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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觉寺山门内外一片嘈杂,当围攻之徒说起龙女种种所行,激言争辩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竟都变成一种饱受天威迫害的控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自己此刻所行又有什么不应该?忽然间站足立场,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无可厚非。

各位盟主一声呼招,成王败寇,这个世道永远都是强者说了算!小子们,上啊!今日攻破大觉寺,玉像天下共享之!

大觉寺的局势彻底失控,正当围攻之徒纷纷拔刀亮剑红了一双眼,双方人马就要拼个你死我活。邢桀猛然注意到牙牙额头眉心闪过一抹苍冷银光!再看脚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流锤、棍槊镋抓……围攻之徒手中各式各样十八般兵刃竟齐刷刷化成碎末!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所有骤失兵刃的家伙都被搞懵头,集体愣住了。半分钟诧异,等到有人回过神来,乱局瞬即再陷一锅粥。

“唉呀,我的龙泉剑啊!”

“老子的流星梭,这这……家传的宝贝这是怎么了?谁干的?!站出来!”

……

邢桀瞠目结舌看牙牙,就听到他满是嘲讽冷冷一呸:“哼,一群白痴,刀兵好玩吗?”

“敢问小朋友是何方神圣?”

邢桀无以形容看清真相的震惊,牙牙却不理他。抬眼望天忽然说了声:“来了!”

*******

五月初五端阳节,正午时分,阴霾天际忽然出现一个黑点。越来越大,似已惊人速度在接近,忽而一声震天咆哮惊万众,眨眼工夫已成庞然大物,带着破空急劲的风声直落头顶。

“啊————!!”

泰山压顶当头罩,寒山顷刻大乱,到此时谁还顾得上打斗,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忙不迭四散奔逃。大觉寺门前转瞬空出一大块空地,黑影怦然落地,震得山林抖三抖,等到终于看清,水生第一个失声惊呼:“馋猫?!哥——!!!”

到这时顾大娘也终于看清,哎呀,可不就是殷沧海带着巨兽饕餮回来了!

再见暗黑巨兽,邢桀也是大吃一惊,是他?!放眼张望却未见少女同现身。

“馋猫,你们终于回来了!俺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你抢好吃的……”

乍见亲人,憨小子水生冲上去激动难自控,一点都没觉得现原形的饕餮有多可怕,抱住兽爪又哭又笑。饕餮似乎非常受不了臭小子往脚爪上抹鼻涕,一声咆哮龇牙露凶相,偏偏就是吓不住他。

看到殷沧海跳下兽背,水生擦一把眼泪连忙追过去:“哥,太好了,终于又见着你了……咦?俺姐呢?”

殷沧海看起来非常着急,根本无心废话,直奔净空禅师开口便说:“把玉像给我!”

耶?!

太过突兀,所有人一时都没能回过神,这……怎么回事?

殷沧海气急败坏,伸手指向巨兽:“玉儿被抓了!饕餮天眼却看不到她被抓去何处,必须先给这家伙治伤或有可为,快把玉像给我!”

玉儿被抓了?!

众人闻之变色,树梢枝头,邢桀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谁能有这么大本事从他们身边抓走少女?!

初会舍身剑,世外之仙冲到近前难掩震惊:“何人抓走龙女?还望阁下稍安勿躁,细细说明,夜观天象主不祥,大道将倾莫非便是应今日之兆?”

当身边有人告sù

他这位是谁,殷沧海非但没能稍安勿躁,反而更在顷刻间怒火爆棚,一把揪住仙人恨不得活吃了他:“太虚散人?就是你?!混账!要不是你一句‘得龙女得天下’的屁话,何至于搅得玉儿难得安,你还有脸问!”

众目睽睽,修仙大士竟被他揪着衣襟骂得狗血淋头,满山护法众面面相觑,这个……

太虚散人满是愧疚沉痛点头:“圣哲有云,天机不可泄露,可见这话是没错的。求道之人失谨慎,一句多言就引来多少祸事难平,贫道自知罪无可恕。”

龙四爷干咳一声连忙开劝:“沧海,你先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大家伙都会一起帮忙,不会坐视不理的。”

殷沧海愤然放手:“我没时间慢慢说,快把玉像给我!!”

******

最初的惊慌过后,围攻寒山的夺宝阵营也渐渐回过神来,再见刻骨铭心老对手,铁扇萧冥、昆仑独眼凌波子无不是恨得牙根痒痒,当身旁多少人交相打听,这能骑乘怪兽的家伙是谁?魔徒眼珠一转,恶毒计策浮上心头。

铁扇萧冥阴冷一笑:“问他是谁?人家来头可大了,岂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相比?”

口耳相传瞬即满山哗然。什么?!娶龙女为妻、得龙珠元神相助脱胎换骨,坐定当世武功最高第一人……就是他?!

“吃龙珠元神会有多大的威力,看到了吧,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连饕餮都可以拿来当驴骑,可真真是羡慕死人呢。”

凌波子风凉接口,一句话立kè

惹怒馋猫,震天咆哮狠跺脚,触须毫不客气席卷而来,小样什么东西!他说谁是驴啊?!

人群惊呼,眼看恶语相向的家伙难逃兽口,蓦然一道苍冷寒光在凌波子面前炸裂,一方弹开饕餮触须,一方也将口没遮拦的恶徒狠狠迸射出去,撞上苍劲古树,再等落地已是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

牙牙一脸受不了的揉脑门:“这个贪吃的货!整人都不会有点新意,那种家伙进嘴也不嫌恶心不嫌臭?一点品味都没有!”

连损带挖苦,小丑孩没个好脸色,当然了,对那种满嘴喷粪的家伙,居然敢说神兽是驴,哼,不让他受点教xùn

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咆哮震天,三眼饕餮立kè

锁定碍事的死对头,牙牙一双眼睛却比它瞪得更大:“看看看,看什么看?还嫌不够乱是不是?警告你啊,敢惹老子就是找倒霉,别说你没吃过苦头。”

饕餮居然真的不吭声了,闷着鼻子重重一哼,懒得再理这些混球。

树梢枝头,邢桀看得瞠目结舌,对这小孩也更加的疑惑震惊,他是谁?居然连饕餮都能震得住?!

“啧啧啧,有饕餮护法就是不得了呀,可真真是连乱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巨兽一招袭击未果,但已足够震慑人心。偏偏铁扇萧冥就是不知死活,继xù

风风凉凉出言挑拨。事实上,越是如此,他心中的愤恨嫉妒才越是难平。殷沧海!他算什么东西?不过也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却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么多?

萧冥笑容阴冷:“诸位还是小心些吧,惹得人家龙女夫君不高兴,才是找死不怨天。看到了没有,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就足够把咱们都消灭干净了。可惜可叹,既然已经得了这么多,怎么还是不肯知足呢?居然也要同来抢玉像,这算什么?可见这贪婪嘴馋是人人免不了的,您都已经吃了肉,怎么偏就是连一口汤都不肯给别人留?”

几句挑拨,效果立竿见影,满山江湖客纷纷露出不平之色,虽是忌惮恐怖怪兽无人敢靠近,却也有胆大的开始叫板了。

“什么舍身剑?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这才真叫即享了艳福又得便宜,我说,你也不要贪心的太过份了吧?好歹也给弟兄们留一口,一人独吞未免太说不过去。”

“说的就是啊,天赐之物本就应该天下共享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去算怎么回事?”

“喂,你们还记得不?这龙女刚到龙安城的时候是什么身份?”

“妓女啊!供院红舞,谁不知dào。”

“就是这个理呀,下凡降世为什么不往别的地方落?偏偏落到妓院里去?说不定……嘿,这龙女的意思就是要让天下人共享之……”

轰然巨响,震天动地,说这话的家伙余音未消,一道气浪平地乍起,赫然已将他卸成十七八块,血肉纷飞。所有人大吃一惊,甚至都没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的齐刷刷向殷沧海看去。而殷沧海自己,则盯着远方树梢,眼神为之一变。

听到这种辱蔑之词,邢桀再也无法控zhì

自己,满腔怒火无处去,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即便是为此暴露行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朝发难,转过头,就看到牙牙非常受不了的狠狠瞪眼,再看舍身剑,分明也是盯上了他。

只是殷沧海现在没有心思横生枝节,冷冷一哼竟未点破。

这一刻的不吭声,看在别人眼里岂非就成默认了?铁扇萧冥哈哈大笑:“好厉害,真是杀人不眨眼啊,哼,天道嗜血,足可见是一点没受冤枉吧。”

太虚散人站出来冷颜喝斥:“非殷公所为,休得胡言乱语。”

殷沧海一声冷笑:“无妨,谁若敢再毁谤一句龙女,这就是下场!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萧冥再度狂笑:“各位都听见了没有,他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遮羞?哼,说什么世外之仙,原来也是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啊。”

总瓢把子胡天冲似乎偏偏不信这邪,跳起来据理力争:“什么叫毁谤?灾害连年因水成患是假的?天龙闹易水,闸口大瀑布都被毁得无影无踪也是假的?这些年饿死多少流离百姓,一朝洪水翻天又淹死多少沿河住民,莫非这些都是假的?事实俱在眼前,难道只许天威滥杀,天下人却连个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殷沧海面色如刀,冷冷开口:“你想知dào

为什么?好啊,我今日就干脆明明白白的告sù

你,都给我竖起耳朵听清了,记住了,今后出去若还有谁再敢胡说八道毁谤玉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重重一哼:“说什么灾害连年皆因水成患,龙性爱水固然没错,但并不等于能扰乱天罡法则!四时更替,风云雨雪,天之运行周而复始自有其规律。满天神佛包括天龙在内,所作的都是去维护法则而不是破坏它!玉儿曾亲口断言,若天时已乱,云雨失衡降奇灾,必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也就是说,天降奇灾是果,必有非常缘由是因。一如上古俊鸟涅磐、天塌一角,亿万年也仅有那么几次,而现在,正是修罗现世!”

修罗?!太虚散人第一个勃然变色。

殷沧海咬牙恨声:“天帝悖逆之子!掌管魔界恶法道!修罗正乃名副其实三界第一魔!如今真身已窜出人间,正是他抓走玉儿!魔掌擒六道,人间天下就要沦为修罗屠场,所有的灾祸也都是因此而生!听懂了吗?祸害人间致使民不聊生的是魔!从来不是天!”

他越说越怒,伸手指向没人心的恶徒:“天龙为何闹易水,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去问那个混账,他们当时都在场,敢说看不到吗?!哼,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大难临头,若没有玉儿示警让你们快逃,以为自己有几条命能活到今天?”

众人顺他所指看过去,方才还叫得张狂的萧冥立kè

不吭声了。

殷沧海厉声对万众:“地气生变,地底传不祥!一切皆因魔道修罗窜出了人间才会变成这样!是非不分信口雌黄!不管什么事,随随便便栽给龙女为何总能说得这么轻松?哼,天龙若真有这份报复心,就凭你们说的这些话干的这些事,岂非早该死了十万八千回,以为有谁能逃得了?!张口闭口天威滥杀、祸害九州、报复天下?有本事去骂给修罗看看会有什么结果!传古老话尚有一句鬼怕恶人!真到了嗜血滥杀的魔头面前,倒试试你们谁还能有这份胆量胡说八道!为什么?凭什么到了玉儿这里就可以?你们到现在能平平安安没事人似的站在这里大放厥词,这还不够是最好的证明?天道好生而恨杀,在满天神佛的眼里就没有什么能比人更加宝贵,这份天道之善怎么反就成了好欺负?”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五盟主、贪婪徒,面面相觑却无人知dào

该言何以对。

殷沧海气得胸膛起伏:“闸口瀑布惊变之夜,我亲眼所见河底裂缝出地火,眨眼功夫就隆起一座火流四溅的熔岩山!巨石岩山升隆高百丈,转瞬已是彻底堵死了易水河!上游来水没了去路,淹没大片岸土立kè

向着各处分支岔流席卷而去。你们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近在咫尺身边,西凉河的上游源头在哪里?这就是闸口分流下来的内陆河!地变之夜,若没有天龙现形战地火,碎岩山重新开河道,若任由滔天洪水改道顺流下,等不到天亮就要水漫西凉!哼,真等灭顶之灾临头,以为有谁能跑得了?还能容到今天等着你们来抢玉像?大言不惭什么天赐之物理应天下共享之?看清楚!天道之赐就在眼前,却可恨世间混账从来不知dào

什么叫感恩!”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大觉僧众人人倒吸一口凉气,龙四爷连同奉龙镖局众多武师个个寒毛乍起、顾大娘搂着少年,想想都觉得手脚发颤……太可怕了!是说他们在毫无所觉的时候已经差点被卷进一场滔天洪水?若真如殷沧海所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世代安居西凉的百姓住民,别再说什么身家产业,若没有玉儿这一挡,这会儿是不是已经齐刷刷过了鬼门关都大概只有天晓得……

邢桀满目震惊看向牙牙:“你说的那家伙……莫非……就是修罗?!”

牙牙苦声叹息:“是啊,麻烦大了,这个人间会变成怎样,吉凶难料。”

殷沧海努力压下满腔怒火,没有心情再和这些家伙废话,厉声催促老和尚:“我必须把玉儿救出来,给我玉像!”

人们终于明白了,或许护宝之天意使命就在于此!净空禅师双手合十,向身后张望,就见玄济大和尚已捧着至宝从密室匆匆赶回来。

“物归原主,大觉寺护宝之责,今日可善终矣。”

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时日费劲心思难见其真容的麒麟玉像终于被请出来,宝物亮相那一刻,举众哗然,可惜还未等看清,殷沧海一把抓过来已直接抛上天,饕餮触须一卷就进了血盆大口。

清晰听见兽口嚼碎玉石的声音,忽然一片红光映满饕餮口腔。咆哮震天吼,摇头摆尾的巨兽顷刻身形暴涨,已经非常巨大的体量还在变得越来越大,寒山大觉寺的门前再无法容纳,干脆腾上半空,如同一座让人看不见天光的黑暗山峦,遮天蔽日。

少年水生瞠目结舌仰头望,天哪,这真是馋猫吗?这个体量如果砸下来,砸塌半坐寒山都是轻而易举。殷沧海猛然想起来,是了,没错!这才是曾在玉珠峰见过的饕餮本相应有的‘身材’。仰头望,巨兽眉心天眼的伤痕果真消失痊愈。

“怎样?看到了吗?玉儿究竟在何处?!”

饕餮却说:“我看不到,舍身剑!需得你来!”

一根触须垂下,殷沧海顺势被带上半空,落于饕餮头顶。按照巨兽示意整个人趴上天眼瞳仁。看得出,如此要命的罩门被‘异物’接触,饕餮是非常抗拒的,声声沉闷低吼震寒山,显然是拼命压制着本性,才没有把他扫下来。

天眼巨大的瞳孔就像一块巨型幕布,从他站上去的时刻,阵阵收缩颤抖,渐渐映出清晰画面。终于看到了!当熟悉风景入目,殷沧海的怒火也在顷刻爆棚。

“走!!”

看清真相他一刻也等不了,怒气腾腾跳上巨兽脊背扯鬃毛,一声呼喝,转瞬无踪。

“哥!等等!俺姐被抓到哪去了?你说句话呀!俺也去!”

水生放声高呼,放眼天际却哪里还有饕餮的影子?

这下邢桀也急了,是啊,少女是被抓到哪里去?他好歹留句话呀!想追,却又不知该往哪里追,正当这时一只手扯上衣襟,牙牙凑到身边不耐烦的催促:“发什么呆?走了!”

*******

小丑孩在前引路,邢桀紧身相随,眨眼功夫下寒山。

一朝行动起来,牙牙身形之敏捷,飞奔速度之快,直让他看得心惊肉跳。逆龙斩十成十功力全发,邢桀拼命追赶居然硬是追不上他。景物变换,快如飞梭,眨眼功夫已可遥遥望见古浪峡——这一口气竟奔出了上百里!

邢桀追得汗流浃背,任凭再深厚的内功,到此时也必须停下来喘口气了。

“牙牙!!”

大口喘息,汗水弄花了假面,他干脆卸掉伪装露真容,放眼寻找,不见人烟的荒僻山谷却哪里还有牙牙的影子?该死!追丢小丑孩,岂非连唯一的线索都断了?正在邢桀没了主意的时候,忽然山谷深处亮起一片刺目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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