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模样怎么生的有点像太后啊!”就在这个时候,寂寞忽然皱着眉头,望着那女子出声道。

汐玥闻言,不由得眼皮一跳,经过寂寞这一提醒,她的脑中更是想到了为何她瞧着那女子有些眼熟了。

确实,那女子的气质模样,是有几分像太后。尤其是气质,一样的温婉柔顺,一样的平易近人。只是太后由于常年生活在皇宫之中,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比起那个女子,要多几分高贵优雅的气质。

“那是芊芊姑娘,不是太后。”长青顺着汐玥的目光看去,在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以后,便立即开口解释道。

芊芊?汐玥眸光微微一冷,她并沒有听尹墨里提起过尹方墨身边还有什么女子,可是看那女子的着装打扮,俨然不是婢女一流。况且,这个女子,有几分像太后,一定不是意外这么简单,这其中肯定还有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然而,此刻她却是不希望这个女子与尹方墨有什么关联的,毕竟……太后那边……

“陈伯,这个芊芊姑娘是什么來历?”胭脂似乎是看出了汐玥心中所想,于是她皱了皱眉头,目光依旧注视着那个唤作芊芊的女子,却是出声问道。

陈伯看了一眼远处的顾芊芊,却并不知道汐玥心中所想,他只是叹了口气,道:“芊芊姑娘姓顾,五年前,芊芊姑娘來烟京投奔亲戚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强盗,正巧那时候大少爷刚來烟京,便遇到了。后來大少爷救了芊芊姑娘,而芊芊姑娘为了报答大少爷的救命之恩,便决定侍候在大少爷身边,一开始大少爷是不同意的,可是耐不住她整日整夜的跪在门外,也就收留了她。从此之后,芊芊姑娘便再沒有离开过。”

“她不是來投奔亲戚?那她的父母呢?”寂寞有些狐疑的看向长青,身为寂月流尘的隐卫,如今他既然是知道了这些人与汐玥的关系,自然也就想要提醒他们有小心的必要。

“听说她家乡发水灾,父母都淹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本來想着投奔亲戚的,可是后來不知怎么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抵,她的亲戚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她投奔了,顶多也只是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后來,主子也派人去查过了,得知这个芊芊姑娘,确实沒有可疑之处,才任由她留在大少爷身边。”长青回答道。

“那么,现在她与尹方墨的关系是……什么?”汐玥蹙起了好看的眉梢,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喜怒,并且她也沒有唤尹方墨伯伯。

一想到有可能使得太后伤心,她就觉得于心不忍,顺带着对尹方墨也越发的不满起來。她是知道太后的心中一直都藏着一个人的,因为从前身这么多年的记忆中,她发现有许多的画面是太后一个人黯然神伤。彼时年幼,前身自然不懂太后那样是为何,她只道太后是由于先皇待她不好,才那样的。如今想來,必定是为了尹方墨了。

她不知道太后为何在最后竟然是嫁给了先皇,可是即使不知道她也依旧相信,她是被逼无奈的。太后养育了她十几年,就好像母亲一样,待她温柔包容,其实说实在的,她虽然与沐寒若素和太后都很是亲近,但是若是依着前身的角度來说,恐怕也是亲娘沒有养娘亲啊!所以,她不希望太后受伤,也绝对不能够让她受伤。

“怎么说呢,这关系啊,五年了,总归是有些亲密的,但是大少爷似乎对芊芊姑娘沒那方面的意思,如今芊芊姑娘也二十五岁了,大少爷却好像仍旧是沒有要与她在一起的打算。”长青挠了挠脑袋,半是猜测的说着。对于尹方墨的事情,他确实不是很清楚,可是,说起來就是陈伯也未必清楚多少。

陈伯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道:“大少爷不过是将芊芊姑娘当作朋友罢了,毕竟芊芊姑娘性子好,总归是可以陪他说话的。只可惜,尹家儿郎多专情,一生只会喜欢一个女子……”

“陈伯?”顾芊芊折下一捧的木樨之后,正打算要离开的时候,不期然的便瞧见不远处站着一群人,其中只有陈伯与长青是她所认识了。

紧接着,她拍了拍裙摆上的树枝屑,随即便朝着汐玥的方向缓缓走了过來。直到走至汐玥的面前,她才停下步伐,温柔的眸子有些疑惑的望着汐玥,淡淡道:“陈伯,这些人是……?”

“这是小小姐,二少爷的女儿,。ET另外,她身后的两位,则是她的随从。”陈伯和蔼的冲顾芊芊笑了笑,随即介绍道。

顾芊芊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一脸恍然大悟的笑道:“小小姐么?长得真像二少夫人。难怪我觉得怎么那么眼熟呢!不过,芊芊倒是沒想到小小姐竟是长得如此大了,再大点一定跟二少夫人一样,是个绝色美人。”

“顾姑娘夸赞了。”汐玥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有礼却又疏离冷漠,因为在马车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伪装成连翘的那张人皮面具撕下來了,故而顾芊芊看着眼熟也是正常。说完这一句客套的话后,汐玥便沒有再多说什么。

眼前这个顾芊芊,脾气好,人又漂亮,大抵是谁都会喜欢的那种女子。不过,除却她以外,倒也不是因为顾芊芊是什么心口不一的品质不好的女子,而是她素來护短,绝对不容许这样的沙子存在能够威胁太后的。如果今天她发现尹方墨是把顾芊芊当作太后的影子喜欢,或者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女子,那么她这次回去都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了。如果是那样,她甚至于不会让太后知道尹方墨还活着,就这样让她留着当初美好记忆就是了。

她不相信一个真心爱着某个女子的男子,会因为一些非正常因素而把另一个女子当作她的替身。替身这种东西,是她最不屑的。就好像尹相一样,他口口声声说爱惨了沐寒若素,可是这些年他又不停的纳妾,找一些与沐寒若素想象的女子。也许有些人会感叹他的深情,但是在她看來,只是追逐得不到的东西的倒影罢了。

因为得不到,所以想要得到,想要占有,拼命的追寻,不死不休。可是,爱情,无论多相像也无法做到用替身代替心中所爱。你爱的那个人,只有那个人,也只能是那个人。其他人,再怎么相像也不过都是一样无相关的人罢了。

汐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的同时,顾芊芊已经带着汐玥等人到了内苑的门口。

“还请小小姐独自一人进去,恩公就在里面,只不过他不喜欢那么多人打扰,望小小姐见谅。”顾芊芊一脸歉疚的看向汐玥道。

汐玥勾了勾唇角,随即一脸风轻云淡的笑了笑,道:“无妨,这并不是顾姑娘的错。顾姑娘与陈伯有事先去忙就好,我这里有长青就可以了。”

说着,汐玥便又转过头去,吩咐道:“胭脂,寂寞,你们两个与长青在这里侯着,我去去就來。”

胭脂和寂寞一起点了点头,随即便目送着汐玥进了内苑。汐玥一进入内苑便不由得微微有些诧异,这里的内苑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满是木樨,一片素白,根本找不到空地,俨然是林子。

再入的深一点了,汐玥才看到有一条小道的空地,小道上,一个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背对着她,一言不发的坐在轮椅之上。

似乎听到了身后汐玥的脚步声,那男子依旧沒有任何动作,他背对着汐玥,声音冷淡,道:“听墨里说你要來看我,有事么?”

说话的人,毫无疑问便是尹方墨了。汐玥仔细的打量着他的黑色长袍,精致贵气,却又冰冷暗沉。袍子上用金丝绣着兰花的形状,若是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來。

“哦?他沒告诉你,因为我治好了娘亲,所以才让我來你这里看看,是否能医治得了你么?”汐玥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步子,不慌不忙的走向尹方墨的身前。

她不相信尹墨里会沒有说,毕竟那天他可是答应了她,会安排好一切再让她过來的,因而尹方墨避而不说这件事,只道她來看他,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尹方墨自己不愿意接受她的诊治。

“他确实说过,只是我也告诉过他了,这件事,你是无能为力的。”尹方墨依旧不作动弹,只是冷冷的出声回答道。看得出來,对于汐玥这个外甥女,他俨然是无感的。

汐玥微微一笑,倒也沒有生气,她只是走到尹方墨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的脸,幽幽道:“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

说着,汐玥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尹方墨长得十分英俊,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容颜,五官立体精致,他的眼型与尹墨里很是相像,气质却与尹墨里截然不同。若是说尹墨里是玩世不恭的邪魅,那么他就是绝对冰冷的酷厉。也许是这么多年病痛的折磨,使得他原本俊美的脸有些过分的苍白,他看起來也不过二十**岁,然而汐玥却是知道,尹方墨如今已经快四十岁了。只除了他鬓角的霜白泄露了他的年龄以外,他的其他地方都十分年轻。

“我沒有怕什么,你走吧!”尹方墨看也不看汐玥,只是闭上眼睛,声音却是越发的冰冷暗哑。

汐玥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的抚了抚头上不停摇晃的淡紫色樱花流苏,而后眸色微冷,轻笑道:“你知道的,若是只因为墨里大叔的请求,我大概是不会管你的。毕竟,你这幅不喜我的模样,我也不好热脸相迎,不是?”

顿了顿,汐玥继续笑道:“可是,为了母后么,我还是觉得可以稍微牺牲一下,若是医治的好你,也算是报答了一点母后对我的养育之恩。若是医治不好你,那也是我尽力了。”

“母后?”尹方墨眉梢微微挑起,有些狐疑的看向汐玥。

从刚才到现在,此刻他却是第一次看清眼前这少女的面容。她生的很是精致,唇红齿白,笑语吟吟,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讨喜的小姑娘。她的五官像极了她的母亲,尤其是那双琉璃眸,幽深冷静,瞳孔中满是高深莫测的暗芒。唯有笑起來时候,她嘴角清浅的梨漩涡与墨里一模一样。

只是,这样一个小姑娘,看起來也不过十二三岁,若是墨里之前沒有告诉他,他一定想不到,她如今也有十七岁了。不过,即使是十七岁……眼前的少女却是有些过分的冷静,就好像多年前的那个人一样……

“沐寒月铃。”汐玥微微扬唇,随即在尹方墨一脸愣然中继续笑道:“大概你真的沒有过问外界的事情罢,我自小便是由着姨母抚养长大,三年前先皇去世,姨母成了太后。而我如今也已经嫁给了昔日的三皇子,如今的皇帝寂月流尘为后。故而,我唤姨母便是母后了。”

尹方墨有些失神的望着那风中飘零的木樨花瓣,一阵阵清香自周身而來,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半晌,他才缓缓道:“那个当今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么?”

汐玥望着尹方墨,她清楚的瞧见了他眼底的失神落寞,还有一抹深深的忧虑之色。想來,他也是素來知晓皇宫里的那些事儿的,嫔妃争宠,皇子争权,说到底位处高位的人也不过都是踩在鲜血白骨之上,才能够荣宠不衰。若是那皇帝与太后之间是亲生母子关系,倒也还好,怕只怕皇帝与太后并非和睦,毕竟这太后再大的权力也都抵不过皇权至上。

“不是,寂月流尘并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甚至所有的皇子里面,沒有一个是母后的亲生孩子。你大抵不知道,十七年前,我出生后不久,母后便诞下了一个女婴,只是可惜那孩子很早便夭折了,至此之后,母后便再沒有孩子了。”汐玥摇了摇头,解释道。

尹方墨原本皱着的眉头徒然松开,而后他忽然笑了一声,看不出喜怒,道:“看來,是先皇待她不薄了。”

“自我有记忆起,就整日在宫中度过,可是我记得,先皇很少到母后那儿,就是有去,也不过是喝一杯茶,说几句话便离开了。也许你会认为母后她许是手段了得,这么些年才一直稳坐后位,可是,你需得知晓,沐寒月铃,从來都是那样安安静静,不争不抢。”汐玥眸色浅浅,眉眼弯弯,盯着尹方墨的脸依旧笑得意味深长。

是的,记忆中,先皇从來沒有在太后那儿过夜,并且两个人的交流,可以说少之又少,不仅是先皇本人,就是太后也冷冷淡淡的对待先皇,即使那时候前身年纪小,但是她却也是知道,先皇似乎对她与太后都是无感。

尹方墨闻言,不由得身子一震,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是却迟迟不愿开口。这样的想法,太过于大胆,以至于他竟是不敢相信。若是她当初也是被逼无奈,那么是不是他待她太过残忍呢?这些年,本以为她至少过得很好,可是……如今想來,他忽然不知道,对她而言,怎样的生活算是好了。

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她在他身边,温柔浅笑,也总是安安静静,不如沐寒若素的开朗大胆,她一直都那样冷静自持,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她眉眼间的柔顺婉约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伤痛。

“我猜,你应该也想到了吧?”汐玥勾起红唇,一脸意味深长,竟是幽幽笑了起來:“墨里大叔一定与你说过,我娘亲为了生下我才嫁给了尹栩,那么……母后呢?你觉得她有沒有可能是为了生下你的孩子,才嫁给先皇为后呢?要知道,凡是入宫的女子必须都是处子之身,若不是她与先皇达成某种约定,你觉得她有可能进得了皇宫?更别说一进宫就荣升为后了。”

这个猜测虽然大胆,但也是汐玥最为肯定的,皇宫之内,本來晦涩隐秘的事情就非常多,更何况太后这样的情况又是那样的特别。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大胆猜测,也是出于之前受到尹墨里与沐寒若素之间的事情的启发。说起來太后嫁给先皇也不过半年,就立即诞下公主,虽说是早产,也未免有些快了,毕竟怀孕的女子要九个多月才能临盆。故而,汐玥觉得她的猜测十分有可能是事实。

尹方墨脸色有些发白,随即他闭上双眸,冷冷道:“那又如何,她如今有了她自己的生活,本來就不应该与我有关联。”

即使正如汐玥所说,那又如何?他与她终究是再也不可能了。他是个废人,名副其实的废人!不要说走路,就是想自己拿个什么东西,亦或者是穿衣服都不可能做到,那样他又为何要与她牵扯上呢?让她看见他此刻残废无用的模样,简直是生不如死。

“你就这么笃定我治不好你?”汐玥轻笑一声,眼中却依旧是冷静淡漠,随后她转身从树上摘下一朵木樨,眸光紧紧盯着自己手掌心的木樨花,继续道:“你是对我沒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呢?”

“你治不好我的,这些年我四处寻医都沒办法治好,你以为你一个黄毛丫头可以做到?”尹方墨有些不耐烦的别过脸去,口中依旧冰冷道。

“呵,你也真是……懦夫!真不知道母后当初喜欢你什么?”汐玥忽然低声笑了出來,不知是嘲笑还是不屑,眸光一如既往的疏离淡漠。

尹方墨突然情绪失控,声音暗哑道:“你可以离开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永远不懂得希望与失望折磨人的痛苦,呵,毕竟你还小,毕竟你还有大好的年华!”

他想着,这样的年少自然不懂得这其中的痛苦,他已经沒有青春可以任他挥霍了,也沒有当年的乐观心态了。这少女毕竟还年轻,她怎么会懂得他的痛苦呢?

“我活不过三年了。”汐玥微微一笑,她见尹方墨突然难以置信的睁开双眸,随即将手掌心的木樨洒落在空气中,勾起唇角,无悲无喜道:“我中了红颜薄命的毒,在我十二岁那年,尹栩下的。这也就是我为何这些年都不曾长大的原因,那时候年纪还小,听着许多孩子在背地里说我是长不大的怪物,也许心中不曾好受过。可是,毕竟这么些年过來了,后來学了医,发现自己中毒五年,便从此断了尹栩给我的毒。不过,你知道的,有些毒么,深入骨髓便再无法治愈,哪怕他现在拿着解药予我,也依旧改变不了我的命运。”

“沒有……办法医治?”尹方墨望着汐玥,不知在想什么,眸底蔓延过一丝淡淡的怜悯之色。

“有可能有,”汐玥浅笑道:“但也只是有可能嗬,左右也不过一死罢了,不过,我与你终究是不一样,我只有三年时间,可我仍旧愿意穷尽这最后的时光找寻解药。而你,有至少二十年的时光,你却甘愿放弃。这世界上,沒有什么是可怕的,但若要细说什么最可怕,我想大概就是一个人的放弃罢,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恐怕再沒有其他人可以拯救的了你了。”

“墨里不知道这件事?”尹方墨拧了拧眉心,随即直直的看向汐玥。那天尹墨里与他谈起这个少女的时候,笑得很温柔,也很自豪,可是他了解自己的弟弟,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活不过三年,一定不会那样轻松了。

汐玥微微一笑,有些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眉眼弯弯道:“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了,还望你千万要保密呢!这些年,为了你和娘亲他已经很心累了,如今要是多我一个人,岂不是要愁白了他的头发?”

“呵,可笑,我活了四十年,竟是不如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看的透彻!真是可笑啊!”尹方墨突然大笑起來,直到他笑得有些疲惫了,他才停了下來,而后他目光坚定的望向汐玥,叹了口气道:“终究还是输给你这丫头了,哎……你來帮我看看,还有沒有的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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