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守仁双手合十,一躬到底。

李承九站起身,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老者。

老者面色红润,举止大雅,帽檐下花白的鬓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虽已年逾古稀,但却神采奕奕。

可……

为什么还是他脑袋上那颗绿宝石比较好看呢?

干咳一声,这才让老者起身。

“不知道黎会长今日到此,也是想尝尝本王的手艺?”

黎守仁闻听微笑道:“那自不必多说,听好友提及,疆王烤肉肉嫩香滑,香脆可口,当属人间美味。”

说罢还不忘伸出一个大拇指。

李承九轻笑“这算什么美味,不过是一些炙肉罢了。”

边说边从箱中掏出一把肉串放到了烤箱上,“有才,给黎会长烤上,今天算我请客。”

贾有才撇了撇嘴,斜了他一眼。

而黎守仁见此却忙上前阻拦道:

“王爷不必如此,老朽这次来也并不是为炙肉而来的,只是……”

来了!

李承九不行于色,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想看看这老头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见王爷不搭话,黎守仁便只得故作唉声道:

“王爷,只是……您这突然在市场上做起了买卖,有些不合规矩啊。”

“哦?”李承九假装皱眉,“不知本王到底哪里不合规矩了?”

好,既然你问道了,那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黎守仁伸出右手“拿来。”

只见一名小忙抱上来一本册子放在了他的手中。

抿了抿手指,开始不紧不慢的将册子翻开。

“根据我大云律经商法,老朽总结出以下几点,还请王爷见谅。”

李承九没有搭话,只是抬了抬手让他继续。

黎守仁还挺讲究,先向天抱了抱拳这才严声道:

“大云商法第七条,商民如若想从事商贾一行,必须要到当地县衙进行报备,通过经商文案检测,并拿到商法凭证后,才可到当地商会进行统一管理。”

“大云商法第二十四条,商贾不得以各种手段哄抬物价,扰乱市场,当以市场标价进行商品售卖。”

“大云商法第七十四条,商贾不得强买强卖,垄断市场,达到非法盈利的目的,至诚信于不顾。”

三条读完,又将册子递交回小厮手中。

简而言之,就是说你李承九无照经营,哄抬物价,强买强卖。

但是他很聪明,只是说了违规条例,并没有说处罚条例。

自己无官无职,让他去治一个王爷的罪?

那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见老头说完,李承九这才点了点头道:“没了?”

“王爷见谅,老朽也是照章办事。”

呵,真是给了鸡毛就当令箭,一个商会会长现在都这么了不得吗?

当然,黎守仁其实并不怎么害怕眼前这个王爷。

四年下来,这玩意有钱就吃喝玩乐,没钱就坐吃等死,完全就是个空架子,无钱无势又用不好手里的权,除了有个好爹,还能有什么?

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已。

所以我们不招惹你,你也别来涉及我们的利益,咱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那便相安无事。

但现在你想进入到我们的圈子来搅搅混水?

那不好意思,王爷也得依法行事。

好了,现在有大云律在这压着,难道你一个王爷还想狡辩?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可是你爹说的。

李承九摸了摸没毛的下巴,沉思片刻后这才说道:

“黎会长,我问你啊,这无照经营是从何说起?”

黎守仁皱了皱眉。

老夫刚才白他妈说了?

“王爷,您擅自以营利为目的行为,没有到县衙进行报备,便是无照经营。”

“哦,这样啊,小竹,你来跟他说。”

挥了挥手,退出半步让出一个身位,小竹这才点了个万福上前说道:

“大云律明文规定,只有以铺面形式做出的营利行为才有权利去办理经商文牒,我们这个不算的。”

此话一出,黎守仁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这不学无术的疆王爷竟然还知道这一条?

李承九揉了揉小竹的脑袋,温柔一笑这才转过头说道:

“黎会长,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黎守仁额头闪出亮光,忙行礼道:

“回王爷,的确如此。”

“那你为何要说本王触犯了律法?”

“这……”

黎守仁哑口,他只说了王爷不合规矩,可从未说过他触犯律法啊。

这帽子要是扣下来,问自己能扛得住吗?

“王……王爷!”

刚想要开口解释,而李承九确是抬手打断道:

“好,这经商文牒咱先不说,本王只是在这做个小买卖,最多也就是交个租子的事,然而整个南疆都是本王的,你是想让我把租子交给谁去?”

此话一出,黎守仁额头的汗终于扛不住了。

这句话杀人诛心啊。

怎么回答?

说不是?那就是在表示南疆不是他李承九的。

干什么?质疑皇子的能力?质疑皇上的抉择?脑袋还要不要了?

说是?

那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前来质问,然后人家合理合法,按律经商,这不没事找事么。

黎守仁只感觉脸颊发烫。

歪过头狠狠的向着后面瞪了一眼这才惶恐的结巴道:

“对……对不起王爷,老朽年岁已高,有些事却是记不大清楚了,还请王爷赎罪。”

李承九摆了摆手“不碍的,咱再说第二条。”

“呃?”

“你说本王哄抬物价,扰乱市场,这又从何说起?”

“那个……”

“你是想说本王的炙肉定的价格太高了?”

“老朽不敢!”

“亏你还是商会会长!”

一声怒喝,黎守仁顿时吓了个哆嗦,脚下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王爷,以羊肉每斤200文的市场标准价来计算,您的炙肉确实太贵了!”

李承九一声轻笑,“小竹,账本拿来。”

“是,王爷。”

小竹笑盈盈的将账本递交到王爷手中。

李承九翻开进货一栏严声道:

“羊肉每斤200文,而一斤羊肉只可穿得六串炙肉,平均每串的成本就要35文。”

将账本一合继续问道:

“本王问你,南疆细盐几钱?”

“这……”

“孜然与辣椒本王是从数万里外托人运过来了,难道路费不要钱?关税不要钱?”

“这……”

“还有,我们这些人在这忙前忙后,人工不要钱吗?”

“这这……”

“那你给我算算,我的利润还剩多少?”

李承九咄咄逼人,问得黎守仁哑口无言。

这你让他怎么算?辣椒和孜然他连见都没见过啊。

“王爷赎罪!老朽鲁莽了!”

李承九难得没有让这老小子起来,关键是看着太气人了。

“既然我这算不上哄抬物价,那你告诉我,我又是怎么强买强卖的?”

黎守仁此时早已满头大汗,一听王爷又提到了第三条,这才转过头对身后努了努嘴,心道:“妈的,到你了!”

张宝贵躲在人群之后,见这仗势怎么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见会长在唤自己,心中一拧。

但此时哪还有他思考的余地。

最终不得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缓步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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