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刘氏就狠狠拍了下桌子。

“你瞅你大伯娘那张脸!帮了她忙不说感谢,还硬是要拉你爹拉你大哥下水来。啥叫两家都得不着好?你爹啥时候又得了你大伯家的好了?”

刘氏气呼呼地灌了杯水,张氏端了盆盆沿上搭了帕子的水进来,刘氏几下抹了脸,心里到底是憋着气,跟张氏说:“当初就不该让你当家的跟他们去!那会儿你就该出来说句话,拦着找个借口说大郎去不了啥的,你也脑子木的,我脑子木了你脑子总要清醒清醒!都拎不清事儿!”

张氏苦笑,李欣对张氏眨了眨眼,张氏回了她一个撅嘴。

姑嫂两个都知dào

刘氏这是在大伯娘处不高兴了。

刘氏从来不为难儿媳妇儿,对张氏也好,对江氏也好,都挺不错的。搁在别家那也是个善婆婆。或许因为张家那会儿在李家困难的时候没悔婚,照旧把张氏嫁了过来,刘氏心里头更加感激张家一些,且由于张氏更会做人点儿,所以刘氏偏疼大儿媳妇儿一些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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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江氏也是好的,不打不骂不立规矩,是念着想给李欣积福,自己对别人家闺女好些,希望自家闺女也能得人照顾一二。

说起来也是因为她信因果报应。

这会儿说张氏两句也是她在气头上,张氏自然不会因此对刘氏有什么想法,李欣就更加不会了——在大伯家,她大伯娘怎么说话的,她可是看着听着的。

刘氏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倒是缓了过来,问张氏说:“大郎睡着了?”

“睡了。”张氏答道:“这几天路上走大概也累了,泡了个脚就沉沉睡了。”

“晚上弄点儿好吃些的给他补补,才出去几天,眼瞅着就瘦了。”

刘氏摆摆手,张氏应了声去照做。

李欣坐到了一边说:“娘也别气,大伯娘就是那么一说。你不当回事儿不就好了?难不成我们不掺和大伯家的事儿,这事儿就解决不了了?”说着顿了一下“说得不好听点儿,这事儿不也已经成这样了?要说解决能怎么解决。把人放回去?还是等着常家找上门来?”

刘氏捂了捂额头:“谁晓得你大伯跟你二堂哥是怎么想的,谁又晓得人家常家怎么想的?”

刘氏道:“我们这是没有见着常宽跟那个和他搅一起的寡妇,还不知dào

他两个被打得怎么样了。你不也去了,你大伯家就你大伯娘出来说了两句话,其余人都没见着,还不定在干什么呢……也不知dào

你珠堂姐咋想,不管怎样那常宽也是跟你珠堂姐处了十年的男人。夫妻情分也不是那么容易断的,人家两个中间还有三个娃呢!你二堂哥倒好,一竿子就给打散了,以后就算是你珠堂姐想继xù

跟着常宽那也不大可能了。”

李欣倒是没想过这茬,有些愣地道:“珠堂姐怎么还会眷恋那种男人……”

“那男人就算是个渣,也有女人愿意跟他过的。”刘氏叹了声:“十年夫妻哪是那么容易就忘得掉的?再说你珠堂姐岁数也不小了,又是生养过三个孩子的,被休回来想再嫁人。又哪里是那么好嫁的?”

李欣不语,想起去郑家看李宝的路上李珠的表现。

那会儿她跟李珠说了,女人要多心疼自己一些。也不知dào

珠堂姐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李欣叹了一声,刘氏瞅了瞅李欣的脸色,又转过头告诫起李欣来。

“要说你当家的,比起你珠堂姐她那口子也是好到哪儿去了,对你一心一意没其他huāhuā心思,又不好喝酒,责任心又重,再有其他什么不好的,单凭就对你一个女人上心这一点,那其他的都可以不用大理会。只要他那心思不变,其他的磨合磨合也就算了……”刘氏摸了摸李欣的头说:“女人对男人不要要求那么多,这样要好,那样要好,要真啥啥都好了,早就被人抢了。哪还轮得到咱们头上?”

李欣一乐,说:“娘,你可不能有那心思,想着撇了我爹再找一个。”

“去,别歪曲娘说的话。”刘氏笑骂了她一句,还是正经地道:“娘跟你说这道理啊,哪儿哪儿都通用。啥都好的男人这世道上不说没有,便是有,那也显得不大〖真〗实。说句让男人不爽利的话,自己个儿的男人啊,那是咱们女人自己调教出来的。调教得好,这辈子你就过得舒心;调教地不好,那你这辈子过得就不大爽快了。”

刘氏拿自己和李欣她爹做例子:“娘跟你爹早年间也闹腾得很,你知dào

娘性子辣,你爹又迂得很,有时候看着就窝囊,在你阿嬷你大伯三叔他们面前的时候,表现出来那孬样,更是让娘气得不得了。这么些年娘还不是也过过来了?如今你爹基本上都听我说的,磨合了二十来年,两个人如今相处就是这么个样子,我压他一头,他也不觉得有多损面子——也都是这些年习惯了的。”

说着就叹了一声,牵了李欣的手道:“娘当然希望你过得好,可是你嫁了人,日子总是你自己过的,娘也不能手伸太长干预太多。娘倒是看得明白一个道理,跟子女过一辈子的,不是老爹老娘,是子女自己个儿的那口子,过得好过得不好那也都是子女的事儿,老一辈的管太多,说不定子女还说你老不死的管得宽。索性不管还乐得个自然——当然前提是子女都懂事,没有那种让人操心操不完的败家子。”

李欣点头说:“大哥和二弟三弟都挺好的。”

“所以也都不需yào

娘操心啥。”刘氏掸了掸衣裳:“也就唯独操心你了。”

“娘……”李欣低了低头:“我没有不懂事。”

“娘没说你不懂事儿。”刘氏笑了声:“不过娘这四个娃里边儿,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你大哥他们跟爹娘住一个屋檐下,好歹是在娘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啥事儿都瞒不过娘的眼睛,你是闺女,出嫁了以后哪能让人时时刻刻看着?当然是最放不下心了。”

李欣手指在刘氏手掌心里抠了抠,弄得刘氏有些痒。刘氏打了她一下:“说正经的呢。”

李欣便笑:“我没不正经啊。”

话题扯得有些远,李欣给刘氏掰回来道:“娘不要太担心我,我有分寸的。也知dào

自己在干什么。阿文那边……他说他先忙,等忙过来再来接我,我也好多几天的懒,休息一段日子。现在摆在眼前最棘手的可不是我的事儿。是大伯家珠堂姐的事儿。”

“对了!”

刘氏一拍腿根子:“可不就是他们家的事儿。”

说着便又埋怨:“你说你大伯家,啊,好事儿论不着咱们,晦气的事儿一件接一件。”

说着看了看周围,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论理这话我是不该说的,戳人心窝子,但是欣儿你说是不是这样?你大堂哥没了。咱们家要摊一份儿,你珠堂姐被休,咱们家也要摊一份儿,份份都要摊到咱们家来,搁谁谁家愿意,又不是跟你李厚伯家多亲。”

刘氏直了直身子哼了声:“这事儿还有得扯,你大伯娘huāhuā肠子的,鬼主意可多着呢……看着她不显山不露水的。啥事儿都看得精,别人说她都只说她的好,从来没说她一句不是。其实吧她就蔫儿坏……你大堂哥走的时候她伤心着,倒是让人又同情一把,现在伤心过了,那歪主意都泛上来了……”

“你们母女俩说啥呢?”

刘氏正说着,李厚仲却撑着腰走了进来,手在腰上捶了捶,笑道:“说啥那么起劲儿,我也听听?”

李欣唤道:“爹。”

“你有啥好听的。”

刘氏却白了他一眼,上下扫了他身上一下,问:“你方才做啥去了?”

“编竹子啊。”

李厚仲拉开一条凳子坐了。试探地问刘氏:“刚才你去大哥家了?”

刘氏哼了声:“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这不是瞅着你们来的吗……”李厚仲讪讪地笑,又问刘氏:“都说了啥了?”

“没你事儿。”刘氏警告李厚仲道:“你别瞎掺和啊,讨不了好还白惹一身腥。”

李厚仲对这话不喜,嘀咕道:“你咋说话的,那也好歹是关乎咱们李家名声的事儿……”

“关乎你李家名声的事儿多了去了,你样样都管?那你大哥做啥吃的?”刘氏声音微微压了压:“别抢你大哥风头。人家家里边儿的事儿还论不着你指手画脚,要是问到你头上让你帮忙,你也别傻乎乎地什么都答yīng

下来。听到了没有?”

李厚仲缩了缩脖子,刘氏往他背上拍了下:“当着闺女的面你也表个态,这事儿你掺和进去没意思,别瞎掺和,听到了没有?”

李厚仲便只能点了点头,望着李欣无奈地笑,趁刘氏不注意,还冲李欣眨了下眼睛。

李欣闷笑,等刘氏把李厚仲赶走后李欣才道:“要是大伯真叫爹帮他们什么,爹不去,总觉得不好。再说娘你不也担心这事儿会牵连到咱们家吗……到底大哥也是跟着去常家了的,而且也亮了身份说他是村长,二堂哥绑人回来,大哥也是跟着一路回来的……”

刘氏顿了顿才道:“那也没别的说头,你大哥是说了要找常家你村儿村长说话的,是他们轰了你大哥不信他说的话不是?那咱们就说,开头是以村长的身份去的,后头就是以堂弟的身份去的……再说了,这事儿又不是你大哥组织撺掇的,怪也怪不得你大哥头上。”

话虽这样说,刘氏心里也有些惴惴。

常家那村儿就是典型的穷山恶水出刁民,比李家村儿刁蛮多了,瞧他们村儿护短的那劲头就知dào。这样一个村的人,讲道理什么的不好讲,人家认准了一样理就不会听你说其他的“解释”根本就说不通。

李欣心中也有些叹息,这当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要是常家那边儿村儿真的纠集来了许多人,矛盾升级了,肯定是不好收场的。

要真的连累她大哥丢了那“前途”怕是她娘心里要把大伯一家埋怨个遍。

这般便又过了两日。

李欣心里想了好些事。譬如,关文这会儿在荷huā村忙活什么?荷塘子的生长有没有什么进展?雇了冯德发来尝试着走养蜂的路子养起来了没有?关明那件“丑事”是否跟刁老妖协商一致解决好了?还有沈家那边应该也要派人来跟她就作坊的运作问题商量了——说不定就能开始赚收益也说不定?还有阿妹跟韦家的婚事儿,她不在,那贾媒婆跟谁商量订亲的事儿呢……

想着便有些出神,她这回了娘家,一下子失了婆家那边的消息,竟然还有些心神不宁。

果然老一辈的人说得没错,要是一直忙忙碌碌的,一下子停下来了还各种不适应,不做点儿什么活计就总要东想西想。

李欣自嘲道:“李欣啊,你就天生是个劳碌命,没有享福的那个福气。”

“谁说的,我闺女以后享福的机会多着呢。”

刘氏端着一盆衣裳从屋后头那边走过来。刚好听到李欣这句自言自语,不高兴地反驳。

李欣转身朝她笑,接了衣裳帮刘氏晾起来。

刘氏说:“你又想啥了?”

“没呢。”

“还说没,娘可都听见了。”

刘氏不悦地看着她忙,倒也丢了手让李欣晾衣裳,自己站在边上叉了腰跟她说话:“你是不是想你当家的了?”

“想他做什么。”

“还犟,跟娘有啥不好说的。”

刘氏嗔了她一眼,笑道:“娘也是过来人,哪能不明白你这小心思,隔得远了吧又想,隔得近了吧又嫌。夫妻两个就是这样的,磕磕绊绊走个几十年,到最后跟你走到一起的还不是自己枕边人。”

刘氏捡了条凳子坐,仰着头眯着眼。

“今儿太阳不错,艳阳天的,是个好兆头。”

“哪是啥好兆头啊!”

刘氏正笑眯眯的,院子外却顿时传来一声拔高的女音,紧接着门被人推开。

李欣定睛一看,却是李铜的媳妇儿,朱氏从娘家给李铜娶回来的贤妻——小朱氏。

小朱氏脚都像慌了一样,急喘着跑到刘氏面前,狠狠吸了口气才道:“二婶娘,不好了,常家的人找上门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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