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提议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差不多就是皎月这个时候的写照了。
卫封很少进宫。确切地说,从没有被单独宣进宫过,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以卫封的官职品级和功勋贡献,在神武帝面前都还挂不上号,这点,皎月和卫封本人都很清楚。
因此这次的宣见很是令人意外。
皎月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神武帝想到卫封,她倒不担心卫封的安全,而是想到了公公卫翊上次被派的差事,总觉得神武帝没安什么好心。
神武帝以无比和煦的态度接见了大半夜被自己招来的臣子,说一千,道一万,任务只有一个:解决好京畿一带流民的事!
京师守备冯渊是神武帝他爹那时候的老臣,今年已经六七十岁了,按说已经到了该吿老荣养的时候了,他自己也屡次上书要求告老还乡,神武帝每次都给压了下来。
无他,当年立国的时候太、祖曾经在死人堆里救过冯渊爷爷的命,冯渊本人在神武帝年轻的时候也救过他的命,两家是过命的交情。冯渊打仗也许不如卫家人,但忠心绝对毋庸置疑,所以眼下还没有第二个人能代替得了他。
冯渊年纪虽然不小,但身体倍儿棒,他身材高大,声如洪钟,上前一步抱拳道:“臣以为,现有的流民必须圈离京城至少百里外并随时监视是否有异动,如果有什么异常,至少给京城赢得一天的时间来应对。”
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说的是最差的情况,因此无人有异议。
神武帝的视线转向五军营指挥使。
五军营指挥使薛振思忖着道:“流民不是暴民,不能开始就用军队圈人,不然逼迫太紧,反而让流民不安,更加剧产生异动的可能性。臣以为,最好还是怀柔为主,臣等在外围控制比较稳妥。”
神武帝微微颔首,薛振说得也有道理。
他又问京兆尹和户部尚书,道:“两位爱卿觉得该如何处置?”
流民不论到哪都是户部的事,因此,户部尚书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后拱手回道:“回陛下,臣可否能知道陛下所言的流民眼下的一些情况?”
大灾之年有流民很正常,但流民的动向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像眼下这般都快到京城了,一向掌握着灾情和流民第一手信息的户部尚书却不知情,不得不说有些令人意外,因此,他不得不小心求证。
神武帝抬手丢给他一本折子,“爱卿自己看看吧。”
折子是云州守将彭将军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上面说有两股方向的流民,一股大约七八百人,另一股比较多,大约三五千,现在都到了云州附近。
据派出去的哨探来报,这些流民为了食水偶有小规模流血事件发生,情绪比较暴躁,目前已经被守军拦截在一处山谷里。
云州城乃是京畿的咽喉,军事重地,能否收容这些灾民,这些灾民的准确人数、来源等还一时来不及查清,后续如何处置,还等着神武帝的指示。
卫封修炼后五感也非常人,眼角一瞄就把折子上的内容偷看了个清楚,他心里暗自盘算,原来是小姑夫上的折子,难怪神武帝会想到他了。。。。。。
他神思飘飞的时候,户部尚书已经抹了一把冷汗,他自忖最近很是兢兢业业了,到底是下面哪个蠢货疏漏了这么严重的消息,把他架到了火堆上烤?心里再如何愤恨,户部尚书也还是赶紧请罪,道:“是臣的失误,臣恳请陛下容臣将功折罪。”
神武帝自然不会在用人的档口追究他的责任,所以他轻轻一笑,道:“朕知道,自打旱灾以来,爱卿身上的担子最重,一时不察,疏漏一二也是难免,只是有一不可有二。爱卿往后还得更仔细稳妥些。”
户部尚书腿抖了抖,扯了袖子拭去额头的冷汗,勉强镇定地道:“谢陛下宽宥,臣定当恪尽职守,全力以赴。”
一个重臣,被圣神评价为不够稳妥,不够仔细,那还有什么未来?
他心知往后想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要保证现在的职位也得拼了。
所以,他沉吟着道:“臣以为,薛将军所言有理,流民不是暴民,朝廷应以安抚为主,控制为辅。贸然出动军队固然能控制一时,可一旦不慎激怒流民,引起民变就事大了。纵观历朝历代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
京兆尹也随声附和,他这个京城的府尹已经够憋屈的了,可别再生出什么民变的是非才好。
这是神武帝忽然把视线转向卫封,和煦地道:“卫爱卿以为如何啊?”
卫封被他这声‘爱卿’叫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他忍着抹掉鸡皮疙瘩的冲动,抱拳道:“回禀陛下,臣年轻,经历的事少,这等大事不敢妄言,不过陛下有问,臣就试着说说?”
见在场的人都微微点头,卫封才上前一步道:“臣以为,流民既然已经到了京畿,自然要安抚,不过控制也必不可少。
虽然不知道这两股流民具体从何而来,但能汇集起来并来到京城附近,显然这些人也是经过了不少周折的。
按说流民多数是自然汇集起来的,可经过长途跋涉,如此艰难中又聚拢了这么多人,原本就是没有领头的,此时少必然会有领头的了,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此话一出口,包括神武帝在内的人都不由神情一震!
是啊,这么严重的旱灾,到处都缺吃少喝的,这种时候最容易突出首领人物,而且这样的人物不是自封,大多是在战胜艰难中自然产生的,威望和人气都让人不能忽视。
神武帝忽然想到史书上那些揭竿而起继而推翻皇朝的泥腿子皇帝来。他们家虽然不是泥腿子,但何尝不是借着民乱打的天下?
几个人都紧抿了嘴,卫封见了继续道:“流民自然还是流民,但有头领,有人,就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这股力量蕴含着极大的不稳定性,如果处置不好,随时可以演变成与朝廷对抗的民
军。”
“所以,臣以为,流民必须尽快拆散、打乱原有的团伙,尽可能分散了安顿。只要不是聚集在一起,三两个人,安顿在哪倒都不要紧的。”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四人立刻附议道,“臣等以为此策至关重要,望陛下允准!”
户部尚书又提议:“臣以为还可以登记流民,如果在京畿或者京城里有亲友的,可以作保并责令其亲友负责安顿,如此可以大大减轻朝廷压力,更重要的是能减少民变的可能!”
不能不说,卫封给大家提了个至关重要的醒。
神武帝很是庆幸自己想到了颖阳侯世子,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卫家目前没有孬种。
君臣几个从大半夜商议到天色微明才拿出了一个大家都觉得不错的方案,卫封等人踏月而来,披着朝霞而归。
回到府里跟皎月说了一下经过,稍微洗漱了一番,又赶紧换了身衣裳去上早朝去了。
往常他自然轮不到,今天却是神武帝指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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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上,神武帝先抛出云州守将的折子,朝中不免又是一番争论,神武帝冷眼旁观了一场后,才看了户部尚书一眼。、
作为选好的‘托儿’,户部尚书赶紧出列建言,神武帝顺水推舟,把商量好的方案抛了出来,顺便下旨。
卫封头一次参加朝议,不免引起一些异样的眼光,不过当得知打散流民的意思是他提出来的时候,大家也不得不洗洗眼睛,觉得自己看人有些不准了。
谁能想到他如此的年轻,竟然这般敏锐呢。更不少大臣看着卫封十分遗憾,可惜他已经成亲,还娶了个煞星,不然很该把女儿嫁给这样的有为青年,再不济塞个庶女做二房也是好的。
卫封可不知道自己又差点给人‘分割’了,他正揣着神武帝的旨意,踩着略带沉重的脚步回家去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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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是担任京畿安抚副使,说是安抚流民,也是控制,不过做的好看些。其实这样对流民也有好处,如果都聚集在一起,吃喝分配难以维持不说,若是有人煽动,一时被人利用了也不一定。
真闹起事来,就是有的人不想闹都不能自主了,到时候不是乱民也成了乱民,谁又能说得清楚?所以,分开对大家都有好处。”
皎月对卫封的提议并没有什么误解,他这么解释是因为朝议的时候受了不少攻击。其中就有人说他防民如渊,把百姓当贼什么的。
卫封觉得自己挺冤的,他是武将,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和那些文臣不同,而且他在北边的要塞跟着他爹干了好几年,深知三人为众,人多容易出大事的道理。
与其到时候出兵剿灭,不如防患于未然。不给流民成乱的机会,对朝廷也好,对百姓也好,都是最大的善意。
皎月自然明白他的。
只是卫封的一片好意被人曲解,她很是有些不爽。
“是谁说得这话?”皎月挑眉道。
卫封轻叹一声,算了,有时候好心不一定会被人理解,他也是刚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