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错了入口又意外遇到楚子航,他迟到了十分钟,诺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路明非一落座就道歉。

诺诺冷眼看着他道歉,双手抱胸,连墨镜都懒得摘。她素面朝天,但还是人群里亮眼的女孩,衣服随便但很潮,带闪钻的白T恤,边幅错落有致的黑纱裙,脚上蹬一双厚底白球鞋。

衣着随便,随身带的小包却是爱马仕的,看似随意地丢在手边。老爹说她婊里婊气倒也不准确,眼前这位姑娘正在婊起来的道路上,但还是一股骄横的少女气。

路明非上下打量她,目光最后落在她耳边的四叶草耳环上,看不出品牌也不像很贵的模样,不知她为什么要戴,但路明非看得很仔细。

“找我有什么事?”诺诺对他的打量显得有点不悦,摸了摸耳垂,整了整裙子,开门见山。

昨晚三更半夜路明非约她在这里见面,她拒绝了好几次,但最后没经受住这家伙死缠烂打。路明非说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讲,又再三保证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是在Aspasia这种人来人往的高级餐厅,诺诺才同意来坐半个小时。

“我们先点吃的,”路明非翻开菜单,“西冷牛排三分熟,烤白芦笋,配盐和胡椒。鲑鱼土豆沙拉,龙虾鸡尾酒,炒蘑菇和洋葱圈。”

他没有征求诺诺的意见,但诺诺并未出声反对,因为他点得确实很好,连服务员都恭维说都是我们的招牌,先生常来啊。

“没有没有,来之前网上做了点功课。”路明非把菜单递还,“再要一瓶‘啸鹰’。”

“我们店卖啸鹰是四万一瓶。”服务员善意地提醒这酒不便宜,岂止不便宜,价格报出来诺诺也吃了一惊。

“没事没事,我把卡押在收银台。”路明非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托盘里,“放心,里面的钱够。”

“几个月没见倒学会摆谱了。”诺诺皱眉,“有事说事,我一会儿还得去领事馆呢。”

“出国啊?要办签证?”

“意大利,先去一年。”说到这里的时候诺诺骄傲地扬了扬头。

“好地方,到处都是大理石雕塑,教皇宫特别值得去,可惜拉斐尔长廊一般不开放参观。”路明非随口说。

“说得好像你去过似的。”诺诺不轻不重地挖苦了他一下。

“梦里去过。”路明非笑。

这时候酒先上来了,路明非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试酒了,省得侍酒师又跟他闲扯半天酒类知识,那英俊的家伙双目炯炯地盯着他,显然很想知道这位贵客对啸鹰的评价。即使在高级餐馆也不是总有客人点这种小众又昂贵的酒款。侍酒的兄弟眼里,大约这位年轻的贵客对于这瓶名酒并不那么珍视,只好倒完酒撤了。

诺诺拿起杯子转了好半天,才浅浅地抿了一口,眉头忽然打开了,“挺好喝的,可名字没听说过。”

“美国酒,谁也不知道这个酒庄在哪里,一年就出三千瓶,有股奶酪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懂红酒的?”

“我不懂,我上网查的,难得请你吃顿好的,我得好好做功课。”路明非把双肘放在餐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诺诺的眼睛,“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好不好跟你没关系!”诺诺又不高兴了,“我跟你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时候只是可怜你,安慰安慰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做白日梦嘛。”路明非还是笑,“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也懂的嘛,你这样的女孩子,对谁笑一下,谁都会多想一点。是我不好,想得太多了,自己跟自己较劲。你对我已经很好了,那么仗义,总想着帮我。我知道的,你是那种路上看到可怜的猫猫狗狗都想捡回家的女孩,我就是你捡的猫猫狗狗中的一个。猫猫狗狗要是觉得哇这是爱情,那肯定就是想多了。我以后不会了,只想跟你做好朋友。”

他笑得冲淡安宁,像是那种含着金勺子出身又读过很多书性格淡泊的男孩子,说着自己的心,却又好像无关紧要。这种淡然给他增添了一种奇妙的光环,诺诺歪着头看他,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个衰仔还是个矜贵的公子。

她的声音忽然放柔和了,“我听谁说的,你最近一直在看病,我爸爸认识很多好医生……”

路明非注意到了她眼中的忧虑,忽然间就有点开心,冲淡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开心了,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她还是关心自己的,虽然跟关心猫猫狗狗的程度差不多。

“没事,放心吧。我病得不重,就是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我过阵子就去找工作,跟人多接触就好了。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看看你好不好,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路明非伸出手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诺诺如释重负,也没拒绝这轻微的肢体接触,因为很淡很雅,确实就是好朋友之间的问候。

接下来的说话就轻松了很多,牛排和配菜一道道地上,两个人吃得很融洽,聊些有的没的。

诺诺憧憬着要去塞舌尔群岛,路明非说那里的黑蜥蜴很多;诺诺又说想去毛里求斯看海,路明非说那里可是冲浪的圣地,你可以顺带把冲浪学了;诺诺说什么,路明非都给她有趣的建议。

“去印度的话你可以披一件纱丽,他们在泰姬陵附近有那种服务,让你躺在长椅上抽水果烟,旁边还有两个包裹头布的服务员,那边空气污染挺厉害,烟雾缭绕的,别人看你就像海市蜃楼,还是殖民时期的。”路明非又对印度旅行提了建议。

诺诺很想满世界跑,但她去过的地方其实不多,路明非讲到精彩的地方她就会瞪大眼睛,忽略了这个衰仔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不亲身抵达就无法体会的细节。

“你男朋友跟你去么?听说是个意大利人?”路明非忽然转了话题。

诺诺愣了一下,热火朝天的聊天气氛略微有些降温,“还没跟他家里人见过面,这次去想在米兰进修一年,顺便学学意大利语。有历史的大家族,应该很挑剔吧。”语气中透着忧心忡忡。

“别担心,意大利人是很浪漫的民族,也不怎么排外,他喜欢你就没问题。”路明非隔着桌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意大利其实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老家族,早在19世纪萨伏伊王朝就没落了,后来墨索里尼上台,更把那些有贵族头衔的家伙整得不轻。贵族们要不移居海外,要么就被墨索里尼丢监狱里去了,后来是一批黑手党跟美国人合作,里应外合把墨索里尼推翻了,黑手党家族反而成了当地的上等人。不过他们后来也都做正当买卖了。你又聪明又漂亮,家境还那么好,没什么配不上的。”

诺诺看着他有些出神,“路明非没想到你那么会安慰人。”

“那跟我合张影鼓励鼓励我呗。”路明非龇牙笑,“当个纪念,你这一去意大利,还不知道多少年才再见面呢。”

诺诺没有拒绝,路明非也就顺理成章地坐了过去,两个人脑袋挨得很近合了张影,都带着笑,像是那种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背景是窗外的高楼大厦,吃过Aspasia的都能猜出是哪里,这景观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

“我以前送你的那些小东西还给我吧,留在你那里也没用了,你要拿去丢了垃圾我还挺伤心的。”路明非说。

诺诺愣了一下,“我回去收拾收拾寄给你吧。”

“就今天吧,回去拿一下行么?我跟我老爹说了,这是个了断,以后大家就是好朋友了。”路明非凝视她的眼睛,“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诺诺这边出门,那边路明非把那张合影美了个颜,发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屏蔽了老爹老妈,配文是,“今天求婚会不会有好运?有没有朋友来捧个人场。”

诺诺不会看到这条微信,因为她的手机也在路明非手里,她去洗手间的时候路明非从小包里掏的。

午餐时间,店里客人还很少,路明非叫来服务生,先把餐费结了,然后要求别让新客人进来了,除了他的朋友们,今天这是个求婚的场合。这位年轻的客人虽然衣着随便但是有钱有品位,服务生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路明非继续喝他的啸鹰,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群里应该炸翻天了,但他懒得看。

***

一刻钟之后路明非的朋友们结伴冲进了Aspasia,这座城市的CBD不大,有学历有背景的人都集中在CBD上班,即便这样他们的速度也是够快了,可见这个新闻的震撼程度。

“各位老同学,谢谢大家赶来祝福我和诺诺。”路明非放下酒杯起身迎客。

那帮同学还对着空荡荡的餐厅发呆呢,Aspasia在本地是最贵的几间餐馆,来吃一顿是可以当谈资的,包场这种事就没听说过。

“路明非你搞什么鬼?诺诺人呢?你那照片不是PS的吧?”苏晓樯第一个不信。

“求婚这种场合当然得隆重一点,她得换身衣服化化妆对不对?”路明非笑着拉她坐下。

“人家不是都有意大利男朋友了么?你捣什么乱啊?别一会儿人来了把你骂个狗血淋头。“柳淼淼说。

“意大利男朋友就那么厉害么?我也不差啊对不对?”路明非笑,“一会儿看我的。”

“人家意大利那个男朋友的家里可说是特有钱,是贵族,还有城堡。”柳淼淼又说。

“是人就可以有梦想,白日梦也算梦想。”路明非满脸幸福,“大清朝的时候我家也是当官的。”

“别听他吹牛!我们就不该来!”赵孟华说,“这家伙就该在精神病院里呆着!”

“赵老板你这话怎么说的?你拿到offer还没摆酒请我,我先请你喝酒,你还说我神经病。看看喝什么?不知道你们的口味,我多叫了几瓶备着。”路明非一点不生气。

赵孟华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委实都是些好酒,足见选酒人的品位。Aspasia里应该没有假酒,这些酒加起来的价格能算是一笔财富了。

“你中了彩票还是怎么的?”赵孟华不太笃定了,接过了路明非递上的一杯红酒,一屁股坐下。

“喝个酒还非得中彩票啊?”路明非笑,“来来来,都坐都坐,咱们先喝会儿,一会儿帮我助阵啊。”

大家落座之后,路明非叫来服务员砰砰砰砰地开香槟,路明非殷勤地跟大家劝酒,主人风度十足。开始同学之间还在咬耳朵,猜什么的都有,两三杯酒喝下去之后,气氛就热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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