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周围的场景瞬间來了一个转换,而汐玥却也來到了一个温暖的室内,她似乎看见那个女娃娃一脸惊喜的看着床边男孩睁开双眸。
“呐,你终于醒啦!你都睡了一天了。”小女娃一脸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一脸欣喜的望着醒过來的男孩。
男孩面上带着惊讶之色,很快便坐起了身子,有些不确定道:“小姐,这里是?”
汐玥顺着光线望去,那个男孩此时不再是脏兮兮的模样,洗净了的小脸此时显得十分漂亮,他眉眼柔顺,皮肤白皙,只是看那模样就让人觉着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我家。”小女娃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男孩眸光一滞,随即黯然失色的低声回答道:“我沒有名字,也……沒有家。”
他本就是一个小乞丐,无父无母,能够活到现在也是一种奇迹,大约四五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街上乞讨了,那时候还小,之前的事情他也大都不记得了。叫什么名字也都不重要了,毕竟活着已经如此艰难,又怎么会在意名字呢?
小女娃闻言,同情的看向男孩,而后半晌,她才笑道:“你不要难过,沒有名字沒关系呀,等到你想到喜欢的名字就给自己起一个呗,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我家,以后就跟着我,好么?”
男孩闻言,愣愣的盯着小女娃,而后咬了咬干裂的唇,鼓起勇气道:“小姐与我不认识,为何这样帮我?”
“之前是看你可怜,被那群大人那样打,后來……嘿嘿,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呀!这么好看的人,除了姨母身边的尘哥哥以外,我也沒见过几个呀,不过尘哥哥已经不在宫里了。这么好看的人,如果不帮你,岂不是罪过了?”小女娃一脸的坦诚,笑眯眯的说着。倒是沒羞沒臊的模样,不过也就是五岁大的孩子,哪里知道害羞。
男孩却已经有十岁,虽然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的身体瘦弱并且看起來也偏小,可是在外面讨生活,自然是十分早熟,对于小女娃的话,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从來沒有人说他生的好看,更何况,这小女娃的姨母也就是当今皇后,皇后身边能够被她唤作尘哥哥的,也许就是三皇子寂月流尘了吧?他竟然被这么点大的孩子与皇帝最疼宠的皇子的相貌作比较,无论如何他都是十分高兴的。
汐玥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孩子亲亲热热的聊着天,说着话,心中不自觉得便感到温暖,郎骑竹马來,绕床弄青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脑海中只剩下这样的几个字。似乎有种发自内心的期盼,期盼着岁月静好,再过十年他们成为了少年少女之后,依旧可以这般言笑晏晏。
男孩留了下來,日日夜夜陪伴在小女娃身边。后來,小女娃给男孩取了个名字,她说:“今日我听人说,尚书府的小公子为人温文尔雅,可在我看來,那家伙就是简直就是一个王八。上个月还与我打过一架!温文尔雅?笑掉我的大牙!我觉着你才像温文尔雅的人,整日对我笑眯眯的,看着就欢喜。不如这样,今后你就叫做温雅,好不好?”
“嗯,好。”男孩笑了笑,点头答应。
“……”
“……”
“温雅哥哥,你喜欢你跟我一起去上学吧?姨母说年后我就可以去上学了!”
“温雅哥哥,你陪我一起去河边摸鱼好不好?听说摸鱼很好玩!”
“温雅哥哥,爹爹不喜欢我,怎么办?”
“温雅哥哥,你说爹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是因为娘亲么?他们都说因为我娘亲才去世的……”
“温雅哥哥,玥儿最喜欢温雅哥哥了。”
“温雅哥哥,你受伤了!是爹爹让人欺负你了么?我去找他们算账!”
“温雅哥哥,爹爹好坏!玥儿不喜欢爹爹了!”
“温雅哥哥,永远跟玥儿在一起好不好?”
“温雅哥哥,不要离开玥儿,玥儿以后会听话,不出去捣乱了,好不好?”
“温雅哥哥……”
汐玥一直看着,小女娃和男孩之间的点点滴滴。ET两个人一起在月下聊天,一起去河边摸过鱼,因为宋温雅想学习字,小女娃便让父亲找了个先生,借口自己要学。不过先生來了,却又只有男孩认真学,小女娃就在一旁画画,也不打搅男孩学习。直到小女娃六岁生辰那年,男孩被小女娃的父亲派人带走,离别的时候,小女娃哭的撕心裂肺,被旁的人强制性按住,而男孩一样依依不舍,只是他的眼底与从前不同的是,此刻多了一抹坚定的神色。
因为男孩的离开,小女娃十分伤心,小小的人儿,看起來十分憔悴,沒过三天,她就病倒了,发着高烧,嘴里喊着的都是男孩的名字。
温雅哥哥,你在哪里?
温雅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温雅哥哥,温雅哥哥……
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连日高烧不退,看得汐玥都忍不住心疼起來。以为会是缘分的开始,原來最后也敌不过世事的无常。小女娃醒过來已经是五天以后了,可是,她醒來以后就忘记了许多事情,包括这一年以來,一直陪着他的男孩,从相遇到离别,一切好似从沒有发生过那般,回忆快速泯灭。
所有人都以为,小孩子总是这样,最初离别的时候吵吵闹闹,过不了两天就会忘得干干净净,然而汐玥却是知道,人的大脑大多数都是这样,在受不了刺激的情况下,就会自动选择遗忘一些人,一些事,用这样的方法來逃避心中的痛苦。
因为小女娃的生病,身为姨母的皇后急的不得了,以至于她痊愈后的第二日便派人接她进宫。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缘分到了,天涯咫尺,缘分不够,咫尺天涯。小女娃虽然多次进宫,可是却都是在皇后宫中玩耍,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因着皇后宫中不凑巧的來了一些嫔妃,皇后不得不一一应付。小女娃一时间无聊,便跑到了御花园玩耍,看着那姹紫嫣红的花儿,她看了半晌才惊奇的发现,花丛深处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你是谁?”小女娃拨开花丛,见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少年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好像在看什么,那模样十分专注,他穿着华贵的锦袍,一看就是皇孙贵胄。
那小少年头也不回,只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声点,你这么大声会吵到小蚂蚁搬家的。”
“可是,你还沒有告诉我你是谁呢?”小女娃也跟着蹲了下來,而后她皱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一副思索状态。
“我是五皇子,寂月流鸣。”小少年转过身來,眉眼弯弯,漂亮的五官一瞬间给人一种温柔如水的感觉。汐玥眸光一凝,这小少年笑起來的模样,竟是像极了那个唤作温雅的男孩,那温柔如水的淡淡笑容。
“寂月……流鸣么?”小女娃微微愣住,眸底浮现淡淡的光晕,这个人生的真好看,可是……为什么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分明是第一次见面罢?
“小姐,醒醒,晚膳时间到了。”就在这个时候,汐玥被一声呼唤叫醒,脑海中所有的场景刹那间消失殆尽,她的意识也渐渐清晰起來。睁开琉璃般耀眼的眸子,她盯着朝唤醒她的淼淼,半晌才淡淡出声道:“歇一会儿就去,你先出去罢!”
“是,小姐。”淼淼应了一声,随即离开了屋子,转身关了门。
汐玥透过窗户望着那不太昏暗的天空,思绪有些复杂起來。如今,她算是知道了前身与宋温雅的渊源了,难怪她搜寻不到记忆,原來是这具身体自己封锁起來了,因着今日月娘的话,机缘巧合才使得她可以找回那些遗失的记忆。难怪她就觉得奇怪,分明寂月流鸣当初那么厌恶前身,而前身却那样喜欢他,原來是因为最初的时候,寂月流鸣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时,曾经对她笑的那样温柔,而那样的笑容却又和当初的宋温雅有几分相似,在这一系列的巧合之下,才使得前身不可救药的喜欢着寂月流鸣,一心期待着他能够像初次见面那般,对她微笑。
只可惜,前身怕是不知道,这些年她自以为爱着的寂月流鸣,只不过是儿时她求不得的宋温雅的倒影罢了。镜花水月,一切都是虚妄。也难怪汐玥每每见着宋温雅的时候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了,不是她对宋温雅信任,而是这具身体对宋温雅信任。至于尹相之所以知道宋温雅的惊世之才,恐怕也是因为那先生的缘故,梦里面宋温雅识字十分快,几乎是过目不忘,并且能够灵活运用,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尹相注意起了这个小男孩,再后來便起了培养之心,想着有朝一日他可以为他卖命。
只是,如今想來,汐玥不免一阵唏嘘,前身忘却的那段记忆不止是宋温雅,还有当初寄养在沐寒月铃身边的寂月流尘,不过汐玥倒是沒有搜寻到丝毫有关于寂月流尘那段记忆,只除了前身儿时对宋温雅提过一次,,尘哥哥。
尘哥哥?一想到这个称呼,汐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脸嫌弃的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三个字忘记。而后她赶紧起身,穿上鞋子,汐玥便打开门,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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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阁
寂月流尘一身雪衣锦袍,双手拢在衣袖中,此刻站在窗台前,望着空中冉冉升起的明月,清冷的琥珀色眸子氤氲着淡淡光华。
“主子,今日宋大人身边的月娘去过凤宫找皇后娘娘谈话了。”寂寞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有些摸不透他的思绪。即使这几日他与寂静被调离汐玥身边,但是实质上他们两个还是紧紧盯着凤宫的风吹草动。
寂寞的话音刚落地,一旁的寂灭脸色微微一滞,他低垂着头,素來天然呆的眸子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一听到宋温雅,他就立即的想起那日乞巧节,月下河边的场景,虽然他知道汐玥不是那种女子,但是……他却不信任宋温雅的为人。尤其是一想到汐玥有可能真的被宋温雅的深情打动,那么他可怜的主子怎么办?这么多年了,他可是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这样特别……
寂灭想着,寂月流尘的声音便响了起來,只听他嗓音薄凉清冷道:“谈话的内容?”
寂寞和寂静闻言皆是微微愣住,有些诧异于寂月流尘这一次竟然是询问他们这个,毕竟寂月流尘虽然之前也让他们看守凤宫,但是从來不过问汐玥和谁说了什么,毕竟这样未免有些非君子所为。可是这一次……
“沒听到?”寂月流尘见寂寞和寂静两人半天沒有声响,不由眸光一凝,冷冷道。
“主子恕罪。”寂寞和寂静双双下跪,而后便将汐玥与月娘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当然,由寂静扮演汐玥,即使说出來一模一样的话,却显得十分滑稽,生生让寂然和寂寥憋的差点内伤,就连一向沉默的寂灭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寂月流尘却沒有半点笑容,他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冰冷,听完寂寞与寂静的情景再生之后,沉默半晌,他才淡淡道:“去凤宫,让她现在过來。”
“是,主子。”寂静与寂寞齐齐应了一声,暗道不妙。而后两人不敢怠慢,便快速的离开了。
顿了顿,寂月流尘缓缓转身,目光如薄冰般锐利,吩咐道:“寂然,准备三天后离开烟京,去洛城。”
“主子,洛城那边虽然紧急……但是如今是非常时刻,您若是离开了烟京……恐怕不大好。”寂然皱了皱眉头,心中却是担忧。
寂月流尘走至座位上,举止优雅的坐了下來,神色淡淡道:“无妨,烟京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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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玥用了晚膳以后,正要沐浴休息的时候,寂静与寂寞便到了凤宫,并且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不由分说便将汐玥带到了梵音阁。因为來的匆忙,汐玥甚至是沒有带上淼淼她们,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沒想到一进屋子里,就看见寂月流尘那厮在优哉游哉的步着棋局。
一瞬间,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眼中冒着熊熊烈火,这天气炎热,午睡时候出了一身汗,本想好好洗个澡,享受一下的,沒想到竟是遇着了这样的情况。汐玥瞪着寂月流尘,有些咬牙切齿道:“皇上如此匆匆让本宫來,难道是为了让本宫陪你对弈?”
寂月流尘闻言,微微有些错愕的抬眸看向汐玥,显而易见的看见了她脸上挂着堪称极度不爽的笑容,而后他才动了动眸子,冷冷的看向寂静和寂寞两人,道:“怎么回事?”
寂静和寂寞皆是一脸必死的模样,看來是他们会错意了,以为寂月流尘方才听了月娘中午的话,心中不悦便要他们立刻找汐玥过來。所以他们俩才会那般着急的将汐玥带來,沒想到汐玥如今恼怒了,寂月流尘也显然不大高兴。果然,他们两个要完了。
“主子,属下……”
“算了!”汐玥打断寂静和寂寞的话,而后看向寂月流尘缓了缓心神,道:“与他们沒什么关系,不过是误会罢了。如今非常时刻,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减损了自己的人员。”
汐玥本是十分生气的,但是一想起那日寂寞以为她是连翘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就知道若是放任不管的话,寂月流尘这厮一定会惩罚寂寞和寂静,左右她自己只不过是沒有及时沐浴罢了,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寂月流尘眸光清冷,却不再那么冰寒,他收回目光,而后挥了挥手,道:“你们全都下去罢。”
“谢娘娘求情,谢主子开恩。”寂寞感动的看了一眼汐玥,寂静也眸光温和,而后两人便一齐开口道。
说着,几个人便很快就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汐玥和寂月流尘。
“如今你不來找我,我也要來找你。”汐玥缓缓走向寂月流尘,而后继续道:“你可是还记得那时候我们立的契约?”
“嗯。”寂月流尘点了点头,却意外的沒有说什么。
汐玥有些奇怪的看向寂月流尘,不明白他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挑了挑眉梢,从锦袋中取出一张纸,而后摊开那张纸,展示在寂月流尘面前,微笑道:“如今尹相已死,丞相府倒台,我也算是履行了契约里面的承诺了吧?那么接下來就是由你來履行契约中的承诺了。”
“里面索要的赔偿金,这些日子你帮了我许多,更何况我们是朋友,那么我也就不向你拿了。只有一项,你放我出宫便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至于这皇后之位,你寻个借口将我打入冷宫,然后昭示天下,就说我病死好了。这样的话,我们之间互不相欠了,來日遇着了,还是朋友。”不待寂月流尘反应过來,汐玥便一股脑的说完了所有。
寂月流尘垂下眼眸,如蝶的羽睫微微一动,只见他面色冷清依旧,似乎在仔细听着汐玥的话,谪仙一般的俊逸容颜在灯光下染上一丝薄凉。
汐玥见寂月流尘不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寂月流尘忽然轻声道:“那么,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洛城。”汐玥扬唇,敛了敛眉间的笑意,而后淡淡道:“你应该一早就知道宋温雅因为我中毒的事情罢?即使他不索求回报,但我终归还是欠了他一条命。我素來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故而,这一次我会去洛城,帮宋温雅找到解药。听说洛城有一株龙鳞草,正巧可以解了宋温雅身上的毒。”
汐玥知道,寂月流尘一定是比她提前发现了宋温雅中毒的事情,虽然寂月流尘从來不说,也从來不表现出來,但是她敢肯定,若是不知道宋温雅为何帮他,寂月流尘是不会轻易相信宋温雅的。而正是因为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寂月流尘才连问都不问就相信了宋温雅。不过,这也是听了月娘的话后,她才想通的。
寂月流尘抿了抿薄唇,而后抬起眼眸,目光清冷透澈的直视着汐玥的脸:“你一个人,即使带上那几个丫头,也躲不掉那个人的死士。”
汐玥知道,寂月流尘口中的那个人就是那个神秘男子,至今他仍旧是在暗中监视着她,寻求着一个契机可以将她杀了。若是她光明正大的离开皇宫,势必被盯上,也许不待离开宫门,她就已经自投罗网了。只是,她有密道,虽然聂祁如今还沒有造好,但是相信很快就可以造好。届时她易容换装,若是从密道离开,定是无声无息,等到她出了烟京以后,神秘男子便再也找不到她了。至于另一个筹谋布局……寂月流尘也已经知道了,那么她的离开也就沒有什么影响了。
“我……”汐玥顿了顿,微微一笑,便要告诉寂月流尘密道的事情的时候,寂月流尘的下一句话生生将她的美梦打碎,以至于她下定决心要将密道的事情隐瞒到最后。
他说:“就算你躲得掉那个人的死士,我也不会让你离开。你与我如今还不是互不相欠,至少尹宿蔚的事情你并沒有与我说。除非你找回尹宿蔚,否则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皇宫的。至于你所说的,要去洛城找龙鳞草,我与你同去。洛城发了瘟疫,三日后我将会启程前往,届时你与我同去便是。”
一瞬间,汐玥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头一次寂月流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可是却让她感到如置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