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伍德并不愚蠢。

所以他能猜到,父亲在遗言中让他毁掉纹章与不要想着复仇的缘由。

无非是出于爱护之心,觉得形单影只的他无法抗衡米尔斯皇室,不想他死在在复仇的过程中。

但“条顿的宿命结束了与离开北方”的叮嘱,他却无法理解。

家族数百年来的恪守、无数先辈付出性命奋争得来的荣光,怎么能轻言放弃!

而且,离开了北方、不再抗击半人马的条顿还是条顿吗?

所谓的“让条顿迎来新生”又从何谈起!

或许,是因为父亲在遇害之际,并不知道人类半神即将要陨落的事情,所以才让我离开北方吧。

想了很久的亚特伍德,选择了如此解释。

因为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得通,为什么他父亲声称的条顿宿命已经结束了。

至于条顿家族覆灭是在人类半神孤身入北方草原,带着两只半人马可汗头颅与负伤而归之前嘛,亚特伍德选择性忽略了。

有时候,人没有必要去纠结太多。

在回来山谷之前,他就先去了北方草原,早就迈出了为家族复仇的第一步了!

二十多年的孤苦伶仃,无时无刻不期待着复仇的时刻,让他已经将复仇与重振家族荣光当成了一种信仰,此生唯一的奋争!

所以,他不会更改决定了。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父亲在遗言中叮嘱。

“我会回来的!”

与先前不同,这次亚特伍德离开山谷的话语,语气异常坚定,饱含着对未来可期的热枕,“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北方大地将重新飘扬着咆哮的雪原怪头颅旗帜!北方人们将再次为条顿的荣光唱响颂歌!”

有了家族纹章,就是让他有了证明身份的印记、拥有了说服条顿故臣的底气。

他的第一站是马丁内兹子爵领。

那是一个位于东北角、依着极寒之地的领地。

拥有北方唯一的不冻港,当北方进入冬季后,所有来自东部群岛与南方的贸易船队都会来拜访的不冻港。

独特的地理优势让这个领地很富裕,军备实力也很强大。

但这些都不是促使亚特伍德第一个拜访的缘由。

他的奶奶就是来自这个家族。

当年条顿家族覆灭后,第一个向米尔斯皇室举起反抗旗帜的领主也是这个家族。

可以说,如果这个家族都忘记了故主条顿,那么亚特伍德就应该遵循父亲的遗言,没必要再作复仇的白日梦了。

不过,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的。

比如亚特伍德到了马丁内兹子爵领后,没有直接拿着条顿家族纹章闯入马丁内兹子爵的家,要求他们履行曾经的效忠誓言。他知道对方当年举起反抗旗帜的时候,就已经履行过作为条顿封臣的义务了,更知道对方在那场反抗之战中损失了很多。

马丁内兹子爵没有对不起条顿,他也不能太过于自私。

所以,他依旧带着遮住半张脸的斗篷帽沿,以冒险者的身份找到一位子爵领地的护卫,声称自己受人所托,从伽迪南拉斯城转送一封书信给子爵。

报上的姓氏,也是那位已故老家臣的。

书信里没有写任何文字,只是用条顿纹章盖上了一个印记。

他知道,马丁内兹子爵会明白其中的意义。

他也知道,如果对方还期待着条顿家族重归北方,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出来找他。

而如果没有找他,那就是对方选择了保全家族,不想将整个家族的未来作为代价孤注一掷,来践行已经践行过的誓言。

我父亲的表亲,会出来找我吗?

对那名领地护卫声称自己会在酒馆里等候的亚特伍德,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北方烈酒,默默的看着酒馆门口,静静的等候着未来的命运。

其实他是多此一举了。

太小就离开北方的他不懂,数百年来始终如一,以性命守护北方的条顿,对于北方人们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可以让人们抛弃信仰的存在!

不夸张的说,如果条顿与冰雪女神教爆发冲突,那么所有领主以及子民都会选择与条顿并肩唾弃信仰!

的确,神圣帝国建立了两百多年!

但在北方人眼里,只有条顿才能当北方的主人,才是值得他们誓死效忠的主君。

这点以前不曾有变。

如今条顿家族覆灭了,但也没有变。

像休斯伯爵这种背刺封君的人,无论名义上统治北方多少年,都不会得到北方人的认可与效忠。

马丁内兹子爵就是这样的北方人。

当初他率先举起反抗米尔斯皇室、为封君复仇的时候,就立下了誓言——马丁内兹家族将永世与休斯家族为仇雠!

后来许多举起为封君复仇旗帜的家族,也都陆续声称永世与休斯家族势不两立!

哪怕后来他们妥协了,但仍然选择孤立着休斯家族。

是的,当年他们的抗争是妥协了。

而不是失败了!

在他们联合反抗米尔斯皇室,举兵对抗休斯伯爵与北方狮鹫军团的时候,半人马族也趁机入侵了。

帝国从中土派来一位使者找到马丁内兹子爵,给了所有条顿故臣两个选择。

其一,是双方就此罢兵,让狮鹫军团转去抵御半人马的入侵。

米尔斯皇室承诺,不会追究他们的叛乱行为,也不会削减他们的领地与加重他们的赋税,更不会强制将他们归入休斯伯爵麾下。

另一,则是双方继续鏖战到底,让北方成为半人马族的牧场。

因为米尔斯皇室觉得,北方的领主与子民既然举起了反旗,那这些人就不再是帝国的子民,狮鹫军团也没必要为他们抗击半人马了!

“等你们的领地成为半人马的牧场,当你们的子民被半人马屠杀殆尽,当北方不再有为条顿效忠的封臣,帝国会将北方收复的。”

这是使者传达皇室的最后一句话。

也正是因此,条顿故臣们都被迫妥协了。

人族内部的争端,在半人马族入侵面前,他们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尤其是在那个时候,米尔斯皇室与休斯伯爵杀死一个小男孩、砸烂他的脸挂在山谷中,声称这是世上最后一个条顿亚特伍德,让他们失去了效忠的对象。

如今的马丁内兹子爵,已经七十多岁了。

那年义无反顾起兵为封君复仇的强壮汉子,如今已经风烛残年,白发苍苍。

还好,他的精神还不错,眼睛还没有昏花,神志还没有让岁月磨损,所以当看到领地护卫转交的书信,所作所为都很符合他骨子里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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