

两人你来我往的,格外亲近,半点瞧不出昨夜剑拔弩张的模样。

“这就好了。”裴老夫人笑呵呵过来,“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兄妹俩吵吵嘴都是常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往后谁都不许记在心里。”

沈清棠自然乖顺点头,“祖母说的是,清棠记下了。”

裴琮之亦是颔首,“昨夜惊扰到祖母,是孙儿的不是。”

两人坐下,一同陪裴老夫人用早膳。

丫鬟端粥上来,是鸡髓笋和火腿熬的鸡丝粥,最是生津开胃。只是有些烫,需得晾凉些才能食用。

沈清棠亲自撩袖来盛,一碗递给了裴老夫人,由身边的丫鬟接了过去。

再盛一碗亲自递过来给裴琮之,却一时脱手没拿住,整碗热粥都泼到了他衣袖上。

"哎呀!"

沈清棠惊呼,忙拿帕子来擦,“琮之哥哥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哥哥可有烫到?”

她分明就是有意的,那碗热粥正正好泼在昨日被她咬伤的手臂上。伤口还未结痂,就叫热粥烫到,本就灼伤般疼,她又拿帕子来擦,这般不偏不倚就用力按在他伤口处。

裴琮之看在眼里,却是微微一笑,分外纵容,“无妨。”

他甩甩被粥淋湿的袖子,收回手,对裴老夫人道:“我去换身衣裳回来,再陪祖母用膳。”

“快去快去。”

裴老夫人满眼心疼,细心交代,“记着换衣裳的时候看一看,可有烫着。若是伤得严重得叫大夫来看看。”

裴琮之点点头,回了归崖院。

砚书拿来了干净衣裳为他更换。手臂一露出来,就瞧见一大片红,混着昨日姑娘死命咬下的青黑牙印,看着分外可怖。

砚书看着咋舌,却也不敢置喙,拿来药膏好生抹上。

到底是疼,裴琮之眉头微不可察地压了压,眸色漆黑如墨。

再回来听禅院,裴老夫人不免问上几句。..

裴琮之只道无事,又说起今日要去东宫办事,转头来问沈清棠,“妹妹和四妹妹许久未见了,可要同去看看?”

“好啊,我和琮之哥哥一同去。”

用完早膳,两人辞了裴老夫人,一同出来。

府门口备了马车,裴琮之搀扶沈清棠上车,昨夜的沉水香太浓重,沾上衣裳上散不去,又添了些清苦的药膏气息,倒不似往日的花香甜腻。

进了马车,裴琮之将她搂进怀,在她脖颈里深深一嗅,轻叹,“还是从前的胭脂膏子更适合妹妹。”

“是吗?”沈清棠面色冷冷,再不复方才听禅院里的热络,“可惜胭脂膏子用完了,哥哥想闻也闻不到了。”

“用完了,我给妹妹买。”

他毫不在意她的冷淡生疏,搂着纤腰要来吻她的唇,却叫沈清棠偏首避开。

沈清棠咬着牙,森森怒意从眼里迸出来,“裴琮之,你够了!这是在外面,你不要你假惺惺的君子名声我还要!”

她当真是恼了,昨夜身上的涩痛还未散去,今日又费尽心力地同他周旋,她疲惫不堪,也怒火难消,恨不能同他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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