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带着人给轩贤整理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龙头奇丑的龙袍。

——“去年给朕龙袍上的龙拆了说要自己绣,结果玩得不知去向,还是最后几天熬夜绣完的,只是那龙头奇丑,朕都不敢穿出去,只挂在寝宫内,被问起了朕还要说是怕穿坏了,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那时的欢快好似就在昨日,可……

白果呆愣的、傻傻的等着。

她心中始终不相信。

白果一步一步的跨出宫殿看外面已经站立了很多的大臣,各个神情悲伤,各个衣着慌乱。

倪老将军带着无数的侍卫守着宫殿,神情间不见多少悲伤,只是那一双眼睛犀利的注视着每一个人。

白果在之中看到了庞阳,他只是在注视着她。

也看到了倪家的人,她舅舅、倪诚、倪玉、外祖母。

还有其他各位老臣,神色间恍惚的有,痛哭的有,叹息的也有。

白家,她二叔,她的哥哥们……

白果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眼神更显的无措。

皇上真的……驾崩了吗?

白玉景进宫第一时间就来寻白果,但被倪老将军拦在了外面,此时见到白果果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就匆匆上前几步想要将白果拉入了人群中。

但就是这一个动作让原本还沉寂在悲伤中的几人好似醒神一般出声:“慢着!”

白玉景下意识将白果护在了身后,下一瞬苏青推门步出,衣着干净整洁脸上满是严肃。

兴许是多年来对这位公公的习惯,也或许是想到里面的人不过是刚刚闭眼,所以在此时还是有不少人依着往日对苏青的尊敬叫了苏青公公一声,下一句问的是:“皇上可还有什么交代的?”

苏青看着天边的太阳缓缓升起,看着小太监连跑带摔的将圣旨送了过来。

苏青眼神缓慢的一扫,所有朝臣瞬间跪下。

苏青这时候才展开圣旨。

“白监督接旨。”

白果早在白玉景的力道中到了人群中,此时跪着的她却清晰的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

灼热和那份不知压抑了多少年的爱意、期待。

“白监督从上任之时至今短短数年,民间赞扬、兵将敬重、官员信任。若按照年限来算白监督升迁远远不及,但若按照功绩来算早已超越,其中被天下熟知的功绩一为收拢会平州、瑞玉州民心,接纳奉国百姓,二为为成周国交易回地生粮,三为为娴学堂,天下学子受益。”

“另有签订夷丰为成周驱使三年之事,功绩之耀眼百年难得一人,朕不忍贤才埋没,也明天下臣子难处。是以朕特封白监督为公主,封号康乐,封地瑞玉州八十四城,赏京都郊外宅子一处。”

苏青念着这封最后的圣旨,“钦此!”

庞阳猛然抬头看向苏青身后的宫殿,眼神从最初的迷茫一瞬间转变为凶狠暴虐。

但白果的声音在这一刻也清晰的很,“臣,接旨,谢主隆恩!”

庞阳愣愣的看着叩首的白果,看着白果接过圣旨高举,看着白果在那一刻淡然的毫无意外。

庞阳不明白。

庞阳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苏青公公,皇上没有其他遗诏了吗?”

有大臣眼神在说话间瞥向前方站立的轩元思,又不敢真的表现的太明显。

轩元思一声冷哼,顿时不少官员已经兵将齐齐转变了眼神看向说话的人。

“唉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有的大臣和皇子公主都在台阶下站着,苏青就这样将所有人收入眼中,脸上的神色也从读圣旨的庄严再一次转变为曾经乐乐呵呵的模样,“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也不过就是个传话的。”

苏青这样说不少人眼神就开始转变,可到底还知道这封圣旨是何处出来的不至于现在就露了真面目。

白果只知道后面重臣以及其他三省六部留下来办皇上的后事,而她们这些人全部被遣散。

白玉景带着白果坐上马车,回过头发现庞阳一直跟着时拱了拱手,“庞都督自便,我先带珍珍回去休息。”

白玉景是不知道白果和庞阳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白玉景这些年看到的人无数,又怎么会不清楚俩人之间的气氛古怪。

更何况若是往常这时候怕是庞阳早已经先一步护着白果了。

庞阳目光没有移开白果,但白果只是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动作之间可见疲惫却不见丝毫要和他解释的意思。

“庞阳只问一句。”庞阳的声音从没有过多的重,白玉景皱了皱眉正要推辞却听庞阳已经问出,“三小姐是刚知道,还是之前就知道。”

知道什么?

白玉景回过头看到的就是白果已经弯腰进入了马车的身影。

白玉景略感到头疼,他这个年岁的人已经看不懂这些小孩之间的别扭,更不知道这应该圆过去。

他是真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中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回应。

庞阳就那般站着,一双眼睛从最初的克制到满是红色血色。

白玉景叹了一口气,“庞都督再是要紧的事情也让她缓几日再说吧,如今皇上就在她的眼前闭上眼睛,你让她如何静心回答你?”

马车中依然安静,这一瞬间庞阳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

雪从今夜不曾停过,庞阳笑了一下,“是庞阳不对,三小姐……慢走。”

白玉景上了旁边的马车,下人对着庞阳行礼后架着马车向着白府而去。

马车摇摇晃晃,白果脸色苍白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手指根根紧握却什么都抓不住。

皇上驾崩,京都中各府家眷回归,各地官员静等新皇登基。

后宫嫔妃跪在灵位前哭灵、朝臣跪在灵位前哭灵、皇子在灵位前哭灵……

皇宫上下哭声不断。

定西王身着素色长袍披风带着定西王妃跪在地上听耳边的声响只觉得闹心。

他想他父皇真是辛苦,活着的时候听朝堂上天天吵现在躺着还要听这些人吵。

抬头时看到旁边大公主、三公主眼睛红肿却不乱一丝头发,和状态不堪、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疲乏的轩语燕跪在一起更能感受到那份不真实。

轩端雅到底是被宫里面传了信的,此时满脸倦容也总算是没有回来晚了。

灵位前跪着的除却恭王、礼王,竟然也只有他一位、十四皇子一位。

而且……

那位被封了公主的人却是没有出现。

“殿下在看什么?”定西王妃的声音温和。

“本王在找白监督。”定西王目光再次转了一圈确认没有白果的身影后道:“白监督是陪父皇走完最后一程的人,别人本王不清楚,但朝臣怕是会为难她几分。”

定西王妃声音依旧温和,“在是为难相信白监督也是能解决的。”

定西王神态一愣只觉得这话好生熟悉,还不等反应过来就听定西王妃突然又问:“若是有一天白监督遇到了落魄的事情殿下会请她入门吗?”

定西王心中一紧,话比预想的出口还快,“不会!”

可能太过于干脆了,定西王妃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是心中情绪影响还是什么牵扯的肚子微微发疼。

定西王更显担忧神色,不顾众人视线就想要将定西王妃扶起身,“你身子不舒服不用在这里跪着,本王还不至于这点权势都没有。”

定西王妃轻笑了一声安抚的拍了拍定西王的手,又将话题落回了前一句上,“妾身只是觉得白监督那般有才能的人不用起来实在是可惜,若是哪一日落魄了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时间,到时候殿下给她一个谋士身份往后她在富贵也算是欠了殿下。”

定西王思索一番后摇头,“你怀有身孕府中留有女子怕是哪些没有眼色的夫人要冲撞你,不说她白监督有没有落魄的一天,就算是有……”

定西王目光在处理完要紧事匆匆赶来的轩元思身上落了一瞬,又看向不知比所有人早来了多久、不知跪了多久的庞阳,“也不用本王出这个风头。”

定西王这样说定西王妃也就如此听着,整整一个白天定西王妃这个孕妇都跪了下来但任然不见白监督的身影。

不少朝臣显然也发现了,窃窃私语中也有问询之意。

白家人不好多言,只能言白监督重病缠身。

一连三天等白果终于露面的时候众人都信了白家人的那一套说辞。

脸色憔悴,身形消瘦,也就那双眼睛还能见到几许往日的神态,但也仅仅是几许。

手腕间红的惊人的镯子不见了,整个人身上的气势也好似没有了。

白果疲惫跪下,在众人中听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可她已经没有了哭意。

天色更显暗淡,太后撑不住被嬷嬷扶了起来坐着,定西王让宫女将定西王妃也扶坐了过去。

之后断断续续也起来不少人。

但前方的庞阳身影跪的趣÷阁直,没有这些人的哭声,只是安静的跪着。

官场上都是心思灵巧的人,这几个月庞阳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对应战场上传回来新军队的消息,在加上庞阳和白果先后进宫……再到现在庞阳和白果之间漠然的好像不认识对方一般。

事实推测并不难,众人心思各异各自打着各自的小九九。

天完全黑透的时候外面再一次有了杂乱的喊杀声,重臣和妃嫔惊恐的看着外面。

“慌什么。”太后端着茶盏喝了几口,威严镇静的声音让不少人都微微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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