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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睡够了没有?该醒啦!”
有巴掌在脸上乱扇,殷沧海蓦然惊醒,就看到臭小子皮皮趴在胸口,抓耳挠腮,依旧是往日嬉皮笑脸的德行,周身上下却包裹着一层淡淡金光。他想开口,却发xiàn
自己动弹不得,更说不了话,只能听着皮皮开始絮叨。
“算你小子命大,今后路上有饕餮护法,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和那家伙不对付,凑不到一堆儿去,所以干脆先走一步,回去报个信,也别让一大堆人等着你们。”
皮皮说着,笑嘻嘻摆摆手:“走啦,西凉见。”
殷沧海听得瞪眼,饕餮护法?等等,他怎能说走就啊?玉儿呢?先说玉儿怎样了?
看着远方消失的金光,他拼命拼命想伸出手,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蓦然睁眼。
入目明艳蓝天,刺目光线让他下意识伸手遮挡,等渐渐适应才醒过味。难道刚刚是在做梦?居然梦到臭皮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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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沉重喘息,一阵阵有规律的风从脸上扫过,带来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殷沧海茫然转头,瞬即大叫一声跳起来,后退几大步。慌忙四顾寻找,看到不远处插在石缝中的舍身剑,冲过去持剑在手,惊得胸膛起伏。
饕餮!通体暗黑,大如山峦的凶猛巨兽,就趴在身边咫尺地!风洞一般的鼻孔喷吐呼吸,刚才那阵阵味道怪异的风,竟是巨兽在吐气。
殷沧海心口狂跳,不是吧?自己刚才就躺在巨兽嘴边?它怎会不吃他?看不可一世的凶猛妖魔此刻趴在地上竟老实得如同看家狗,他忽然想到梦中皮皮所言,饕餮护法?
殷沧海一惊,猛然想起最重yào
的事:“玉儿?!”
四顾寻找,红夜就躺在不远处,山风吹掠衣襟长发,人却一动不动。
“玉儿!”
冲过去抱起人,怎么了?醒醒!
红夜被他一阵摇晃睁开眼,却原来只是睡着了,低声嗫嚅:“沧海……”
她看起来非常疲惫,靠在怀里软绵绵的,都好像睁不开眼睛。殷沧海伸手查探咽喉,见那颗朱砂红痣已重新恢复往日明艳欲滴的鲜亮色彩,才松了一口气。
“玉儿,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红夜摇摇头:“就是很累,想睡觉。”
殷沧海惊魂稍定,抬眼看饕餮,巨兽眉心第三眼上的刺伤痕迹清晰在目,看着看着,他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恶斗。自己还活着?饕餮嘴边居然大难不死?等等,他记得那时被恐怖触须勒绞,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已经被勒断了,就算没被吃掉,也早该是重伤不治而亡。可是现在……低头看自己,一梦醒来,居然半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四顾寻找:“玉儿,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皮皮去哪了?”
红夜似乎真的很累,半睁着眼,有气无力低声回应:“皮皮先回去给阿爹抱平安了,他最讨厌贪吃鬼,都不愿意和它走在一起……”
贪吃鬼?
红夜转头,向趴在不远处的如山巨兽招招手,凶猛饕餮居然就蹭着身子,将大脑袋蹭到近前。
“贪-吃-鬼!”
红夜敲打巨兽厚重鳞甲,口气就像在教xùn
调皮捣蛋的家养宠物。殷沧海瞠目结舌,不是吧,不可一世的昆仑第一魔!堕落龙子饕餮,被收服了?
红夜拍拍大家伙,露出一抹很疲惫的笑容:“走吧,我们也该回家了。”
随着声音,饕餮周身乌光一闪,如山巨大的身躯迅速缩小,体量变得刚好可作骑兽,殷沧海满目惊疑抱人骑上去,忽闻一声望天吼,饕餮放开脚爪,就以不可思议的闪电疾速,带着主人下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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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两旁景物飞掠,殷沧海根本来不及看清,已是海拔直降数千米。冰雪消退,山中景物开始现出葱绿生机,似乎感觉到快要接近人烟,贪吃饕餮发出阵阵透射兴奋的吼叫。红夜听见立kè
睁眼,跨过一道溪流,林中忽然传来马嘶声。
殷沧海立kè
认出来,正是跟随自己多年的黄鬃马,骑乘辟邪时丢在荒原,居然已经被皮皮送到这里来。此刻缰绳拴在树干,马背上的行囊一切安在。他不禁失笑,那个吊儿郎当的臭小子,想得还挺周到。
座下饕餮看到活物,嘴边触须立kè
直勾勾卷过去,哈!有的吃了!
“停!不准动!”
灵蛇般的触须已伸到马腿边,吓得马儿惊嘶不断。贪吃鬼却在主人喝令下硬生生停住,红夜扯一把黑乎乎的鬃毛:“马是用来赶路的,不是给你吃的!住嘴!”
饕餮闷着鼻子一声哼唧,听得出有多么不情愿,却也只能老实收回触须。
殷沧海看的乐,教xùn
饕餮不准贪嘴,算得上千古奇景。跳下兽背笑问:“玉儿,这家伙该怎么办?这副模样带回去,当心吓死人。”
红夜歪歪斜斜靠在林中山石上,托着腮帮想一想,忽然有了主意:“贪吃鬼……不如,对,就变成一只馋猫吧。赶快赶快,从今以后你就是馋猫了。”
饕餮通体再闪乌光,越变越小,等光芒褪去,蹿上少女肩头,赫然已变成一只绿眼睛的大黑猫。‘喵呜’一声,标准宠物造型不打折。
饕餮变成的黑猫,眉心正中一道疤痕,都好像开了天眼一般。分明正是舍身剑的杰作,想不到这印记竟时时挂在眉心去不掉了。殷沧海看着有意思,忍不住就想伸手摸一摸。
谁知‘黑猫’立kè
变脸,‘哈——!’的一声沙哑吼叫,眦出锋利虎牙,碧绿色的猫眼也瞬即爆射妖异凶光。
红夜则一巴掌拍过去:“讨厌,不准对沧海乱叫,听到没有?!”
黑猫不情不愿收敛凶光。红夜抱在手里左看右看,似乎对新宠猫咪的样子不太满yì
,嘟囔说:“黑猫都会让人觉得不吉利呢,带回家,说不定要被阿妈打出去,不好不好,换一个样子,要可爱一点的。”
‘喵呜’一声拐着弯的怪叫,只能乖乖照做。乌光再闪,变换外形,顷刻变成一只黑白条纹相间的花狸猫,圆头圆脑,全身毛茸茸,的确比刚才的样子讨喜可爱多了。只是一双绿眼和眉心的疤痕始终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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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夜抱起漂亮猫咪,满yì
笑说:“给你起个名字吧,嗯……干脆就叫馋猫好不好?这个名字最相称了。馋猫?”
“喵呜……”咕囔一声算作回应。
随后路程骑马下山,红夜就开始给馋猫立规矩:“记住了,首先第一条,不准吃人;第二条,不准吃有主的牲畜;第三条,不准偷吃人的口粮庄稼;第四条,不准随便露相吓唬人;第五条,不准欺负皮皮;第六条,要听阿爹阿妈的话,嗯,也要听沧海的,还有阿琪,也不准欺负麒麟,听到没有?还有……对对,不可以偷吃玉料……也不准吃金银……铜钱也不能吃……”
说一句,猫咪就拐着弯的哼唧一声,听音调就知dào
有多么不乐意,只是没法违抗就是了。红夜一路走一路说,靠在他怀里,声音越来越散漫,说到最后就沉沉睡去。
听到沉重鼻息,他从行囊里掏出斗篷裹紧她,尽量让马匹放慢脚步,静默前行,他不自觉搂紧双臂,目光温柔如水。是的,他享shòu
这样的时刻,最在乎的人安睡在怀,天地都一下子安静下来,可以什么都不想。
安静,是的!一梦醒来,巍巍昆仑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宁静祥和,仿佛玉珠峰上见识的不计其数的妖魔鬼兽,从来不曾存zài
过。
大威天龙,莫不令天下妖魔争相走避……殷沧海想着想着,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低头看看少女怀中的猫,多有意思啊,她可以轻易收服最凶猛的妖魔,反过头来,却每每总逃不开人的算计魔掌,想一想,何尝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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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走半日,开始陆陆续续碰到许多遗留的帐篷,看情景应该都是采玉商人的宿营地,奇怪的是居然四下不见人。
一路出山,这般景象越见越多,宿营地每每都是家伙齐全,帐篷里还铺着毛毡,只是被褥凌乱,不见人影,倒像是半夜集体消失了一般。殷沧海越看越奇怪,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妖魔袭击,一股脑吃光了?然而营地所在一无打斗痕迹、二无血迹,竟看不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想不出所以然,他干脆不理了,看看天色已晚,捡了最干净的帐篷毛毡,整理出一块能过夜落脚的地方,将红夜抱进帐篷安置妥当。
他在这边忙,馋嘴猫比他更忙,一见到人迹遗留,窜出来‘嘁哩喀喳’不停嘴,眨眼工夫已将营地中遗留的馕饼、肉干、砖茶、糌粑……凡能吃的统统吃了个精光。
殷沧海钻出帐篷看到这景,差点气背过去,可恶,都被它吃光了,人怎么办?
“不是才立了规矩,不准随便偷吃!”
馋嘴猫舔舔爪子,碧绿色的猫眼闪烁嘲弄,随即,居然传来一个沙哑低沉,足够令人做噩梦的嗓音:“不吃有主的东西,这些早就没主了,凭啥不能吃?”
“啊——!”
殷沧海吓了一大跳,一屁股跌坐在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它它它……他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说话!
馋猫嘿嘿笑起来,一张猫脸露出尖利虎牙的笑模样,没亲眼见过,压根想不出会有多渗人,馋猫笑呵呵嘲弄人类:“有人告sù
过你,妖魔不会说话吗?”
殷沧海快昏倒了,天哪!等玉儿醒过来,一定要接着立规矩,不准这家伙随便吐人言,更不准这副怪笑,简直比露出饕餮本相还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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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起篝火守夜,一宿安睡无语。
等到次日天亮进帐篷,红夜还是睡得沉,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静心等待,直等到天将过午,他开始有些担心起来,这是怎么了?摸摸额头,没发烧啊,怎么竟会困倦成这样?
“玉儿?”
试探叫一声,没有回应,他有些慌了:“玉儿,醒醒……”
“不必叫了。”
身侧又传来馋猫沙哑妖异的嗓音,窜过来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瞪着他:“元神受损,恢复起来岂有那么容易,总要睡上好一阵子才行呢。”
是这样?殷沧海似懂非懂:“需yào
睡多久?”
馋猫又瞪他:“我怎么知dào?我又没有龙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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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是需yào
休息,可是总这么睡着不吃东西,又怎能恢复体力?殷沧海走出帐篷,想了想,叮嘱馋猫看顾,自己则往林中深处走去。
清晰听到潺潺流水声,他循着水声一路走,却没想到走出很远都没看到溪流的影子,怎么回事?听错了?停下来仔细分辨水声来向,确认方向没错,又走出很远,才终见一条河流顺山流淌。殷沧海暗吃一惊,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某些不对劲。
水声阵阵,他听到的声音就是出自这里!可是……这一路走来他少说走了七八里路呀,殷沧海满眼惊讶,看着脚下涓涓河流,这里又不是什么大河瀑布,从七八里外听到水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耳力吗?
他越想越诧异,跳上河岸大石,打坐调息。当心神渐渐安静下来,进入空明,才赫然发觉不可思议的事实。静寂山林,任何动静都逃不过灵动耳目,飞虫扇动翅膀的振颤、蛹卵破土的摩擦,蚂蚁从树叶爬过……最细微的一切,竟都清晰得仿若发生在眼前耳边。殷沧海惊呆了,体内气息运行竟如源泉喷涌,深厚蓬勃让他不敢相信是真的。怎么回事?他就算再潜心修行个一百年,也不可能练出这么深厚的内功啊!
坐于巨石,豁然睁眼,林间一草一叶,竟无分毫能逃过眼目。耳聪、目明,河底灵动游戏的鱼,身上纹彩鳞片无不一清二楚!一跃入水空手抓,滑溜溜的鱼居然一条跑不掉,速度之快、见机之准,实在连他自己被吓到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冲动喷涌而出,殷沧海霍然拔剑,林中舞动,行云流水如世外之仙。气运剑锋,所过之处居然带出一片艳丽红光!他越舞越吃惊,一声断喝,直击方才端坐的岸边巨石。无锋重剑笔直击落,砰然震天响,足需七八人合抱的岩石应声而碎,以落剑处为中心,一道闪亮红光向外震荡,光芒横扫处,方圆数十丈的林木都应声而倒,惊得枝头百鸟四散纷飞。低头再看巨石,赫然已化成一堆碎屑,巨大威力甚至让地面都凹陷一个大坑。
至此,他彻底惊呆了,怔怔注视满地碎石,那发威时映射的红光似乎让他意识到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呢?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好像是在一夕之间带来某种飞跃质变?!
脱了衣服,仔细看自己,他继xù
发xiàn
更多不可思议的事实。没错,自己的身体也和从前不一样了,胸膛手臂,肌肉更健壮,线条更分明,而自幼习武,从军征战,原本周身留下的无数细碎疤痕居然全都没了影。平滑肌肤,光洁得倒像从未与刀剑打过交道。骨骼、肌肉、内功、耳目,所有一切都变得快让他不认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该不会……他已经死了?是死了以后,魂魄附到别的身体中去?
这样想时,他忍不住探头到河边,看看水中倒影,呼,还好,是自己的模样没错。那……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坐在河边,茫然挠头,殷沧海算是被彻底搞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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