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询慢慢放下手里的酒杯,何润钦看他变了脸色,忙打岔说,“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快叫兄弟吃饭吧。”

李暧笑道,“我弟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才不会往心里去呢。”

李询闷声说了一声是,吃罢饭,告辞回家。何润钦歉然说,“今天晚了,就不留小王爷了,改天早些来,我府里有新来的苏州舞女,叫她们给你表演助兴。”

李询笑道,“姐夫好雅兴,小弟欣赏不了这个,父王平时也只爱山水书画,不太喜欢歌舞,所以家里也没养这些人。”

李暧也起身打算送他,李询拦住她说,“外边冷,姐姐不要出去了。”

李暧母性泛滥,恨不得亲自送弟弟回家,一边亲手替他系好斗篷,一边叮嘱路上小心,回去替我问父王母妃好。李询答应了,何润钦一直送到大门外,看他们走远了才回去。

秀英刚从太妃那里回到上房,见他回来,问道,“你姐姐在家还好?”

李询回道,“一切都好,姐姐叫我替她问父王母妃好。”

秀英自嘲说,“你姐姐有了公婆丈夫疼爱,现在是乐不思蜀,她还记得问我这个母亲。”

李询笑道,“母妃是想姐姐了,明天叫人去接她嘛。”

秀英叹口气说,“我还不是怕她路上受凉,还是我哪天去看她吧。只要他们小两口平平安安的,好好过日子,我见不见的,有什么要紧。你大姐几年都见不到一回,也这么过来了。”

李询解下斗篷扔给侍女,坐在母亲身边安慰她说,“大姐比二姐身体好,母妃只管放心。您也不要总惦记她们,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秀英抚弄着儿子头发,仍旧唠叨,“别人家兄弟众多,你只有这两个姐姐,这里又没有什么亲戚走动,你父王已经叫人去长安下过聘礼了,明年把婉儿娶过来,家里就热闹了。”

李询听了,心里不自在,拉着秀英胳膊问道,“母妃,我非得娶她吗?”

秀英反问道,“怎么,你不喜欢婉儿?”

李询不置可否,“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上回去长安,在她家里住着,看她倒是没小时候那么娇气了。”

秀英说,“人家是书香门第,不比我们习武的人,女孩子自然娇惯些的。婉儿的才学,亲族里的女孩子们里头也数得着,他父女能看上你,自然在他们眼里,你也是出类拔萃的。”

李询不以为然,“就怕她嫁过来会后悔。母妃,我这回路过山东,见到滕王叔父了,看人家的行宫,那气势规模,我们王府简直没法比。”

秀英打断他的话,“那就不比,滕王去山东才几年,就横征暴敛,大兴土木,民愤极大。你父王常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们不图流芳百世,也不能在百姓口中落个骂名。”

李询无奈,问道,“我父王还没回来吗?”

秀英说,“刚才回来了,说了一句折冲府副将带兵砸酒楼的事,不知道谁又找他,去外边书房了。询儿,郑和不是折冲府的都尉吗,这个砸酒楼的副将是谁任命的?胆子也太大了,我们治军这么多年,就没出过这样的事。”

李询说,“我也不知道,原来那几个我都认识,这个是新提拔上来的,还没见过。”

秀英说道,“如今太平盛世,百姓丰衣足食,各级官员多有趁机搜刮民脂民膏敛财的,你父王要借这件事查折冲府有没有贪污受贿的,免的兵部来找麻烦。有人弹劾郑和趁筹备战马中饱私囊,你没搀和这些事吧?”

李询笑道,孩儿从长安回来,一直在您这里关着,哪里出去过?

秀英冷笑道,“做这些事何须你亲自去,你若有心,必定有人争着替你跑腿。”

李询不禁委屈,“孩儿如今也是有封地的,哪会贪图这几个钱,即便贪财,也是取之有道。”

秀英赞叹说,你真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李询出来上房回自己院子,路过李暧住处,只见院门紧闭,里面传出侍女们笑声,隐约听到一声韩琦姐姐等语,不知道她们又做什么游戏,李询踌躇片刻,最终没有敲门,转身惆怅的离开。

没过几天,砸酒楼事件已经查清,降级的降级,革职的革职,郑和降了一级,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折冲府领兵,真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李询自告奋勇去操练新兵,元庆等不到兵部派来新都尉,只得先从帐前派一名参将和李询一起去了。

转眼过了新年,孙飞虎也去校场凑热闹,要从战马里面挑一匹好马来骑。谁知道挑了半天也没挑到称心的,不是嫌这一匹牙口不好,就是嫌那一匹毛色不佳。

郑和看他扫兴,把战马贬的一文不值,便说,好马倒是有,就是性子烈,不让生人骑,怕你降不住它。边说边叫士兵牵过来。

飞虎见了大喜,夸口说,就没有我降不住的烈马,任它多大脾气,到了老子手里一样训的老老实实地。接过缰绳跳上马背。

那马被飞虎骑到背上,长嘶一声,前蹄跃起,狂奔飞驰,功夫不大就把飞虎甩下来,落在地上摔断了胳膊,不是李询跑过来拉住缰绳,几乎踩到肚子。李询牵住缰绳接着跳上去,最终制服了烈马,下来的时候却崴伤了脚腕,立刻肿了老高,郑和急忙叫军医包扎了,送他们回家养伤。

这事却瞒不住太妃,拄着拐杖搀着侍女来到李询卧室,看着他脚腕缠着绷带坐在床上,不禁着急上火,把元庆秀英一顿数落,“他小孩子不知道轻重,你们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不在家呆着,跑校场去驯马,大正月里,摔成这样,真是做孽。眼看就要娶媳妇了,这可如何是好?菩萨保佑,快点叫我孙儿好起来。”

唠叨半天,问李询要什么吃的,李询笑道,“祖母不要担心,脚伤不耽误吃饭,养几天就好了。”

太妃说,“你这孩子也是,这些天在外边吃不好睡不好的,自己找罪受。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不要下地走路,可不能大意,留下病根,将来老了受罪。”看李询直打哈欠,嘱咐侍女们好生侍候,慢慢走出卧室,问秀英说,“以前侍候询儿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怎么不在这里?”

秀英解释道,“韩琦去暧儿那边了。”

太妃皱眉说,“暧儿都出嫁了,她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叫她回来侍候询儿?”

秀英看了看元庆,含糊着答应一声是,搀扶着太妃回房。

第二天,李暧那边看院子的女官来报知秀英,韩琦知道小王爷受伤,从昨天到现在一天一夜了,滴水未进,一口饭没吃,只在屋里流泪。

秀英心烦,说道,“询儿只是崴了脚,又不是什么大病,她来添什么乱,教她该干嘛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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