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相见汐玥这副模样,不由得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下一秒,汐玥便眉眼弯弯的笑了起來,道:“丞相一定不知道,昨日丞相府突然着火,整个相府只有小公子葬身火海……”
“是你放的火!”尹相一脸震惊的望着汐玥,眸中一瞬间涌起怒意滔天。因为他一早就被关押进來,并且独立关押在这里,自然是不知道相府失火,更加不知道失火处是尹宿蔚的屋子。本來昨日出发前他以防万一便安排了人去接应尹宿蔚,故而他只道是他提前安排好了的人在发现事情败露后,会救走尹宿蔚。却沒有想到,竟然……
“嗯,丞相还是那般厉害,猜得不错,确实是本宫纵火。”汐玥突然低低笑了起來,尹相闻言立即扑过來,隔着铁栏杆怒瞪着她,好似想要撕烂她一般,凶狠而毒辣。说着,她话音一转,琉璃眸闪过一丝冰冷嗜血的暗芒,接着幽幽道:“不过火海里面的不过是个与小公子年龄相仿的少年尸体罢了。”
“蔚儿沒事,蔚儿沒事,太好了,太好……你……”尹相闻言便立即庆幸的喃喃自语,只是与此的同时,他突然整个人身躯一震,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瞧着汐玥。他记得方才她是说要告诉他谁给他下了毒的,只是后來她又突然提起丞相府失火,然而尹宿蔚却沒有死,难道说……
汐玥见尹相已经领悟的差不多了,便似笑非笑的对上他难以置信的眼眸,残忍的开口道:“丞相依旧那般聪明,事实正是如同丞相想得那般,若是沒有小公子的帮忙,恐怕本宫也不好引导丞相这么急不可耐的动手。”
“不可能,不可能是蔚儿!绝对不是他!你莫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本相,莫要以为这样本相就会如你所愿!”尹相眼睛充血,双手抓着铁栏杆犹如困兽挣扎一般,让人瞧着便有些害怕。他不相信是尹宿蔚,不相信是那个他疼宠了十几年的宝贝儿子,整个丞相府他只有这样一个在意的人,只有这一个儿子,怎么可能是他?方才他思索了一圈,身边所有人,只是他死也猜不到是他,也不愿猜测是他。
“丞相不相信本宫也无话可说,不过本宫还是多嘴想告诉你一声,是不是小公子,相信丞相心中已有定数,只不过不愿相信罢了。丞相可以自欺欺人,但事实摆在眼前。”汐玥抿嘴轻笑一声,神情中的认真更是让尹相心中恨意滔天。
强忍下喉头涌上來的血腥,尹相死死的盯着地板,即使汐玥沒有拿出证据,也沒有让尹宿蔚出來对峙,但他知道,这一切是真的,竟那般残忍的是真的!他那么疼爱的儿子竟然帮着外人给他下毒!心中徒然升起一丝丝愤恨的情绪,怒意早已经无法遏制的往外冒。
尹相死死的抓着铁栏杆,因为太过于用力,以至于手背上凸起一根根青筋。半晌,他才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着:“这个孽畜,孽畜!本相白白疼宠了他这么些年,竟是敢这样对待本相!不过是低贱妓女的孩子,要不是本相就这么一个儿子,要不是本相沒有其他儿子,早就将他仍在外面自生自灭了!这个孽畜不怀感恩之心也就算了,还这般暗害本相,果然是低贱的血统,呵呵,低贱的血统!”
虽然尹相声音放的极为低,但是汐玥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果然与她想得一样,尹相虽然疼爱尹宿蔚,但却还是更爱自己,若不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太过严重,他是决计不会这般好的对待尹宿蔚的。从他只给与尹宿蔚物质上的需要,从來不关注他的内心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尹相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儿子,以保证自己的香火不会灭罢了。既然如此,那么她最后的保留估计也是不必了。
汐玥想着,尹相依旧在喃喃自语,可见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是十分大的,可是对于汐玥來说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尹相造孽太多,并且沒有任何悔改之心,若是不把他气半死,她自然是不会满足的。
勾了勾唇,汐玥低声一笑,琉璃眸暗沉一片,一丝诡异的神色悄然滑过,而后她整了整衣襟,有些漫不经心道:“即是丞相如此看不起小公子,本宫也就不隐瞒丞相了。有一件事情,本宫之前一直都不明白,为何小公子要毫无条件的帮助本宫下毒呢?后來经过一番调查后,本宫才晓得,原來小公子这么做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啊!”
尹相咬牙切齿的瞪着汐玥,恨不得上前撕烂她那碍眼的笑脸,怨毒的目光犹如尖刀一般,直直落在汐玥的脸上,布满血丝的眼球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尖锐道:“贱人,你以为本相不知道么?那小畜生不过是想要为她母亲报仇罢了,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了!”
“原來丞相知道啊!”汐玥扬了扬红唇,目光凉薄,抿嘴微笑道:“可是丞相似乎是漏掉了什么呢,小公子不仅仅是为母报仇,更是为父报仇,毕竟丞相可是他的杀父杀母,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似是沒看见尹相那吃人的模样,汐玥顿了顿便又幽幽笑道:“难道丞相以为当年她母亲一个弱女子可以逃脱青楼的森严戒备么?若不是有人相助,那一次又怎么会让她逃走呢?若不是怀中有心爱男子唯一骨血,她又怎么会同意与你回去,做你的外室呢?丞相百密一疏,终究还是有些东西看不透彻啊!”
一直以为自己唯一的儿子,到头來竟是其他人的孩子,一直疼宠喜爱的孩子竟是与他一点都沒有血缘关系,还比不得那些个沒用的女儿!难怪了,难怪每每那孩子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每每想要靠近那孩子,他都是淡漠转身。ET说起來,若是细究起那孩子的模样,竟是一分一毫也与他不像,当初他只道是儿像母,女像父,到头來竟是荒唐一场,笑话一场!戴了绿帽子,他还不自知,替他人养这野种,他还津津乐道。
“呵,野种!哈哈,野种!竟然是野种!野种啊!”尹相突然发狂似得,撕心裂肺的笑了起來,笑到一半,忍不住喉头涌上一股血腥味,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便自尹相的口中喷出。
汐玥嫌弃的微微一动,避过了那强烈喷过來的鲜血,不过心中还是对他这样的表现很满意的。胭脂见汐玥不仅沒有丝毫愧疚或是心软的表情,反而一副对方让她心满意足,值得表扬的模样,不由嘴角微抽,瞬间有种想要吐槽的冲动。而后她转头,见淼淼一一还有连翘三个丫头竟然一副膜拜状,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的盯着汐玥,顿时下巴都要惊掉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
“丞相今日不适,那么本宫就先回去了。”汐玥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而后黑眸划过一抹幽深,意味深长道:“丞相三日后午时将会被问斩,凭借着丞相人脉广泛,本宫觉着,届时一定会有故人前來观赏。”
说着,汐玥便不再看一副混混沌沌模样的尹相,转而看了一眼胭脂几个人,便一齐朝着门口走去。
直到走出了大牢门口,汐玥沐浴在光明之中,那双琉璃眸折射着耀眼的阳光,迸发出一缕幽深的暗芒。若是她沒有记错的话,这个牢里,还少了一个此时本该被关押起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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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流尘毕竟还是明君,丞相府以及一干党羽全族入狱的时候,他便很快的下了圣旨,虽自古以來谋朝篡位必要株连九族,但是念在丞相府一干下人奴仆以及小姐姨娘与此事无关,他便只是将其发配边疆,暂留她们一命。毕竟丞相府唯一的小公子都已经葬身火海,如今丞相府已经是沒有男丁。至于尹相及其主要党羽,自然是在三日后午时,斩立决处置。
三日过的很快,几乎是一晃而过,这几日汐玥一直都在自己的宫殿,因为尹相之事已经落幕,故而她便沒有了再与寂月流尘假装恩爱的理由了。而寂月流尘也一样,自从那一日尹相入狱后,他便再沒有让人來接汐玥去龙殿,两个人如同最初约定好的那般,似乎是再沒有交集。
这一切,纵使皇上不说,皇后不怨,可是宫人们却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于是不过三天,皇宫里都传遍了皇后失宠的消息。想來许多人都是唏嘘不已,毕竟当初帝后恩爱,这后宫也是空荡荡的。如今这般,好似黄粱一梦,是梦便会醒,而一旦梦醒了,往昔的种种执子之手也只是过眼云烟罢了。想來,这人世间,若是非要论个薄情与否,也许最是薄情帝王家。
不过,纵然是宫里面传的沸沸扬扬,汐玥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她知道,寂月流尘这三天定是十分忙碌,尹相一派倒台,许多官员都被连根拔起,虽然烟京中一片安详,但是却不可置否,若是寂月流尘不尽快用自己的人将空缺的官员补上,后果不堪设想。一直到第三日,将近午时的时候,汐玥终于是出了凤宫大门,领着淼淼和一一,朝着皇城的城楼而去。
汐玥一行人到达城楼上的时候,寂月流尘已经在那里了。不过,此次除了寂月流尘以外,宋温雅却是意外的也出现在那里。一如既往的,宋温雅穿着烟青色的锦衣,眉眼含笑,即使是站在寂月流尘身边,面容比不得寂月流尘俊美精致,可那分清雅温润的起度却丝毫不输寂月流尘。他的身后只跟着清风和月娘,只不过鉴于寂月流尘的缘故,月娘站的位置算是比较靠后。
一见到汐玥來,月娘便立即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汐玥总觉得月娘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错误的事情一般,让她沒來由的感到一阵怪异。
不去理会心中的奇怪感觉,汐玥缓缓走向寂月流尘和宋温雅的方向,越是靠近,她才越是清晰的瞧见,今日宋温雅脸色十分苍白,甚至眼底都有淡淡的淤青。可那种苍白又不像是睡不好给人的感觉,而是一种身体虚弱的表现。
走到寂月流尘身边,汐玥才停下步子,不过这一次她却沒有先与寂月流尘说话,而是越过寂月流尘,看向宋温雅,神色淡淡的询问道:“大人今日身体不适吗?怎的脸色如此不好?”
汐玥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淼淼和一一身子都僵住了,大抵是沒有料到她竟是无视了寂月流尘,就连寂静几个隐卫,也全都诧异的看向汐玥。不过,他们心底想的却是,是不是自家主子这几日不闻不问恼了小皇后,以至于小皇后这才这般冷落他?
只不过,寂月流尘倒是沒有说什么,他甚至脸色都沒有变一下,琥珀色眸子里无波无澜,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汐玥,一言不发。
宋温雅看了一眼寂月流尘,而后转头,冲汐玥轻笑道:“多谢娘娘关心,微臣不过是这几日睡得不好罢了,并沒有身体不适。”
“大人素日里公务繁忙,可得注意休息才是。”汐玥见宋温雅这么说,也就沒有追问什么,转而,她又看向寂月流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皇上來的倒是早。”
“方才到了一会儿罢了。”寂月流尘淡淡道。
就在话題有些进行不下去的时候,沿着城楼看下去,街上开始出现了骚乱的声音。皇城城楼大约二三十米高,离刑场不算太远,却是一个极好的方位,可以将刑场那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尹相以及一干主要党羽已经站在囚车里,身穿囚衣,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随着囚车缓缓而行。
尹相这幅模样,大抵是汐玥见过他无数次中,最落魄,最凄惨的一次了。也许是那天汐玥去牢房里说的那些话刺激了他,以至于现在尹相虽然恢复了心神,却仍旧是脸色苍白如鬼,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尹相毕竟是身经百战,那天汐玥说的话虽然刺激到了他,使得他气血攻心,但是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如今因着一直在思考汐玥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尹相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想不通,她的那句话:有故人來观看是什么意思?他位高权重,自然是有许多巴不得他早点死的‘故人’,可是他不明白,为何汐玥要刻意提醒他?
直到街上的百姓痛恨的拿着鸡蛋、菜叶朝他的脸上扔去,才使得尹相回过神來,他不再思索汐玥的话,而是恶狠狠的瞪着那群朝他扔鸡蛋菜叶的百姓,目光骇人。只是百姓吓完之后,却又是更凶狠的朝他扔去。
谋朝篡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囚车行到刑场的时候,尹相才下了囚车,脚下的镣铐也被解了下來,而后他被按着跪了下來。行刑的官员是薛岳宁,此刻他正坐在主位,见尹相如此模样,脸上尽是大快人心的愉悦。可以说,薛岳宁与尹相斗了十几年,从先皇在位的时候,到寂月流尘继位,期间两人总是不分胜负,对于尹相的为人,他一直都看不惯,两人并不是什么亦敌亦友,而是天生的死敌。故而如今尹相落网,他心中自然是极其高兴的。
眼见着午时三刻渐渐逼近,城楼上,寂月流尘抿了抿薄唇,望着刑场的方向,却对着身后的寂然,淡淡出声道:“一切准备好了么?”
“是的主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寂然严肃的点了点头,立即垂眸回答道。
这时候,刑场那边忽然发出一系列的尖叫声,百姓们都四窜而逃。汐玥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低声道:“來了。”
沿着汐玥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大批黑衣人蒙着面,正朝刑场而去。尹相见此,自是认出了來者何人,不过,他还來不及笑,下一刻,四面八方忽然涌出了第二批人马,那些人穿着同样的黑色锦衣,只是衣口都绣有一个隐字,毫无疑问,尹相是认识第二批人马的,除了寂月流尘的隐卫便再无其他人了。
很快的,那些黑衣人和隐卫便混战起來,一开始难分胜负,毕竟那些黑衣人是尹相私藏的死士,培养了许多年。然而,很快的,隐卫人数越來越多,渐渐的便杀了一大半的黑衣人。
“你去。”寂月流尘看了一眼寂灭的方向,而后冷冷道:“擒住那个高个子的。”
“是,主子。”寂灭有些激动的应了一声,大约是知道这是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自从乞巧节那晚,他见到湖边的宋温雅和汐玥时候随口说的那句话后,回來便领了罚。即使他养好伤回來。接下來的那段时间,寂月流尘也沒有再重用他,今天他终于派上用场了……
很快的,寂灭便提着长剑,飞身朝刑场的方向而去,他瞅准了寂月流尘指的那一个黑衣人,便立即与其战了起來。不得不说,那高个子的黑衣人确实是武功高强。隐卫中寂灭已经算是武艺最好的一个,但是那黑衣人却与他难分胜负。一直过了百招,寂灭那原本天然呆的眸子微微一冷,而后长剑一挥,剑尖挑下他面上覆着的黑布。那黑衣人条件反射的一手想要抓住落下的黑布,却终是被寂灭趁机给生擒了。
汐玥远远的望着与寂灭交手的黑衣人,勾了勾唇角。果不其然,只见那人生的眉目清俊,五官秀气,不是尹相身边的卫齐还有谁?
那日她去地牢的时候,就发现这牢中唯独少了卫齐。卫齐是尹相的心腹,武艺高强,若是这时候不在牢中,一定是在外头想办法救尹相。所以,她便打发了寂静和寂寞回去,通知寂月流尘这件事情。不用她说,寂月流尘也猜出了卫齐会在刑场劫囚,并且他设下了陷阱,只等卫齐上门,一网打尽!
很快的,刑场的骚乱平复,剩下的黑衣人也全都被擒住,午时三刻一到,薛岳宁便立即下令行刑,丝毫沒有被方才的情形影响到。
尹相心如死灰的抬头,在触及人群的时候,目光忽然一滞,人群中的那两个身影……竟然是他们!尹相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两个人的面容,竟然是尹墨里和沐寒若素!他们不是应该早就死了么?尤其是她……当年沒有他的解药,她那蛊毒怎么可能解的了?他那时候只道是她自己逃走了,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沒想到竟然是尹墨里带走了她!可是,分明尹墨里也是早就该死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所谓的故人……如今尹相或许是懂了。然而,他依旧还是有些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可是,所有都等不到他去思索这一切。他脸上露出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还來不及回过神來,侩子手一刀下去,鲜血喷涌,他的表情便已经定格,并且再也收不回來。
汐玥给尹相的最后一击,便是这个。似是故人來,这故人也许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人。当然,那人群中的尹墨里和沐寒若素,并不是真的,而是她让连翘和胭脂易容了而假扮的,目的就是让尹相亲眼看看而已,即使是死,她也不愿他死的那么干脆。
汐玥正要偏过头,不想去看尹相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倒不是害怕,只是她终究还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人,看着那样未免有些恶心。只不过,她脑袋还沒有转过去,眼前便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她诧异的抬头,才看见原來是寂月流尘挡住了她的视线,似乎是知道她不想看到那血腥的一幕那般,速度之快,连汐玥都一时间反应不过來。
“谢谢。”汐玥扬唇,看向寂月流尘清浅一笑。
寂月流尘眸光微微一动,随后面无表情的淡淡道:“无妨。”
宋温雅站在一旁,仍旧是笑眯眯的弯着眉眼,可是无人知道,那苍白如纸的清雅面容下,是一颗滴血脆弱的心。
月娘见宋温雅如此模样,咬了咬唇,最终,她的美眸还是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亮光,也许,她真该为公子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