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完饭,就在以为一切和昨天都没有任何差别的时候,外面的小丫鬟突然通传说是户部左侍郎来了。
户部左侍郎,就是华辰逸,老夫人的亲弟弟。
老夫人和白玉堂齐齐觉得事情不太对,现在不过是清晨的时候,一般没有重要的事情是没有人会这个时间点登门的。
“快请进来!”老夫人沉了声音发话。
能让华辰逸特意跑一趟而不是派一个人过来,可见这事情的重要性!
白果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
朝堂上得出了谁去夷丰交涉吗?
那也不可能是她父亲啊。
她父亲对朝堂没有什么大的贡献,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就是做一件让人记住的事情都没有,甚至他父亲都不是嘴皮子厉害的人物。
那是为了什么事情?
这么想着,外面一身儒雅气息的华辰逸就走了进来。
而白果也注意到,华辰逸进来的一瞬间视线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白果的身形有瞬间的紧绷。
这件事是有关于她的,不然华辰逸不会看向她。
要知道上一次华辰逸都不过是在她走的时候才和她说了一句话,而除了最开始在见面的时候问了她一声、见了她一面,后面是没有在将眼神落在她身上的。
“姐姐。”华辰逸一进来像是对着老夫人行了礼,白玉堂也站起来向着华辰逸行了礼。
“坐吧。”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在华辰逸进来的时候就收掠了。
她和她的弟弟向来亲近,自然能从这些的表情中读出来一些什么。
华辰逸点头落座,这才看向白果说道:“今日有人向皇上提议让康乐县主去运输粮草,为国进一份力。”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老夫人紧紧的盯着华辰逸,问道:“你说什么?!”
华辰逸正要在重复一遍,白玉堂已经急急的开口问道:“怎么可能?!白果只是一个女娃!”
运输粮草谁都可以,怎么就落到了一个女娃娃的白果身上?!B
白果在这话中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及其复杂,让人不懂其中的含义。
华辰逸看了白果一眼,对白果的这种反应有些微妙。
似乎并无意外,好像已经猜到了一样。
但是看到除了白果满堂之中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便向着老夫人解释说道:“朝堂上认为康乐县主的这个县主位置既然是因为有慈母皇太后的风范,那自然是要做出来一点功绩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天下人闭嘴。”
天下人闭嘴?!
白果被封为县主已经过去多久了?!
可有人因为白果被封了康乐县主就闹事起来吗?
没有!
没有!
没有人在意一个女子的县主位置,不过是一个县主而已!一个县主而已!
白玉堂神色松愣的就那样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像是实在是不能理解一样。
白果只是一个县主而已,怎么就让朝堂上面的人不放心了呢?
为什么那些人如此的忌惮一个小女孩呢?
竟然出手就将人赶到了战场之中?!
白果的笑意还没有压下去,老夫人看见了,华辰逸早已经看见了,倪代柔也看见了。
白明松、白明辉、白明芷、白明磊都看到了。
“……三姐?”白明芷愣愣的看着白果,不明白白果为什么还要笑,笑的还是那么的……瘆人。
像是苦笑、又不像是苦笑。
似乎比苦笑更多了一些什么,是妥协,是茫然,是冷意,是嘲讽,也是释然和张扬。
“珍珍你早已经知道了?!”老夫人看向白果,声音严厉,目光不在仁慈。
白果摇头,众多情绪在刹那之间就变为了漠然,“刚知道。”
老夫人将信将疑,可是这种事情本就是发生突然的,不然华辰逸也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过来。
华辰逸不禁问向白果:“康乐县主可有得罪的人?”
白果摇头,说:“利益。”
利益中,无人会在意白果是怎么样的人,无人会想白果是否得罪了他们,他们想要的只是那一份的利益而已。
白果眼神清明起来,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倪代柔,最后看了一眼从质问之后就没有在说话的白玉堂,白果终究还是多问了一句:“皇上下旨了吗?”
华辰逸摇头,“我出来的时候皇上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反对。”
白果点了点头,那皇上就是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了。
白果站起身,庞燕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上前扶住了白果。
“回去更衣。”白果的声线有些在场几人听不懂的惆怅,像是感悟,像是挣不脱命运的枷锁。
华辰逸看着白果的身影消失,才又看向一张脸上已经满是泪水的老夫人。
“姐姐不用担心,我看康乐县主不像是没有打算的人。”
那副像是早有预料,像是明白了什么的表情让人并不能看透,但是能看懂一些。
老夫人摇头,哽咽着半响没有说话。
倪代柔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起身,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走了出去。
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然怎么会这般的……这般的……让人无措?!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明明她才觉得满足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她的女儿又要上最危险的战场上?!
她的女儿不是只要逃过采选的那一次就可以了吗……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白明松看着一屋子的面容,半响说不出话。
他这个妹妹,命运未免太过于坎坷了。
这才不足一年的时间,就要跟着上那前线之中?!
运输粮草……
听着好听。
可行军打仗之人哪一个不知道粮草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对面的夷丰打听出来了成周国运输粮草的时间和路线先一步去埋伏呢?
那……
生还的机会有多少?
一个弱女子,一个没有实力和自保能力的弱女子,她要怎么办才能不让自己丧命呢?
白明松不知道,白明辉也不知道,白明磊更不知道。
他们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姐姐。
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几人才是真正的明白了原来算计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让自己如此的无措。
原来朝堂之上并不是永远都是正直的人,他们可以将所有的大事办的妥妥帖帖,也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与那些让人不耻的人一般无二。
这一刻,三人心中都无比的复杂。
原来没有权利,原来什么都不能做的感受就是这般。
原本并不是所有的阴谋都能及时的发现解决,原来有些阴谋堪比阳谋,直直白白,却让你只能跳进去。
原来……
原来……
当年父母、母亲送白果离开时就是这般的痛楚又毫无办法。
三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心死,有些灰败,有些世俗之中的无能无力。
白明磊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比往日更加的坚韧。
他不想要这般的无助,他不想要这般的绝望,他想要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皇上不下这道命令的方法!
如果……
如果多给他一点时间……
让他可以考功名,可以站在那个朝堂之上,可以与那些人争辩一番!
可现在……
他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可以让皇上拒绝这件提议的能力,或是让那些朝臣反叛到他这边的利益!
他……
白明磊捂住了眼睛。
他现在太过于软弱了,只能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压在那渺茫的未来。
他现在……
什么都没有。
没有让任何人为了他可以不让这件事发生的权利。
白明辉一字都没有说,可那双比往常更加深邃的眼眸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般的无能,他并不想体会第二次。
他不想让下一次发生这般的事情时他一如现在这般只能坐着!
他不!
将所有的阴谋隔绝在他的保护之外,让那些人迫于他的一切不敢出手!
只有这样,家人才能是平安的!
白明松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不见笑意,只觉冷意遍布全身。
权势、地位、让人维护的声誉。
这些他们白家都没有。
可也只是现在。
只是现在没有而已。
十年,十年后,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这般欺负白家!
再无人能这般轻易的将白家众人逼到这一步!
更不可能让白家的女子做任何她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白家……终究不会只是一个世代学医的世家了。
……
白果换完了衣服之后宫里面的人就到了,可见皇上对这件事还是在意的。
白果出了自己的院子、迈出后院、穿过了前院,站在了白家的正门之下。
在门口,是县主规格的马车,是白果无比喜欢的宽敞。
“……县主。”庞燕站在白果落后一点的位置,扶着白果的手臂。
她有些担心……担心县主撑不住。
男子上战场尚不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一个女子却要将最重要、同样是最危险的粮草运输进去……到前线之中。
这般的……让人无助惧怕。
白果笑了笑,眼中带上了笑意,“倒是没有想到还能再来一次。”
“啊?”庞燕不懂这句话,什么再来一次?
“这车架我从最开始就极为喜欢,现在也是该为了这车架付出相同的价值了。”白果笑的很是明艳张扬,张扬的像是会发光一样。
庞燕心中跳了跳。
这是要……不求皇上,反而要去了吗……?
可是为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县主的位置而已,成周国多的是县主,不做事又如何?!
女子向来柔弱,和皇上求求情皇上定然是不会让去的!
成周国不是没有能用的人,换下一个女子简直轻而易举!
可为何……就偏偏要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