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岱珏从西北回来后,便匆匆地向回禀此行的见闻。他说:“石老将军赢得此捷大破贼军,生擒敌方几十号人,已悉数押往大牢。西北暂定,还望父皇宽心。”

顾裕拿起奏折,指着上面说:“但这次我军赢得惨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有些言官已经上书说要惩办石老将军和他手底下的人,说他们滥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冒充人头以请军功。太子你怎么看?”

顾岱珏恭敬回应:“回陛下,言官身在京畿哪里知晓西北战事,所谓屠杀老百姓一说全是欲加之罪。臣此次亲眼见过,其实当中另有故事。西北三省一带流民成灾,许多作奸犯科,扰乱社会治安。地方知府放任不管,实是混淆圣听。这次小王子发动战争较以往来势汹汹,一打就是好几个月,若不是石老将军作战经验丰富,恐怕到现在还是个死局。且石老将军在战场中受了重伤,那些言官所说的话实属子虚乌有!”

顾裕轻哼道:“言官可以兴国可以误国,看来在朝的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转而又问“你此次身为押运官到前线,可发现了什么?”

“回父皇,狄戎作战力大幅提高,据探子来报说是发现他们当中有中原口音的人。而且自小王子统一草原十二部,大刀阔斧改革效仿中原。他们世代游牧,骑兵骁勇作战,但也只是个四肢发达无半点谋略的一群野蛮人,但这次他们倒像开窍了一般,儿以为胡贼内部定有熟悉中原的细作。”

“依你看会是何人?”

“子臣不敢妄加揣测!”

此时正值夜晚,养心殿内烛火通明。此时殿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和顾裕身边服侍的老宫人李直三人。

“就我们父子,你但说无妨。”

“父皇难道您忘了不成?当年袁逆贼的手下有个文将,名叫丁良。袁昭的亲信皆以就地正法,唯独有个漏网之鱼就是丁良。此人是袁昭的心腹,有‘谋圣’之称,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以少胜多的凉州之战的指挥官就是此人。袁昭常说他能以一挡百,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父皇当时忙着戡乱肃整,所以放了此人一马,没有将逆贼一党连根拔除。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听闻此人消息,只知道那人还活着,却不知其所踪。”

“那你怎么就确定是他?为何不是旁人?”

“若是旁人还不用担心,若是他就棘手了,不得不早做预防。而且儿臣曾与石老将军一道站在城墙上观看过这场战役,敌方的战术与那人的排兵布阵的风格十分相似。”

顾裕见自己的大儿子欲言却止,只说:“你继续说,你是太子,大胆的说。”

“是——若真是袁党余孽,他们又在此时兴起风波,其意路人皆知,其心实可诛。丁良的父母双亲就是被戎狄给杀害的,若真是他,能让他放下旧恨的就只有袁昭对他的知遇之恩,如今袁昭已死,袁氏一族只有现在的‘怀恩侯’就只有追袁昭之殊遇报如今的国姓爷。”

“易之那孩子肯定没那个心思,从小看他长大朕深知他的脾性。”

“子臣与易之一块长大,交情颇深,也知道他志不在此。但唯恐奸人撺掇唆使,父皇不得不防。”

“好了太子,你下去吧,朕乏了。”顾裕右手揉揉眉心,左手摆摆示意他退下。

太子一愣,深知此时多说无益,于是倒退下去。转身走时,顾裕叫住他,“你和玉丫头的婚事,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岱珏觑了眼李直,说道:“一切听父皇的安排。”

顾岱珏走后,李直捧上参汤,说道:“万岁爷,您先歇会吧,夜深了保住龙体才最为紧要。”

顾裕让他放在案上,问李直:“方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如何?”

“奴才见识短,还真没有什么真知灼见。奴才只知道万岁爷多年对顾家母子怀柔宽待,顾家母子二人也警小慎微。不说远的,单指怀恩侯的亲事就能看出顾老夫人的态度了。但太子爷说的也有道理,时时变事事变,处在当下实在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看了一眼参汤,顾裕嗤笑:“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朕看太子倒是能干,能看透其中利害,针砭利弊。朕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江山迟早要到他手上。”

李直佯装没听懂,说道:“太子才俊还是陛下和先皇后教导地好,老臣看太子爷总能见到万岁爷当年的影子,一样的高瞻远瞩,年轻有为。”

一说到先皇后,顾裕就沉默下来,似乎心情很沉重叹了口气。李直走在前面引路掌灯,走了一段路,顾裕就停下来,问道:“这是去哪里的路?”

李直说:“回禀陛下,这是去琴瑟宫方向,贵妃娘娘差人来请陛下去宫里一坐,说是新来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菜,请陛下品鉴。”

“方才一碗参汤下去,朕还有饱腹感,你去告诉贵妃叫她早早歇下不用等朕。”

“那奴才……”

“灯给朕,你自己疾跑过去。”

等到李直走远了,顾裕朝分岔口的左道走了,来到一处宫殿前,匾额上写着‘坤宁宫’。雕栏玉砌依旧在,只是当差的宫娥颜色已改。宫娥看见许久不来的圣上,一时傻呆呆地干站着,回过神来顾裕已经进去了,也没责备她们。

坤宁宫因为日日有人勤拂拭,所以里面并未人走蒙尘。宫里的一切家什都是原来的摆设,若不是殿内没有笼地炕和熏香,他还以为下一秒就会有个巧笑倩兮的人叫着他的小名从门外走进来。室内有她的一幅画,是刺绣绣上去的。当年她千秋,他暗自悄悄叫人准备生宴礼物,是几十个绣娘日日夜夜赶出来的。

顾裕望着栩栩如生的绣像,顿时悲从中来。摸着那人的脸,喃喃叫了声:“梓潼。”

太子回到东宫,怒极反笑说道:“那个老匹夫竟然暗算我起来了!”底下人觑见主子心情不是太好,更是小心本分行事,唯恐触怒了小爷,拿自己开刀。

顾裕寿节前一天,文武官员亲自到寺观建道场,以祝延圣寿万安。寿节之日,朝臣诣阙称贺,圣寿宴场面壮观,教坊艺人歌舞不绝。

开始,乐工之人先效百鸟鸣,内外肃然,只闻半空和鸣,若鸾凤翔集。宰相与亲王及外国使节坐于殿上,群僚和外使随员坐于殿外两廊。每位的面前都摆放着各色吃食,有油饼、枣塔、果子等。草原使节的是最为丰盛,特加猪羊鸡鹅兔连骨熟肉。

教坊乐人在山楼下彩棚中早已陈设好器乐,器乐叫得出名名的有拍板、琵琶、箜篌、高架大鼓、箫、笙、埙、龙笛等,还有叫不上名的好几十种。

第一盏御酒举起,乐人一名歌板色,笙、箫、笛先奏,后众乐齐响。宰臣举酒,百官倾杯,皆红巾彩服的艺人在台上舞蹈,对舞、独舞。第二盏与第一盏相似,第三盏御酒时,京师坊市左厢、右厢的民间艺人百戏入场,统称左右军。百戏项目有: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碗注、踢瓶、筋斗、擎戴等。

等到笙奏慢曲、三台舞,而后左右军比赛击球,这也是最叫人热血沸腾的。殿前竖立三丈高的球门,扎彩结络,留门大约一寸。场外的哨笛杖鼓乐队为两支球队助威。球小如拳头,内填丝绵,外用细麻绳和白绢搓成的绳捆扎成球形。此游戏是挥杖而打的,杖有人手臂那么长,顶端是偃月形,外面套了一层牛皮。

并且分成两队,跷头、正挟、头挟、左竿网和右竿网各设一人,留有七人散立。场中设立两门两网,以球子打入对手的网中为胜。

左军球头以苏梦为首的有十二余人。他一人头戴长脚幞头,次球头和其余球员皆是卷脚幞头,身着红色锦衫。右军球头以孟显为首并十余人皆青色锦衣。乐部哨笛杖鼓响起,球门左边先发球,球高飞异,球员们传球。球由次球头左舷巧劲接住,球落到他身上。他身子灵活将球旋转周身一遍后,赢得他家喝彩。他看见高座上的顾裕十分满意他的杂耍,不由多玩了会。左军球头苏梦看得焦急,只要自己跑过去,他手杖一抡,谁知落了空。

友军球头孟显冲过来伸杆子截住了,球就落在右军手里。右军球头得球,复团转众。一番竞技过后,总计两队网中球子次数,胜者赐以银碗锦彩,拜舞谢恩,以赐锦共披而拜也。不胜者球头吃鞭,仍加抹抢下酒,假鼋鱼,密浮酥捺花。

王贵妃见顾裕跃跃欲试脸上容光焕发,一下年轻了十岁。就想起当年她们初遇时,顾裕也是在玩打球,她在场下观看,有个球员发力过大,那球离弦朝她门面而来,是顾裕手疾眼快,大跨跃上球员肩膀,危急时将球给拦截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暖,抓住顾裕的手,感慨了一声:“十多年了,没想到弹指一瞬间已是十多年了。”

顾裕何尝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左手盖在王贵妃的右手上拍拍。此时从坊市中挑选的妙龄容艳的女童舞队四百余人上场冰嬉。她们有的头戴花冠,或仙人髻鸦霞之服,或卷曲花脚幞头,四契红黄生色销金锦绣之衣,结束不常,莫不一时新妆。她们上场时众人一时眼花缭乱,装束得宛若蓬莱仙子,执花而舞,且舞且唱。

佳宾满座,御筵酒盏上诸君劝酒,可谓只言金曲卮,勿谓朱颜酡。殿上纯金,廊下纯银。食器,银丽漆碗碟如泥沙,极奢尽也。顾裕逡巡各人面色,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一时心里油生喜极生悲的幽凉,望着玉盘珍馐难以下咽。圣上不耐久坐,宴退。臣僚皆簪花归私第,呵引从人皆簪花并破官钱。诸女童队出右掖门,少年豪俊,争以宝具供送,饮食酒果迎接,各乘骏骑而归。自御街驰骤,竞逞华丽,观者如堵。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