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看了看门口,苏婉儿已经进了大门,忙问,“她出什么事了?”
祝姐说,“她丈夫的货船去南边进货,回来的时候在河里翻了船,听说都是贵重货物,急的她丈夫生了一场大病,他家大儿子说他父亲这些年的积蓄都在黄颖手里,结果在她家翻了一回,什么都没有,说黄颖勾结情夫算计他父亲,要把黄颖卖掉换钱给他父亲治病。”
韩琦问道,“那你找我做什么?去她娘家告诉她家人啊。”
祝姐叹口气说,“黄颖的父亲好赌,当年就是输了钱,把黄颖卖给那商人做妾的,他们哪里管的了这件事?”
韩琦为难的说,“恐怕我也管不了许多。”
祝姐不信,“琦儿,你的心肠最好了,前年送给我那么多银两,我家多置了几亩地,还翻盖了房子,现在过得比以前好多了。你能看着黄颖被卖到青楼做奴婢去?”
韩琦苦笑道,“姐姐高看我了,我不过也是个奴婢,送给你的那些银子是小王爷的,我以前拿着他的银子随便花,没人敢说什么。现在有了少妃,不敢再任性妄为,少妃这会儿肯定在找我,我得回去了。”说罢从腰间带的荷包里拿出几两散碎银子塞给祝姐,跑回了王府。
苏婉儿已经在芙蓉园换了衣裳等她,看她慌慌张张跑进来,问道,“你刚才在外面跟谁说话?”
韩琦答道,“是以前在一起当女兵的祝姐姐,正好遇到了,说了几句闲话。”
婉儿听了,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这些女兵,还都经常联系?”
韩琦说没有,这些姐妹们都嫁人了,平时谁也见不到谁,也有几个嫁的近的,我这两年没出门,也见不到她们。
婉儿问,“女兵们,都是些什么人呢?”
韩琦说,“都是些贫苦百姓家的女孩,十二三岁的女孩子,送到这里来,省些家里的开销,每月还能得几钱银子和几百个铜钱,等二十岁回家去,王妃还给不少盘缠做嫁妆。”
婉儿微微点头,笑道,“母妃怎么没把你嫁出去呢?”
韩琦只得据实相告,“我十三岁来的,只当了两年女兵,就来服侍小王爷了。”
婉儿屏退左右,命她坐下,追问她服侍李询的往事,韩琦红了脸不肯说。婉儿拿团扇托起她下巴,看着她眼睛说道,“你都给他生了儿子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了你写的那些书稿,知道你不是轻薄的人,不会妖媚惑主,对小王爷也不是随意迁就。我就是琢磨不透,什么样的人家,养出你这样的女孩,性情温和,又有才学有见识的呢?”
韩琦答道,“奴婢的母亲,也认识几个字,从小教我读书写字,看过列女传,教我学古人贞顺节义,嘉言懿行。”
婉儿微笑着问,“你都学了哪位古人?”
韩琦说,“韩琦愚笨,最喜欢缇萦还有谯国夫人。”
婉儿轻轻摇着团扇,叫她接着说。韩琦说道,“我若早生几年,学缇萦救父,也不至于先父身首异处,可惜我那时候只有几岁,不能替他顶罪。”
婉儿看她痛苦流泪,讲述父亲被斩,家破人亡,骨肉分离,遭人欺凌之苦。婉儿听了,赞叹她的孝心勇气,问道,“你不恨王爷王妃吗?”
韩琦摇头说,“母亲只说父亲糊涂,从没跟我说过要恨谁。我哥哥杀了欺负我的无赖,我替他顶罪进了大牢,被王妃知道了,留我在这里当女兵。王妃待我不薄,我心里感激她,只想着报恩,哪会恨她?”
婉儿想起自己父亲也因魏王觊觎王位被贬,感叹世态炎凉,人生悲欢。看天色已晚,叫韩琦在这里等她,自己去上房请安回来,对韩琦说,“今晚小王爷不回来了,你在我这里睡吧,你既然是将门之女,经历坎坷,又比我大几岁,我有些事要请教你。”
拿起那些书稿,问韩琦当时写的时候,是什么背景,什么心情。还有的分不清是李询写的,还是韩琦写的,又指出几首写名胜古迹的几处疏忽谬误之处,一一修改,字字推敲。
到了二更时分,两个人一起洗漱宽衣上了床,婉儿在灯下看韩琦比生产前略丰满了些,再增一分嫌肥,再减一分则瘦,凝脂般的肌肤,隐约看到肩上一道伤疤就像美玉有瑕,令人惋惜,忍不住问道,“这道伤疤是怎么回事?”
韩琦笑了笑说,“这是前几年在建元寺和捕快打架的时候砍伤的。”
婉儿听了十分惊愕,韩琦见她吃惊,忙解释说,我说着玩的,是小时候和人比剑法误伤的。少妃不要害怕,我还是回去睡吧。
婉儿平时只看韩琦温顺呆萌,不想她还会和人打架,心想,几乎忘了她出身将门,会枪法剑法了,难道你一个小小的侍妾还敢砍我不成?仍叫她一起躺下睡了。
还没睡着,听到李询回来的声音,值班女官吆喝侍女们迎接小王爷。韩琦翻身就要起床,婉儿按着她小声说,“你不要动,看他回来说什么。”自己也合了眼装睡着。
李询习惯每次回来先去看韩琦,被她催促再回芙蓉园来,今天晚了,怕她已经睡着,直接回来进了卧室,掀开幔帐,烛光下分明看到自己床上有两个人躺着,南珠举着蜡烛在旁边笑道,“这下没小王爷睡得地方了。”
李询问道,“里面那个是谁?”伸手就要去掀被子,被苏婉儿拦住说,“你不是不回来了吗?我找了个伴陪我睡觉,你又回来了。”
韩琦也揉着眼睛坐起来说,“我还是回去睡吧。”
李询看是她在里面,出乎意外,“你们俩捣什么鬼,怎么睡到一起了?”
婉儿就说叫韩琦来一起修稿子,天晚了就一起睡了,调侃李询道,“我以后就留她在这里住了,你是跟我们挤一挤呢,还是去书房睡?”
李询本来喝了一点酒,打算回来就睡的。这会儿见了她们两个只穿胸衣,半卧被子里,长发松散,千娇百媚,春光无限,不禁心驰荡漾,恨不得立刻跳上床左拥右抱睡在她们中间,又一想怕被婉儿取笑,按捺住心猿意马,故意严肃起来,放下帐子说,“两位姐姐都是天仙神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以为我不是柳下惠,不能坐怀不乱乎?”
说着把南珠赶出去,自己倒在小床上去睡。苏婉儿看他不好意思上床,捂着嘴巴吃吃的笑,韩琦不放心,还是起来替他宽衣解带,脱了靴子盖好被子,才上床睡了。
次日醒来,婉儿和韩琦已经起来梳洗完毕,婉儿坐在床边笑道,“夫君真是正人君子,连自己妻妾都不碰一下,我和韩琦快惭愧死了。你是嫌我们哪里不好了?"
李询接过韩琦递过来的衣裳穿上,说道,“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你们今晚再这么捉弄我,看我不挨个收拾你们。”
婉儿连称不敢,一边帮他整理衣裳,一边问道,“不是故意捉弄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回来。我一会儿让韩琦教我舞剑,再去花园骑马,你要不要一起去?”
李询说,今年春季天旱,很久没下雨了,你们不出门,不知道地里庄稼都旱成什么样了,还有不少受了虫灾,我要跟父王去城外看看庄稼。
婉儿点头说,我们昨天倒是出去了,看到不少人在庙里求雨呢,看来旱情不轻啊。
韩琦便问,小王爷会不会到西平村去呢?
李询回头问她有事吗?
韩琦把昨天祝姐的话说了一遍,说,“不知道黄颖现在怎么样了。”
李询说,我恐怕走不了那么远,可以派人骑快马去打听一下,晚上就有消息了。
果然,晚上回来,告诉韩琦,黄颖被卖到一个歌妓家做厨娘,每天在厨下烧火做饭干粗活。
韩琦听了默然无语,李询问道,“怎么,同情心又犯了?她出嫁前也在自己家做这些事的,不算受苦。”
韩琦说,“我知道,她当年心高气傲,发誓要嫁到富裕人家,再不要回娘家,谁知道风光了没几年,绕了一圈,又是这样的结果。”
李询说,“就是怪她自己眼空心大,遇人不淑,才落个这样下场,像祝姐那样,找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也好过给商人做”
李询忽然想起韩琦的处境,急忙改变口气说,“这样吧,我再叫人去看看她,问她想不想来我们这里做点事。”
韩琦犹豫说道,“恐怕王妃不会答应,黄颖的为人,不如祝姐诚实可靠,我也看不透她,还是算了吧。”
李询抚弄着她的脸说,“琦儿,你没有以前爱笑了,整天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婉儿欺负你了?”
韩琦忙说,没有,少妃对我很好,昨天还在一起吃饭,怎么会欺负我。
李询盯着她看,似乎要看透她心事。韩琦躲开他炙热目光,催他回芙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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