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国公睇了他好几眼,才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你岳父那边都安顿好了没?”
卫封自然不会说自己惹岳父不爽了,只道:“他们刚到,还忙着安顿,孙儿在那他们还得想着陪我说话,反而不得消停。孙儿就先回来了。”
这倒也是大实话,而且月儿的嫁妆也太多了些,他一打眼儿就吓了一跳!想到这里,他赶紧跟他爹说道:“爹,我们院子里只怕得赶紧挖个大地窖,月儿带了几万斤的粮食来!仓库小了可放不下呢!”
“噢?”颖国公也来了兴趣,捋着胡子道:“早听说皎家姑娘出嫁必带大批粮食,看来是真的了?!”
卫翊笑笑:“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明天让这小子自己去监工挖地窖去,省得他一天闲得无疾六瘦的。”
又转头问儿子:“你丈人没把嫁妆单子给你瞧瞧?”提早看看,婆家心里也好有个数!
“我岳父说了,明天下晌能理出来给咱们先抄一份,我回来的时候东西船还没卸完呢。”
“对了,爹,洪天门是什么个说法?”他还惦记着呢。
卫翊赶人道:“去问你大伯去,这些事都是他操心,爹只管给你娶媳妇,打仗戍边!”
卫封也知道他爹回家来一般不插手府里的事,不过是白问一句。毕竟这个国公府将来是大伯的,他们这一房早晚要分出去的,既如此,何必让人觉得抓权夺利的?
只可惜,即使动了不少手段,那些黑衣人所知依然有限。
洪天门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组织,而且只看银子不看人。哪怕有人出钱要颖国公世子的脑袋,只要给足够的钱或代价,江湖上也照样有人敢接活儿!
“这种事儿,即便是查到最早接活儿的人,也未必能找到委托人的踪迹。”几乎所有的委托人都会隐匿身份或者掩饰伪装,想弄清真相可不容易。
提起这些,卫放也不免有些头疼。他们颖国公府自来经营的重点都在军中,走的是大气磅礴、正义凛然的路子,对上这些个江湖宵小一时间还真没个合适的法子。
卫灵作为好哥哥倒是帮着想了个法子,他道:“依我看,就把这些人明晃晃地交给衙门去,理由么,随便编一个好了,就说他们到船上行刺,顺手逮了,到京正好交给京兆尹审问。”至于真实
情况如何,想来只要人收进去,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你的意思。。。。。。”卫封摸着没毛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卫灵坏坏地笑道:“只要小月儿和你岳丈又不在意,我看这事能成!”
问题就是万一蛇是出洞了,咬死一个两个的,这临近成亲,传了出去可是有些不怎么好听。
卫封咬牙:“这就是你说的好法子?!”亏得他想得出来!卫封气的抬腿就走,卫灵连忙追上起,攀住堂弟的肩膀,嘀咕道:“你别生气啊,这法子是粗糙了点,可在琢磨琢磨也未必不成啊。”
“不成!”
“哎,你等等我啊。。。。。。”
***
第二天下午,兄弟俩一起去了一趟梧桐巷,回来就拿定了主意,着人大张旗鼓地把几个黑衣人扭送到了京兆尹衙门去。
他们也不用车,就那么一路喧喧嚷嚷地押解过去,碰上有人询问,还一改以往的高冷,唾沫横飞地解说一阵子,引得无数路人争相尾随观看,短短几条街的路程,硬是被他们走了半个多时辰!
京兆尹衙门的二堂里。
府尹朱旭听闻来报,无比头疼地抚额。他当个京师府尹容易么!
就这案子,他就这么听上一耳朵,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一般的人敢去得罪皎家和卫家?可想而知,这后面的人地位也差不了!这样两头都不能得罪又费力不讨好的案子让他去审,他有病啊?
想到有病,朱旭倒是有了主意。他忽地一拍额头,呻/吟几声:“哎哟~,快扶大人我躺一躺,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下属的官吏都不由暗笑,也装模作样地赶紧抢着去扶人,反正这一套大家都熟练了。
朱旭头上很快就盖上了一块头巾,他睁着眼哼唧着,跟自己的师爷的商量道:“齐老哥,你看这事儿?”
齐师爷捋了捋灰白的胡子,眯眼想了片刻,忽而一睁眼,双目精光湛湛地道:“这事儿不对啊!既然颖国公府报案说刺杀发生在船上,那就不是在京城的地面上。大人,咱们可不能越权啊!”
“着哇!”朱大人一把扯下巾子丢出去,谁耐烦敷这玩意啊!
他立刻坐起身来吆喝道:“来人!是哪个没长眼的接的案子?把人给送到刑部去!”接都接了,也不好退货,只能转手了。
几个黑衣人从京兆尹被押到了刑部大堂,又从刑部被转给了大理寺,甚至连御史台也惊动了,绕了一大圈后,最后又回到了刑部。。。。。。
京城从来不乏新鲜事儿,爱看热闹的人更多。
有那闲人更是特地捡了街面上茶楼的好位置,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衙门口的动静,更有人指使着小厮不停地进出回报打听来的消息。
几分真几分假,还有几分留给人想象,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热闹极了。甚至有那精明的说书人发现了新故事,连夜埋头写起了话本子!
颖国公得了消息,不禁哈哈大笑,直呼:“好!好一个阳谋!”
不但把人犯甩了出去,还光明正大的把几个衙门算计了进去,甚至连舆论都自发跟着造势,这可真是大才啊!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就看这些人怎么动作了。至于背后之人,呵呵,别说继续出来搞事了,只怕装死还来不及呢!若是真的胆大想去刑部大牢里灭口,那可不正撞到枪口上?
这个孙媳妇,一出手就是大杀招儿啊!
皎月确实是拿这件事给自己立威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深知第一次亮相有多重要!
她人还没到京城,就前后被人算计了两次。说是算计,难道不也是试探她的底线?这次她要是选择了隐忍低调,以后等着她的指不定还有什么呢!
她皎月嫁来京城不是来受气的,她有本事,有底气,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所以,她明白地摆开车马阵仗,有谁不服的,来战!
皎月投出了一颗霹雳弹后,一时间京城倒是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至于平静底下涌动着什么,却不是皎月要考虑的了。
她现在正打扮成玉泽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跟着卫封巡视自己的新家呢!
***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冬天虽还远,可秋天已经深了。
京城作为国都,背后三山环抱,有崇山峻岭阻挡着北方吹来的朔风,前面是一道楚江横过,正是风生水起的好地方。
正因地处中部,京城的天气倒是比北边的燕州和西边的平安州都还暖和些,此时只消穿上夹衣,裹披风都还有些嫌早。
一路行来,国公府里花繁叶茂,景色宜人,若不是那一池秋荷正有人收拾败叶,皎月都看不出这
里有秋天的模样!
皎月背着手,昂首站在“写意园”的院子门口,看了半晌才点评道:“这个名得换!”
真是好大的口气!
不远处几个管事和婆子丫头不由悄悄撇了撇嘴,这名字可是府里供奉的几个先生想出来的。不过是个随从,张嘴就说要换,真当这国公府是他们家的不成!
“换哪个名?”卫封却笑吟吟地问道。
“我看就叫‘安园’就挺好!”
“吴隐,去叫人重新换过来!”吴隐这一会儿腿都快跑细了,可爷器重他,他也得卖力不是?
皎月又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下人,道:“这些人,都是伺候你的?还是安园里的?”这就自发地把名字给改了。
卫封一眼扫过去,道:“那几个是大伯娘身边的,特地来照看照看的,这几个是府里官外事的,但凡有个什么不妥的,他们自去办了;这边的三个是原本我院子里的,你若是不喜欢,也换了就是。”
“嗯,那就换了吧!”
皎月抬脚走了进去,身后几个美貌丫头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说好的低调隐忍呢?说好的露怯呢?说好的打赏加敲打呢?她们原本已经做好了各种过招的准备,就等新夫人进府了。可这人还没进府,她们就失去过招的资格了?这不对啊!
白鹤更是往门口一站,拦住了要跟进去的众人,淡笑着道:“众位请回吧,这里有事我们自会照看的!”比在自己家还硬气呢!
***
自华园里。
“他真的真么说?”
世子夫人卢氏略慵懒地靠在锦靠上,轻缓地荡着漂浮在水上的茶叶,浅浅饮了一口,才抬起眼皮.
对前来回话的管事嬷嬷道:“那就给他换!去,挑些机灵的,若是要了就留下,若是不要就领回来,话不要多,左右还有老太太的人在里头呢,犯不着咱们出这个头!”
那嬷嬷努了下嘴,嘀咕道:“人还没进门就这么个作法,也不知道嫁妆压不压得住!”
卢氏瞥了自己的陪房一眼,含笑警告道:“牛嬷嬷,别说本世子夫人没提醒你们,这位少奶奶的嫁妆,光粮食就三万斤!听世子爷说,要不是京城离得远,至少也得五万斤呢!咱们家可是连地窖粮囤子都是现置办的。”
牛嬷嬷眼含不屑地道:“瞧您说的,这粮食如今才十几文一斤,别说三万斤,就是十万斤又值几个钱儿?这大老远费劲巴力的运了来,就是充数也过了些。。。。。。”
卢氏挥挥手,让牛嬷嬷退了下去。她其实也想看看,这皎家的嫁妆到底是个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