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卡拉法蒂斯今年15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少女正对着船舱内的基督像祷告,黑色的披肩长发搭在背后,而她的祷告是期盼未来的丈夫能够对自己好一点。

由于在自己的船舱内,她只穿着内衣,这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由莫利亚丝绸制成,丝绸在那摇摇晃晃的泛黄灯光下透着珍珠的光泽,这更加衬托了她皮肤的白皙和细腻,让人感叹青春的美好。

对很多人来说,离开君士坦丁堡无法忍受,毕竟那是整个已知世界最为发达的城市,出了那里基督世界其他地方都像是乡下一样。

不过对这位少女来说,离开那座城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那座城市从来就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佐伊虽贵为米海尔五世的女儿,但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只有屈辱,毕竟米海尔五世只当了一年皇帝,然后就被赶下刺瞎,使得帕弗拉戈尼亚人(备注1)在君士坦丁堡几十年的统治终结。

他本人则被送到荒凉的海岛修道院,作为家属,她和母亲也去那里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

那段日子里她只有石头和海滩作伴,修道院里的修士对待她这样的罪人之女只会投来那包含警惕与鄙视的眼神,至于前来拜访者们则是恭敬至极,完全让人亲近不起来。

没有几年,伤口恶化使得父亲去世,母亲则因水土不服而奄奄一息,他们很快就相继离去。

按照惯例,她应该进入修道院成为侍奉上帝的修女,但父亲的忠仆与残部们找了过来,接走了她,她也得以回到君士坦丁堡。

最初回到君士坦丁堡时佐伊还是很开心的,毕竟那是罗马文明的中心,古典时代的最后壮丽遗产,整个基督世界都无人可比的辉煌大城。

利奥,这个君士坦丁堡官僚为她安排了住所和教育,让她得以享受到帝国贵女们才能接受的教育,也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没准未来可以嫁个好男人在这座城市安稳得生活下去呢。

只是很快现实就展现了它的残酷,虽说她只想安稳生活,但别人可没有忘记。

不论怎么说,她的父亲都是最近百年来帝国最为乱臣贼子的皇帝了,一个缝纫工在执掌中央数十年的阉货(备注2)操纵下成为了皇帝,百年来帝国还没有出身那么低下的君主呢!

在她的出身被打听到后,歧视就像是影子一样到处都是,永远都有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大家都知道她是那个缝纫工(米海尔五世当皇帝前是缝纫工)的女儿,那个罪人的女儿。

而随着她出落得越发水灵,这些指责也变得淫秽了起来,甚至还传言她和几十个男人上床!

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佐伊渐渐对君士坦丁堡,乃至整个罗马帝国都愤恨了起来,她想要离开这里,她不愿意再看到这个该死的地方,为此她无数次在深夜里祈祷,祈求上帝带她离开这座她眼中罪恶的城市。

而仿佛是上帝接受了她的祷告一般,机会也终于到来,那个养育她的利奥要带她离开君士坦丁堡,北上前往罗斯,嫁给一位罗斯王子,就像是巴西尔大帝的妹妹那样。

佐伊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一切,一方面是出于本人的意愿,而另一方面则知道自己该对利奥的恩情给以回报了。

长大后的佐伊明白,那个叫做利奥的官僚不是因那所谓主君的恩情而养育她的,更是为了能把她卖个好价钱,她对此也没什么埋怨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她早就不天真了。

结束祷告后,佐伊穿起御寒的大衣,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后走出了舱门,她得出去透透气。

阉人护卫们连忙跟随他们的公主,他们曾经是父亲的皇帝卫队,但随着父亲倒台,不少人直接走了,但依然有忠诚者跟随至今。

水手们正忙碌着,没有人在意这个出来透气的小姑娘,来来往往的男人们最多看她一眼便继续忙于自己的工作,事情还很多呢。

甲板上倒不是没有闲人,文弱的文员正和魁梧的军人在船舷边聊着天,他们讨论的内容似乎是北方罗斯的各种信息。

佐伊知道这些人的来历,文官们基本上都是因自己或父辈曾站队父亲的关系,被牵连至今无法升职的小吏。

至于军人,他们大多来自南意大利,家族曾在那边有过大量积累与布置,但这些人又并不是无路可走,只是如此诺曼人的步步紧逼使得一些人走上了另外的道路。

在人群中,佐伊很快也找到了她想要见的那个——利奥·帕帕斯——名义上的养父。

利奥正站于船头,他生得一副硬汉模样,天生就像是个军人,但实际上他却是君士坦丁堡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和她的父亲是同乡,曾经也位高权重过,但随着帕弗拉戈尼亚人在君士坦丁堡的倒台,利奥的光明前途也断绝了。

不过帕弗拉戈尼亚人残存的势力到归于了他的领导,但领导这样一帮残兵败将,和没有前途也没什么区别了。

佐伊很清楚,在这几艘船上聚集的百人已是她家族最后的力量,可以说利奥作出了一次豪赌,把注押在了北方罗斯。

对此佐伊到从不在乎,反正这些东西早就和她无关了,她有何必要在乎。

“殿下。”

利奥恭敬的说道,虽说她的父亲被逐下皇位已十年之久,但此刻她的身份就是米海尔五世的公主。

“您怎么出来了?”

“船舱里太闷热,我出来透透气,还有多久到基辅啊,而且路上有危险吗。”

佐伊对着河岸望去,入目所见的乃是一片蛮荒的草原,这是瓦兰吉之路最为危险的一段,游牧部落遍布河道两边,一旦抓住机会他们就会袭击船队。

“最多两三个小时吧。”

利奥看了看太阳。

“危险您完全不用担心,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河道边上的游牧部落都不见了,袭击也少了很多。”

“是吗?就两三个小时啊。”

佐伊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惆怅,要面对的终于来了。

“到时候就让我看看基辅到底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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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由于孤儿院长约翰在帝都的权势,他来自帕弗拉戈尼亚的老乡们占据了帝国中央的方方面面,这一情况持续了数十年。

备注2:指孤儿院长约翰,执掌拜占庭大权数十年的宦官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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