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少女背靠参天古榕。

一头乌黑长发用发带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额头,细长双眸半阖着,神情恍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身边青草。

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阳光透过枝桠倾泻而下,少女身前六尺涌动着薄纱般的云雾,云雾之下便是万丈悬崖。

此处乃是圣蛊教思过崖,顾名思义是教中犯错弟子静思己过之处。

身在这里,心已经飘向别处,厉狂澜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反省的,不过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罢了。

亲娘随便挥挥袖子,她就得滚来这里“静思己过”,强权当道,可恶。

三个时辰前。

厉狂澜气势汹汹地冲进一处雅居,眼里冒火。

“凭什么不允我下山?!”

百年前因修仙界动荡不安,圣蛊教选择避世,教主有令弟子不得随意下山。

虽说不得下山,却也不是机会全无,教内每五年举行一次的试炼大赛,这大赛名次便是关键。

试炼大赛前五名得到丰厚奖励的同时被允许出教历练,不受拘束。教内弟子众多名额却只有五个,虽然条件苛刻,也是为了弟子考虑,有本事自然就可以下山。

这唯一光明正大出山的机会,诱得教中弟子卯足劲儿修炼。

厉星河背对着她,弯腰专心侍弄花草,对她的火气不甚在意,“急什么,只是推后三个月,你且耐心等一等罢。”

厉狂澜生来是世间罕见的通灵体,得天独厚,修炼可谓事半功倍。

可世事总是福祸相依,此体存弊端,易被夺舍,天下高修无数,总有些油尽灯枯需要续命的。这样一来她难免遭人觊觎,遂自小被亲娘滴水不漏的护在教中。

天下之大,地域广阔,除却这南疆十万大山,还有那东方极渊、西方荒原、北极冰原、中州之地。

无一不令人心向往之,她想亲眼去看看这天地风光,切身领略山花海树而不是身在教中道听途说。

说到底,若不是她这体质和教规阻拦,哪用这么多麻烦事儿。

为了打消亲娘怕她被夺舍的顾虑,厉狂澜自修炼起,从不懈怠,任凭寒来暑往也不能分去她半点心思。此次试炼大赛,凭自身实力一路高歌,碾压对手拔得头筹。

她以为这样就证明了自己,却不料满心欢喜收拾行李时被告知不可下山,喜悦戛然而止。

等一等罢?说的可真轻巧,怕是三月推六月,六月推一年。

这漫不经心的回答,勾得厉狂澜半是委屈半是恼怒。

“山顶到山门的台阶我走了多少遍……

通灵体又如何?

我既是头名,就是能护住自己的最好证明,娘亲岂能这般言而无信!婆婆妈妈,担心这……”

她话音没落,厉星河重重将手拍在桌上,转过头面无表情看她。

亲娘积威已久,对上亲娘平静的目光,厉狂澜心肝颤了一下。

但一想到是亲娘出尔反尔在先,随即扬起下巴,继续理直气壮道:“圣女大人好威风!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以权谋私做出这等无耻之事,我不服!”

这一回厉星河眉毛挑起,抿紧唇盯着她转过身来顺势起身。

负手而立将她从下到上扫视一番,冷笑间语气陡然森冷:“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厉狂澜一噎,面皮涨红,瞪圆的眼里雾气弥漫,气势上已输了一半,却仰着头不甘示弱。

“我怎么了?

我没错,我靠本事获得资格,凭什么到我这儿就推后三个月。你就是故意针对我!把我拘在这里向你学,一辈子守在圣蛊教跟个活死人一样。

你自己愿意是你的事,我无从过问,虽然你是我亲娘,我以后会继承你的圣女衣钵。

但你也不能让我成为第二个活死人!”

闻言厉星河怒不可遏,抡起胳膊一巴掌搧过去。

这一巴掌极快极狠,打的厉狂澜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她登时感觉两眼发黑,短暂耳鸣后半边脸火辣辣的烧起来。

“混账东西,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得个狗屁第一就看不清自己位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跑到我这里来大放厥词,你撒野给谁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

怕是翅膀硬了觉得圣蛊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是不是?滚去思过崖给我好好反省!”

厉狂澜下意识抬手抚了下嘴角,指尖沾血,长这么大这还是头回挨打,心底竟生出不可思议的荒谬感。

怔忡片刻后她自嘲般勾勾嘴角又抬头深深看了亲娘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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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思过崖上看任何景色都空旷寂寥的很,厉狂澜无意识的薅了一把草。

若是在教中继续待下去,山花海树与她无缘,她的人生也是一眼就望到底乏味如斯吧。

正当厉狂澜百无聊赖之际,侧边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澜,我们来看你啦!”

伴随着甜美的声音草丛里倏地冒出一个粉衣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扎着双丫髻,圆脸杏眼,面上隐有宝光流转,手里提着个厚重食盒一溜烟儿扑向厉狂澜。

厉狂澜微微回神,毫不意外,双手自然举起接着少女,将其抱了个满怀。

“小心着点儿,冒冒失失的,一念呢?”

“这不是有你接着我嘛,嘻嘻,她走得慢,在后头呢。”

颜娇,长老颜擎苍的独女,人如其名,娇憨明媚。

自幼被长辈宠爱被同辈照顾到大,可以说是胸无大志,生平志向可用“吃喝玩乐”四字概括。

颜娇有一个特质,从小到大运气出奇的好。

就拿此次试炼大赛来讲,厉狂澜第一靠的是实力,修仙低能颜娇靠的是一路轮空。

最后对上厉狂澜主动认输,轻轻松松捧得第二,厉狂澜曾打趣儿,若是哪一日在生死存亡之际带着颜娇必定能绝处逢生。

此时颜娇抱着厉狂澜,脸埋在厉狂澜脖颈间蹭了蹭,抬头看到厉狂澜肿胀的脸倒吸一口冷气。

“圣女姑姑打的?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呀。

我还以为只是关你禁闭呢,只带了吃喝的来,要不要紧?我一会儿再去带点伤药来。”

颜娇伸出手想摸摸厉狂澜的脸,又怕弄疼了她,叹口气打开了食盒,阿澜可真让人不省心。

“都是你爱吃的,先吃点东西吧。”

厉狂澜神色恹恹,摇摇头:“娇娇,我吃不下。”

见状颜娇正要使出撒娇绝技,一道清越的声音适时冒出。

“你不该和圣女姑姑顶撞。”

随后一个小瓷瓶落到厉狂澜手中。

“更不该不吃东西。”

不远处,一袭灰衣的封一念缓缓走至二人身前。

她先是不满的看了颜娇一眼。

“坐好了,没点样子。”

目光又落在厉狂澜的伤处,眉头轻蹙道:“炼药堂的化瘀膏,涂了好的快些。”

封一念,教主之女。

今年十七比二人虚长一岁,及腰长发用一根红绸带绑着,生着张鹅蛋脸,柳叶弯眉下一双丹凤眼,气质在三人之中尤为清冷。

厉狂澜把玩着手中化瘀膏。

“你也觉得我错了?”

封一念掀起衣袍,端正坐下。

轻拍下厉狂澜的手拿走药膏,指腹取药轻按在厉狂澜嘴角一抹。

见厉狂澜龇牙咧嘴,“嘶”声呼痛,她眼里染上笑意。

“那倒没有,只是圣女姑姑担心你是必然的,就算你如何厉害,身为人母总会有担忧。”

见厉狂澜不以为意,封一念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圣蛊教百年前就已避世,但纷争从不会因为我们避世而远离我们。

近年来南疆邪教横生,惯会往圣蛊教上泼脏水,让我们背黑锅。

且不说你遇上修仙界自诩正道的弟子,若是遇到那横生邪教中的一个高修,盯上了你这通灵体,你待如何?

我尚且不敢说遇之都能击退,你还觉得圣女姑姑是为难你?我倒认为事出有因。”

说完,她拍了拍厉狂澜的肩膀以示安抚。

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当属封一念,厉狂澜在十六岁拔得头筹,而封一念十二岁就做到了。

厉狂澜自问在同样的年纪里,她是不能做到的。

封一念这么说,厉狂澜气劲儿消下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就这么算了?虽说是三个月,但后面谁又知道会不会横生变故,出教之行怕是就此遥遥无期。

颜娇听了几耳朵,撇撇嘴觉得无趣。

兴致勃勃捻起食盒里的糕点往厉狂澜嘴边递。

见厉狂澜无动于衷,笑眯眯改往自己嘴里塞,嘴里含糊不清道:“圣女姑姑不许走,我们就偷溜出去咯,阿澜自己不行。

这不是还有我俩嘛,遇到危险就放一念呗!至于我,就是你们的后盾给你们助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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