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dào
原来除了我,还会有人喜欢偷看别人睡觉的样子。”小剑静静地把目光转向夜空,依稀看见明月周围的星芒。他似乎对现在这种情况很满yì
,不仅是因为夜的美,也是因为身边的她可以如此安心着睡。
所以即便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剑也只是随意地放在身边,没有出鞘的意愿。
拍掌声悄然响起。
“果然不愧是浪子小剑,呵。”从不远处的林内缓缓走出个黑衣人,双目略显木然,似是感慨的道,“我还在想,如果没有被你发觉,或许我们也没有谈的必要了?”
小剑道:“哦?那你觉得死人会不会说话?”
“当然不会。”黑衣人挥了挥手,道,“不过我也不会死在你剑下。”
浪子小剑轻轻把臂膀从慕容燕脖子下抽出,目光自她恬静的脸上掠过,微微扬了扬嘴角。他拿起剑,懒散地望向黑衣人,笑道:“你是个有趣的杀手。”
“有人说过穿黑衣服的就一定是杀手吗?”黑衣人道。
“你不是杀手?”小剑惊讶。
“不是。”黑衣人摇头。
小剑伸手指了指:“那为什么你的手在抖?”
黑衣人:“趴在树上太久。”
小剑:“……”
似乎是因为被小剑盯得不太舒服,黑衣人叹了口气,抬手把面巾扯下,道:“好吧,至少我不是要对你下手的人,我在慕容家干活。”说着,黑衣人揉了揉手,仿佛轻松了许多。
小剑看着黑衣人略微苍白的脸,诧异地问:“你是慕容家的家丁?”顿了顿,又问,“何霄派你来的?”
“是,也不是。”黑衣人道,“是何霄派我来的,但我来这里不是要完成他给我的任务。”
“你是谁?”小剑皱了皱眉。
黑衣人道:“小六。”
小剑道:“你有五个哥哥?”
黑衣人目光一冷:“你是怎么知dào
的?”
小剑:“……”
抛了抛手里的剑,小剑叹道:“我不认识你,你走吧。”
“呵,你可以不知dào
我,但你不能不知dào
另外两个人。”黑衣人小六笑道。
“哦?”
“金童玉女。”
人,要是出了名,该麻烦的事情也就多了。
至少,在洛阳的一间小客栈内干活的杨不问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你觉得麻烦事会主动来找你?”碧欣那双灵巧的手快速地在珠算盘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杨不问看着碧欣的手,神色恍惚,似乎在感叹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女人竟然也能够做到这样。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擅长的是经商,而他擅长的是打架。
碧欣蓦地停止了敲算,抬眼望向杨不问,嗔道:“你这样看着,是羡慕我的手要比你的白?”杨不问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算是吧,要比我的手干净太多。”
碧欣随手把珠算盘拿起丢给旁边站着的掌柜,双手环抱胸口,有趣地盯着杨不问,道:“你还没告sù
我,为什么会有麻烦事找你呢。”
杨不问道:“只是一种感觉吧。”
碧欣笑道:“我只听说女人相信直觉,没想到男人也会。”
杨不问道:“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你现在准bèi
好了吗?”
“准bèi
什么?”
碧欣边敲打着算盘,边淡然道:“打烊了。”
杨不问默然看着已经开始在收拾桌凳的店小二们,又望了望门外漆黑的夜,叹了口气。
“你叹气是因为你不想帮忙?”碧欣问道。
杨不问道:“我原本只是想当你的保镖。”
碧欣忽然笑了起来,道:“那便站在这不动罢。”
杨不问依言站着不动,略显茫然地看着碧欣噼噼啪啪敲算。
其实他并不是不想去帮忙,像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是需yào
介yì
的。
身份?他现在除了保镖,还有什么身份?
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碧欣的到来,他又会变回乞丐,到处乞讨?
不,其实即使碧欣不来,他也不会。因为他已经在爹娘的坟墓前立了个承诺,不再当乞丐。
他也不能再去当乞丐!
不仅不能,还要重新弘扬杨家的正义!
只是,他还怎么去弘扬?还怎么去成为正义之士?
杨不问默默地坐在板凳上,看着手上的离别钩。
杨家已不复存zài。
作为最后的杨家人,他所掌握的正义又是什么?不知dào
为什么,他有种已经活在过去的感觉。现在的人,还需yào
这样的他吗?
杨不问不知dào
,是真的不知dào。
杨不问坐在板凳上,看着忙来忙去店小二们,看着一只敲打朱算盘的碧欣。
后来,店小二们打着招呼离开了。杨不问把客栈的门板一块一块地立起,堵上大门。打烊了,烛光还在柜台闪烁。闪烁的烛光映照在碧欣嫩红的脸蛋上,带着诱人的光晕。
碧欣一脸的认真,手上的活没有停过。
杨不问独自坐在一边,沉思着。
过了一段时间,杨不问依靠在门板上,客栈的墙沿。柜台边的女人依然在核算账本。
又过了段时间,杨不问坐在楼梯口,微微闭着眼。
杨不问并没有睡着。他还牢牢记着,现在的自己是个保镖,是柜台边那个认真敲打算盘的女人的保镖。就像多年以前,他牢牢记着自己是个正义之士,弘扬武林的正义。
最后,正义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也会不再是碧欣的保镖。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做到自己可以做的。就比如,时刻保护眼前的女人,用尽自己的力量。
所以杨不问又睁开了眼,想要看看柜台边的碧欣是否已经完成账本的核算。
这一看不打紧,杨不问猛然站了起来!
因为柜台边上的女人,竟然不见了!
“碧欣?!”杨不问大叫起来。
杨不问大叫起来的时候,汗水已经从额头滑落。因为他竟没有察觉到女人的消失!如若真有高手潜入,掠走了她,那必然是远比自己要强的高手,亦或者轻功卓越的江湖人士!碧欣,有危险!
“在这呢,怎么了?”柜台那头探出碧欣的脑袋,眨动着眼睛。
杨不问:“……”
其实杨不问是想问的,他想问那个女人,好端端蹲在那边干什么?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叹了口气。
碧欣伸了个懒腰,娇好的身材透露出动人的魅力。
碧欣笑道:“总算是对完了。”
杨不问重新坐回到楼梯上,随口道:“赚了不少?”
“嘻。”碧欣嬉笑道,“你说是,那便是吧。”她说着,迈开莲步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是去做什么?杨不问看着,有点发怔。
碧欣很快就给了他答案,她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回来。
盘子上面有几个包子。
碧欣毫不避嫌地坐到他边上的楼梯,把盘子递向杨不问。
“喏,累了吧,吃个。”碧欣说着,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道,“可惜冷了。”
杨不问默默接过,同样拿了个包子吃起来。
片刻后,杨不问忽然问道:“你这样,会开心吗?”
碧欣露出疑惑的神色。
杨不问道:“你这辈子,都只想着怎么去赚钱?”
杨不问的脸色忽然有些怪异起来。
因为他问出来后,就已经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的问题会伤害到身边的这个女人。其实他觉得自己或许有故yì
的成分在里面。
如果一个人发xiàn
一直坚持的东西在崩溃,而另外一个人却依然能够对着自己所坚持的东西乐此不疲,总是会有些不甘的。心有不甘的人,总忍不住要做些愚蠢的事,说些愚蠢的话。说到底,就像一个孩子吃不到糖果,也不想已经吃到糖果的孩子会觉得甜。
杨不问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那个吃不到糖果的孩子。
所以杨不问知dào
自己做了一件蠢事,问了一个蠢问题。
但是这个冷水已经泼出去,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嘻嘻。”
回应他的,却是女人嬉笑的声音。
杨不问诧异地看着碧欣,有点反应不过来。
碧欣笑道:“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杨不问沉默。
对,她为什么要不开心?
没有谁会不喜欢金银财宝。没有谁会不喜欢在出外的时候,可以随身携带大叠大叠的银票。也没有谁会认为任何事情牵扯到利益后,钱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往往,钱正是能够解决很多问题的办法。
所以碧欣为什么要不开心?
杨不问恍然,却又有些苦涩。的确,他并不能要求任何一个商人,不去选择银子,而去选择子无须有的清高。
杨不问就是这种自命清高的人。
自命清高的人最后得到什么?他自己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女人的选择并没有错,不仅没有错,而且应该说是最为正确的选择。至少对她来说,商人就该有商人的本份。
可是忽然间,碧欣又嬉笑着开口:“赚钱,有时候并不见得就是用在自己的身上吧。”
杨不问一怔,看着坐在旁边的美丽的女子。
这个美丽的女子一字一句地道:“我和你说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